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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松开了手,蓦嫣便飞快地自他身上一跃而起,拾起地上的衣裙,背过身子就开始往身上裹。那急切的模样,比起之前脱衣裳的时候堪称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挣扎着从那一堆大红绸缎中脱身而起,左臂上那简单处理过的伤口因方才的某一些举动而开裂,血肉模糊的。虽然痛,可是与那欲求不满的折磨感比起来,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苦笑一声,他看了看地上凌乱散落的自己的外袍和中衣,知道自己此刻若是想要利落地穿上,只怕是不太容易了。
蓦嫣穿妥了衣衫,转过身,却见叶楚甚站在那里,左臂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豁着一道极狰狞的口子,虽然血流得没那么严重了,可是却隐隐露出粉红色的肌肉,很有些骇人。
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惊呼一声,跳过去搀扶住他。“是不是很痛!?”担忧地咬着唇,她回忆起方才做戏的时候,她有好几次都不慎碰到了他的伤口,甚至有一次,为了消除毁木措的疑虑,她还故意用手按住他的伤口——
要是她,只怕早就痛得跳起来嚎叫不已了!
而他,竟然能忍得一声不吭,连眉也没有皱一下,还要配合着抬起手臂,进行那些掩人耳目的抚触,低笑着说些暧昧不清的言语!
“还好。”叶楚甚浅浅的吁了一口气,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看到她那自责的表情时,眼睫微微抖动了一下。
蓦嫣搀扶着叶楚甚,捡起地上散落的他的衣衫,蹑手蹑脚地灭了烛火,回到他的寝房里。
待得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她将寝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这才绕到屏风的后头,双手叉腰,看着静静坐在床榻边的叶楚甚。
“半夜三更的,你没事跑到北亲王府去做什么?”虽然蓦嫣不确定叶楚甚会不会老老实实地回答她这个问题,可她还是问出了口。看着他左臂上那道长而深的伤口,她在心里不断地猜测,到底是什么兵器造成的。“你也知道,那个毁木措不是好惹的!”言语到了最后,带着一点埋怨,似乎是在怨他不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叶楚甚抬起头看她,深幽的黑眸在她略带责备的脸上转了一圈,浮现出一抹释然的浅笑,薄唇轻启,用极其温柔的嗓音轻轻答道:“我去偷看布兵图。”
“北亲王府怎么会有布兵图?!”这下子,蓦嫣有点诧异不解了。她揣度地转了转眼珠,敏感地察觉到,似乎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毁木措不是无权无实,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残暴纨绔浪荡子么?!”按照萧胤对她说的话,她毫不犹豫地将一切能想到的贬义词全都嵌缀到毁木措的身上。
叶楚甚摇摇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本就比一般人更黑更深的瞳仁,此刻看上去,像是望不到底一般:“北亲王韬光养晦,早有谋逆之心,多年来一直在暗地里招兵买马。如今摄政王重病昏迷,也算是老天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顿了顿,他垂下头,似是若有所思,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不久之后,他就要起兵谋反了。”
蓦嫣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可是,随即,她又问了一个不太容易解答的问题,颇有得寸进尺的意味:“可是,为什么只是去偷看呢?干脆把布兵图偷走,岂不更好?”
在她的认知里,布兵图这种东西多半复杂,肯定不会比精确到县级城市的中国地图简单,就算是匆匆忙忙地偷看了几眼,回头也不知能记住的细节还剩下多少。
“若是贸贸然去偷走布兵图,毁木措一旦发现,便会立刻警觉,继而调动兵马,只有偷看之后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才不会惊动他。而且——”叶楚甚抬起头看着蓦嫣,仍是那淡然如水的表情,睫毛轻轻抖动了些许,落下浅浅的阴影。“嫣嫣,你不知道,金弩银算盘叶楚甚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么?”略略苦笑了一记,他解释道:“只要看过一次,我就能把它完完全全一点不差地画出来。”
看着叶楚甚苦涩难当的眼神,蓦嫣立马就明白了,夜探北亲王府偷看布兵图,绝对不会是叶楚甚本人的意愿。“是狸猫逼你去涉险的!?”不等叶楚甚回答,蓦嫣便径自皱起眉头,直觉认定,此事和萧胤定然是脱不了关系的。
叶楚甚自然知道蓦嫣口中的“狸猫”指的就是萧胤。他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只是叹了一口气,含糊不清,意有所指:“你也知道的。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难怪!”蓦嫣恍然大悟地咬住下唇,进而喃喃自语着:“我就觉得奇怪,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北夷做生意,原来,他是早就计划好的……”
叶楚甚口吻仍旧是那么温宁淡定,垂敛着眉目,道出萧胤的意图:“一旦北亲王谋反,南侵的计划肯定就会中断。他此次前来北夷,就是为了想法子逼北亲王尽快谋反。一旦布兵图在手,无疑就是扼住了北亲王的要害。”
因着这个原因,所以,他也不得不如履薄冰地找了别的借口,一并跟过来,任劳任怨。
蓦嫣的脸暗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皱着眉,看着叶楚甚那还在慢慢渗血的伤口:“我——”她抿抿唇,似乎是有什么话明明到了嘴边,可就是说不出来。踌躇了好一阵,她咬咬牙,转身就往外跑:“我去给你拿些伤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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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萧胤的寝房,蓦嫣便看到萧胤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见她回来了,便微微挑起一边眉梢,说话很有些风凉意味。
“风流快活完了?”他搁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转而正对着她,眼睛里有着某种一闪即逝的情绪,用一抹冷笑打破表面的平静:“知道回来了?”
蓦嫣不理他,气闷地径自在房间里翻翻找找,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只好气鼓鼓地冲到他的身边,冲着他摊起手,压低声音道:“拿刀伤药给我!”
萧胤垂着眼看她,无动于衷地哼了一声:“他难道自己没有么?”接着,他微微弯下腰,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逼着她贴近自己的身躯,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再不济,他也知道去找向晚枫拿药吧?你跟着掺乎什么,还嫌自己不够引人注目?!”
蓦嫣心里有气,冲着他的胸膛便是一阵猛锤,想逼他松开手,一边捶还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叫:“他到底是我的哥哥——”
“哥哥么?”萧胤任由她捶打,像是不痛不痒,直到她的拳头因为力气使尽而变得软绵绵了,这才冷着一张脸,凑到她的耳边:“蓦蓦,你刚才做的那些事,可一点也不像是和自己的哥哥应该做的呵!”
蓦嫣的脸一下就红了。
他果真是看到了。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谴责她?难道,让她眼看着叶楚甚——
一想到叶楚甚左臂上的伤,蓦嫣更是气愤难当,不肯妥协地咬紧牙。“那是演戏!”她忍不住握紧拳头,又要往他身上招呼过去:“戏不演得逼真点,怎么骗过那个北亲王?”
这一次,萧胤眼明手快地避开了她的拳头,稍稍一使劲,便将她抱起来,绕过屏风,大力地扔到床上,俯下身子将她压得动弹不得。
看着她那因无法挣扎而越发涨红的脸,他的脸越发的阴霾,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显现出从未有过的骇人。“你们的演技真不错!”他伸出一只手指,沿着蓦嫣的眉一直往下滑,一直滑到颈项,在那里流连,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一把掐死她:“那么投入,那么迷乱,别说是毁木措,连我都差点以为,你们真的在缠绵欢好。”
这算什么?!
吃醋么?!
蓦嫣放弃了挣扎,深吸一口气,瞪着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眸,那距离近得能在他的眸中看见她自己的所有表情:“是你让我哥去北亲王府偷看布兵图的?”虽然已经几乎由叶楚甚亲口证实了,可她还是再问了一遍。
听到蓦嫣称叶楚甚为“我哥”,萧胤眯起眼,眸色一黯,也不去否认,温暖的手掌顺着她的颈项移到那纤细的肩头,缓慢的抚摸着。仿似是思索了一下,尔后,他讥诮地扬起眉梢,眼角处绘出几缕迷人的褶皱:“不让他去,难道还指望你去么?”
“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听罢他毫无内疚感的回答,这下,蓦嫣是真的生气了。她忿忿地怒瞪着他,恨不得一口咬住他那因讥嘲而撇起的嘴唇:“你故意与那个北亲王针锋相对,让他对你诸多不满,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你身上,然后,你就逼我哥去替你偷看布兵图——”
“不是替我偷看部兵图,是替你偷看。”萧胤极快地打断她的话,手指按住她的嘴唇,示意她噤声。尔后,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附到她的耳边,言辞低婉地解释:“蓦蓦,倘若真的与北夷开战,青州首当其冲,而你,身为卫王府的主人,若是手中什么也没有,怎么调派得动那几十万士卒?如何能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
听他提起卫王府和军权,蓦嫣胸中原本就烧得极旺的怒火,这一下子如同被火上浇油一般,腾地一下就烧成了弥天烈焰。“说来说去,你只在乎那劳什子的兵权”她开始狠狠地挣扎,死命地想要从他的桎梏之下爬起来:“你利用我,我可以忍了,谁让我那么没骨气,要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逼我哥去做这种会送命的事?他根本就不知情!他以为你是他的兄弟!他是为了你去卖命,你也会说那个毁木措是个手段狠辣的人,如果他今天有什么意外,那要怎么办才好?”
“我哥,我哥,叫得可真是亲热!”见她反应越发地激烈,萧胤也生气了!他咬紧牙,硬是将她给继续压制得动弹不得,眼底笼上了一层不知由来的黯沉光泽,倏然开口,声音冷得堪比腊月里的寒风:“蓦蓦,你要搞清楚,要他为我卖命的是叶翎,别让我来背这个莫名其妙的黑锅!”
“你敢说你没有拿叶家人的命来威胁过他么?”蓦嫣气得脸色发白,在尝试着继续挣扎而不得之后,她的嘴唇有点哆嗦了,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如同寒风中窸窸窣窣的枯叶:“你分明什么都知道!”
“我的确什么都知道,那又如何?”萧胤板着那棱角分明的俊脸,微微抽动的嘴角泄露着他的情绪,那分明是难以再继续隐忍的怒气:“你可以去告诉他呀,把那些你知道的,通通都告诉他!”
蓦嫣有点发怔,被他接踵而来的言语给堵得一时无法反驳。
要是告诉叶楚甚有用的话,她早就告诉他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就算叶楚甚知道了真相,萧胤仍旧可以用叶家人的性命威胁他,逼迫他就范。
她是萧胤手里的一只小虫子,叶楚甚又何尝不是?!
“蓦蓦,你一向聪明,所以,最好选择什么都别说!”见蓦嫣语塞难言,萧胤微扯唇角,挤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像是带着告诫:“否则,只会让他压力更大,处境更被动!”
那一刻,蓦嫣突然觉得眼前的萧胤看起来很陌生。
她突然有点绝望,眼前这个男人,她未曾了解过全部的他,可是,当她尝试着逐渐去了解时,她只觉得越来越失望。
沉默了良久,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名状,她再度开口,悻悻地,低沉地,喃喃自语地,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他:“我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么阴险的人……”
萧胤突然笑了,俯下身子,吻了一下她的唇,脸上透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驯服了某种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