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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有医师指挥着护工将唐潜从救护车上抬下来；不远处那栋他已经送给秦宇的别墅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秦先生；病人住哪里呢？”
抬着担架的护工询问着在家里等候的秦宇；他也才回来不久，因为医院那边已经给够了钱，所以他也不操心对方不会把事情办妥当。
他现在住在唐潜以前住的那间卧室，而唐安则住在他曾经住的房间，别墅挺大的，不过因为平时住的人并不多，有许多屋子都荒废了。
本来秦宇是想收拾一间房间出来专门给唐潜养病用的，可是最后他却鬼使神差地叫人把那间他曾经深恶痛绝的地下室收拾了出来。
是的，他不会从肉体上虐待唐潜，但是他希望对方也不要痴心妄想自己会这么轻易原谅他。
“这边，跟我来。”
秦宇看了眼躺在担架上的唐潜，对方还是一副很虚弱的样子，乱蓬蓬的花白头发以及没有剃过的凌乱胡须让唐潜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街头的乞丐。
护工们抬着担架跟了过去，不过他们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房间会在一楼，按照道理说卧房这些不是在二楼更为正常吗？
唐潜转动着眼珠看着自己被抬往的地方，尽管那个房间他只用过两次就将其封禁，但是他怎么都不会忘记自己在那个房间将秦宇折磨到哭喊求饶的样子。唯一能动的右手慢慢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子，唐潜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啊……呜……宇……”他嘴里含含糊糊地叫着，眼里满是痛苦。
秦宇回头看了看唐潜，他知道对方大概也明白自己的意图，不过他仍是不动声色地打开了那道沉重的铁门，把医护人员迎了进去。
昔日狰狞的刑房已经看不出一点当初的模样，墙上挂的各种充满威慑的刑具早就被取了下来，丢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只有那张秦宇曾躺过的皮床还留着，其实那本就是一张医疗用床，不过现在上面已经铺得又厚又暖，再也不是秦宇曾经躺过的冰冷刑床了。
唐潜被两名护工小心地抱到了已经铺好的被窝里，医生则过来帮忙将一旁的医疗仪器开始连接在唐潜的身上，对方的情况比刚入院时已经好了不少，不过介于现在又出院回了家，既然对方的儿子担心，那么多做一些工作总能让对方放心。
戴着氧气罩的唐潜微微地张着嘴，进入这间房间后他的目光一直追逐在秦宇的身上。
对方神色漠然地听着医生的话，不时点一点头。
不得不说，现在的秦宇真是比当年那个青涩的男孩要成熟帅气太多了。
但是这么美好的秦宇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
“现阶段，病人的大小便还不能自理，说实话，纸尿裤这东西捂久了□会长痱子，而且舒适度也不高，我建议你可以找人用棉布给病人做点传统的尿布，那样对皮肤的刺激要小很多。”医师出于好心提醒着秦宇，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应该没有照顾过中风病人的，当然话说回来，谁家会总有个中风病人等着照顾呢。
“好的，回头我就请人给他缝制一些棉布的尿布。不过……那样每天都得换洗吧？”
秦宇也是受够了唐潜□那脏兮兮的样子，他上次替对方擦拭身体的时候，其实已经发现对方不怎么透风的腿间已经有了斑斑点点的痱子。
“当然了，为了卫生嘛，现阶段多做些柔软易于吞咽的食物给病人，喂饭的时候千万不能着急。”
医生最后又交待了一些，这才和护工一起离开了唐家。
等其他无关的人都离开后，秦宇站在床边对唐潜说道，“喜欢这间屋子吗？”
“啊……啊……”唐潜呜咽了两声，他情绪有些激动，胸部也起伏得厉害。
“放心，我不会虐待你的。”秦宇哀悯地看着还不能说清楚话的唐潜，伸手替对方掖了掖被子。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不由浮出了一抹优越的笑容，是的，他要唐潜看清楚自己的笑脸，看清楚他在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份量。他可以收留对方也可以照顾对方，但是……这绝对不是出于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爱。
唐潜努力伸出右手，他做了个要书写的样子，渴望地看着秦宇。
“你要写字？”
“啊……”唐潜点了下头，左脸轻轻地抽搐了起来。
秦宇迟疑了片刻，随即出去拿了一支水笔，一个笔记本，他把签字笔放到唐潜的右手，让他慢慢握住，然后把着对方的手将笔芯戳到了本子上。
“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不过太麻烦的，我可答应不了你。”
唐潜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他努力地抬头看着秦宇，那双已经不太清明的眼里渐渐有了些许泪光。
秦宇眉头微微一皱，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唐潜强势冷酷的模样，看到对方这副脆弱的样子，他的心里不知不觉地竟有些烦闷。
几个字，唐潜写了好一会儿，每个字都歪歪斜斜的，秦宇第一眼差点没看出来对方到底写的什么。
仔细地研究了片刻，秦宇这才轻声读了出来——让我死，遗产归你。
“唐先生……你忘记我当年怎么求你的了吗？”
秦宇一点点地将唐潜写的那页纸狠狠地攥在了手心，他俯□，另一只手替对方整理起了戴得有些偏的氧气罩。
“呼……呼……”唐潜微微睁大了眼，他呆呆地和秦宇的目光对视在一起，这才发现那孩子的眼里压抑着多么绝望多么痛苦的神色。
“就在这间屋子里，你打我，逼我叫你爸爸，我痛得受不了，我咒骂你，求你……没用，对不对？后来你又电我，用毛巾堵住我的嘴，让我连一声求饶都说不出，你一定要把我逼到绝境才肯罢手。这些年来，你大概一直也怨怪我为什么不肯原谅你，我也想原谅你……”
秦宇的眼泪直直地就落了下来，唐潜使劲地蠕动着喉结，大张的嘴焦急地发出了一阵啊啊声。
他努力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想要给秦宇抚去眼泪，但是在手指还没接触到秦宇的面颊，对方就转开了脸。
“呵呵，话说回来，你把遗产给我，你儿子怎么办？你是笃定我不会伤害他吗？”
秦宇笑着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他也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自己居然还会在唐潜面前落泪，不是早就打定过主意这一辈子不要再在这个男人面前掉一滴眼泪吗？
唐潜摇摇头，浑浊的眼里又蒙上一层疲惫的阴霾。
是啊，他现在死了，唐安怎么办……他自己倒是知道唐安的身份，可秦宇却不知晓。
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就和当年的秦宇一样。
唐潜抓住手里那只签字笔，又开始努力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但是不知是不是刚才他写了几个字已经耗尽了力气，这一次右手无力得更加厉害，没一会儿就连笔也握不住，任由掉到了地上。
“总之，你不要想着死。中风好好休养的话是可以好起来的，等你好了，就带着唐安离开。也算是我还你这些年来在背后资助我的一份恩情吧。”秦宇狠狠地抽了抽鼻子，把自己的脆弱全部褪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门口，又转头看了眼瘫软在床上的唐潜，再也没有留恋地走了出去。
唐安下午放学后，一如既往地想要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做作业，却出人意料地被秦宇叫住了。
“唐安。”
“哥哥，什么事？”唐安说实话有些害怕面色冷峻的秦宇，他耷拉着脑袋走到了秦宇面前，头却不敢抬起来。
“你爸爸出院了。”
“什么？爸爸康复了吗？”
唐安年纪虽小，但是并不愚笨，他也是听说过中风的严重性的，唐潜入院之后，他一直都想去看望对方，但是一开始唐潜在ICU他们也不能轻易进去，而现在和秦宇住一起之后，对方更是不准他多说学习之外的话题。而且他一早也明白，这个哥哥并不喜欢爸爸。
“哪有那么容易康复的。他现在就在家里。你以后每天可以去陪他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虽然短暂但是总比没有机会陪在父亲身边好，唐安点点头，眼里已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唐潜的激动。
秦宇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小子果然是唐潜的仔，和对方的感情这么好。
“跟我来。”秦宇放下报纸起了身，然后带着唐安转角的那间屋子走去。
秦宇离开房间后，之前他所请的男护士已经到位，开始轮班照顾唐潜。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坐在唐潜身边玩自己的手机或者平板电脑，在对方需要喝水，需要吃饭时帮一把手，平时替对方擦洗身子，换尿布，翻身，顺便监控对方的身体状况是否出现危急。
唐潜闭着眼躺在厚厚的棉被里，屋子里开着空调，被子又很厚，他身上已经满是汗渍，可无法动弹无法言语的他传递不了什么信息给旁人，只能默默地忍受着闷热。
看到那个憔悴苍老的男人，唐安一下就吓到了，他的眼泪几乎是自觉地流了出来，和着鼻涕。
“爸爸……”唐安哭喊着扑到了床边。
秦宇皱了下眉，忍不住说道，“哭这么惨干嘛，他还没死呢。”
唐潜听到唐安的哭声和秦宇的斥责声，这才勉强睁开了眼，他懒懒地看了看唐安，又看了看秦宇，微微点了下头。
“以后我每天让你儿子来陪你二十分钟，好好珍惜这个时间吧。”
秦宇说完话就要转身出去，可唐潜最想见到的人是秦宇，他多希望那个每天能来陪陪自己的人是对方。
可自从他回来之后，每天在他身边忙碌的就是秦宇请来的护士和医生，而秦宇则是很少再露面了。
唐潜现在的状态比之前又好了不少，大概他自己的求生意识也有所帮助，到现在，他已经能够脱离氧气罩的帮助，自主呼吸并能稍微坐一会儿了，只是他的言语功能相对来说受损得比较厉害，现在虽然可以说话，但一次仍只是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而已。
“小宇……别……别走。”
好不容易秦宇带了唐安过来，之前唐潜就想向他坦白的事情，总算也找到了机会。
秦宇从护士的口中了解到了唐潜的近况，他知道对方能说一些话了，只是没想到还是这么不清楚。
“干嘛？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唐潜侧目看了看身边的护士，对方立即会意地起身，借口上厕所离开了房间。
“呵，还懂得支开护士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唐潜抬起右手，唐安赶紧一把握住。
“安安……是你……孩子。”唐潜说完这几个字，缓缓地喘起了气，他现在很容易疲惫，多说几个字就觉得费劲。
“你说什么？”
秦宇愣了一下，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唐安现在清秀的长相的确是和自己小时候有点像。
唐潜转头看了眼同样一脸不信的唐安，对方已经哭着冲自己摇起了头，似乎比秦宇更不愿接受事实的是这个孩子。
“你……十四岁那年……”
唐潜说了几个字又开始喘息，站在他面前的秦宇脑袋也像是被人开了扇门，记忆纷至沓来。
他想起来了，自己十四岁那年，还是无忧无虑的官二代的时候，曾有个一直追求自己的女孩主动献身。
那时候他抱着反正送上门的美味不吃白不吃，借着酒意就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了出去。
但是他从没想过……那一夜的露水情缘，居然会留下唐安的这个孩子。
而唐潜，这么多年来，竟然默默地为自己养了儿子！
秦宇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在护士上厕所回来之时，他上前一把拖住了唐安的手，将他强行从唐潜身边拽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