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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我和侧福晋商量点事。”
“奴才等告退。”两人请了跪安方才下去。
“坐下说话吧。”宝音眼皮也不抬虚瞟瞟娴雅身后。娴雅捋衣在锦墩上坐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要为了自己这件事当面难堪,若是如此岂不是枉担了素日间贤良的名声。
娴雅低垂着眼帘:“福晋有话请吩咐吧。”
宝音摆弄着自己的鎏金护甲:“前次芸嫣有喜的时候,你给她送过什么东西的是吧?”
娴雅侧脸看看窗外,看样子是弘历该回来的时候了。这时候问这个难道是想把这件没有丝毫来龙去脉的事情栽到自己头上,只要弘历听得一知半解就能把自己彻彻底底打入不见天日的地狱里去:“是,奴才给她送过东西。只是每日太医诊视熬药都是福晋看着的,这件事就是奴才也觉得福晋真是福大量大。任是谁都做不了这么好这么贴心。”
富察氏笑起来让人知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怕你做得才是叫人挑不出错处,从上到下没人不说你会做人。也不知道王爷几世修来的福分,能有你做侧福晋。”
娴雅默不作声,看样子从今儿开始她是不会让自己好过了。
“只是你这么好偏偏生了个大不好的八字,不宜子孙。”宝音带着一丝惋惜而更多的却是嘲弄的眼神:“自己个儿瞧瞧,自打你来了出了多少事。芸嫣那个身子就不说了,三灾八难就没少过。我也是不争气,好容易一个格格一个阿哥就是命薄。永琏是皇上在震着才算是平安无事,可是我的大格格就没那么好命了。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命太硬,这才出了这么多事。”
娴雅愣怔了一下,不宜子孙?这话的确是额娘在的时候曾经隐隐约约提到过,不过每次都是含糊其辞,尤其是只要自己在身边的时候。原来不只是为了她自己命中无子不宜子孙,更深究的却是在自己身上。
“王爷终究是福大量大,不跟你计较。可是你也该替王爷想想,若是你不止是不宜子孙更是对王爷有所妨碍的话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宝音看着娴雅惨白的脸:“嫁入皇室又被王爷百般宠着,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享尽万般荣宠。”
“福晋教训的是,奴才记下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的,更不知道是怎样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寝宫。脑海中时时冒出不宜子孙的话语,他对自己时冷时热错不在他。却是在自己身上,是他大度不计较。自己却不能不计较,不止是为了自己为了他。还有孩子,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怨不得额娘一再和自己说,要把孩子给了安安去抚养。也是在担心这件事,只怕自己的命硬会对孩子不利。要是真的为了这个日后也就不会再为了弘历是否会对自己冷漠摒弃,因为从头至尾错的都是自己。而不是他更不是宝音,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主子?”如霜看她愣愣地对着微开的窗户整整三个时辰,不吃不喝不说话。试着去摸她的手,冰凉得仿佛没有了温度一样。吓得惊叫道:“主子,您怎么了?”
娴雅扭过头看着她:“怎么了?”如霜惊惶失措的样子是为了什么:“吓得这样?”
如霜看她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自觉害怕:“主子,您都这么坐了六个时辰了。有什么事儿,您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
“没事。”娴雅揉揉有些酸软的腰腿,缓缓起身:“有些饿了,看看预备了什么。”
“嗻。”如霜喜不自胜,她想吃东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膳房里早就预备下她喜欢的东西。
娴雅摸着几乎已经麻木的脸颊,想要哭怎么也哭不出来。原来生辰八字早已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宠辱和沉浮,只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侧福晋然后跟在那个诸人仰望的人身后过完自己的一生。就仿佛皇宫中所有安分守己的妃子们一样,有自己的儿女即便他说不上会对自己有多宠爱,至少会在很多时候想起自己这么一个人。
原本不算很过分的愿望便成了空想,就算是不替他想也要想想自己那个孩子。给他多积些善缘,保佑他平平安安长大吧。就当是这个不算额娘的人唯一能替他做的事情。
正文 第一卷 嫁入潜邸 第三十一章 关爱
如霜带着几个宫女端了一溜的肴馔进来,一股诱人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如霜伺候着娴雅掖好怀裆,又带着人将几样精致的小菜放到娴雅面前:“主子,可以用膳了。”
娴雅也不搭理人,拿起牙箸夹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胭脂鹅脯咬了一口。如霜给她盛了一盏云腿青笋汤放到手边:“主子,只怕是有些咸了。”
“盛碗饭,泡了汤吃。”娴雅慢慢咀嚼着鹅脯,如霜记得她曾经这么能吃的时候还是在园子里的时候。那时候还有一个孩子在她肚子里,如今这么吃不会也是……
“是。”如霜不敢怠慢,赶紧帮她用牙箸拨了半碗饭直接泡了汤吃。娴雅端起碗略略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好了,够了。”
如霜伺候她漱过口,娴雅照例加了件外衣到院子里散步行食。如霜松了口气,悄悄到后面找到杏儿和雨芯把这件很是怪异的事情说了一遍。
三人俱是不得其解,至少这么奇怪的娴雅是以前没有见过的。不过唯一能够让三个人松口气的便是,至多再过一个月玉沁就会来了。那时候会有个人悄悄站在娴雅身后,几个人同心协力一定会让娴雅走出心魔。
娴雅走在紫禁城宫墙夹道中,来来回回漫无目地看着两边高大的红墙。忽的一粒粒雪粒从天而降,打在脸上好疼。
玉沁不让人跟着她,手里拿了件白狐披风远远跟在后面。并不阻止她迎着北风初雪继续往前走,颀长的背影像极了孝敬皇后。
海棠红的背影在有些灰暗的天色和红墙夹道中并不是十分抢眼,只有她才能穿得了这样艳丽的衣色。这也是皇后在世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恐怕皇后没想到那句不宜子孙的话也会有人丝毫不顾虑地告诉她。
这是那天夜里,娴雅淡淡说出口的话,之前说什么玉沁都不会相信幽娴贞静而又贤惠温柔的四福晋会说出这话。就算是皇后在日,对她不是很喜欢也不会说她心思深沉至此。
娴雅定住脚:“嬷嬷,咱们回去吧。下雪了。”
“嗯,等会儿只怕就下大了。”玉沁给她系上披风:“不能贪凉,要不又该清清静静饿上好几天了。”
“侧福晋,熹贵主儿要您这会儿到景仁宫去。”熹妃身边的小宫女立在东二长街的尽头,给娴雅请了蹲安。不知不觉娴雅经过御花园的琼苑东门到了东六宫这边。
“是吗?”娴雅愣了一下,低头打量着身上的打扮还算是过得去。扭头看了眼玉沁,玉沁点点头:“主子,不能让熹贵主儿久等的。”
“走吧。”娴雅微微扬起下颌,踩着花盆底宫鞋稳稳跟在引路的宫女身后往景仁宫走着。玉沁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这样子几乎是当年孝敬皇后在雍王府或是初主六宫时候的情形。
景仁宫一直都是熹妃的寝宫,从雍王府进宫以后就是住在这里。娴雅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不过这一天好像熹妃只是要见她一个人。
“奴才给额娘请安。”娴雅稳稳当当行了个万福。
“我这儿不用这么多礼数,等会儿跟我一起用膳。”熹妃看着她:“脸色还算好,就是清瘦了些。”
娴雅福了一福在熹妃东侧垂首的椅子上坐下,玉沁跟着给熹妃福了一福。熹妃看着玉沁:“从那边回来,主子那儿收拾好了?娴雅这儿少不得要让你多费心,总是我不放心她就是。”
“贵主儿这么惦记着,奴才不知怎么谢贵主儿的恩典。”玉沁行了一礼:“主子去了,以后就全仰仗着贵主儿疼爱格格。奴才的主子说什么也会记着贵主儿这番恩情的。”
“这话说起来可就是见外了。”钮钴禄氏看着娴雅:“我怎么听说你这几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夹道里走来走去的,天气渐渐凉了要是受了寒怎么好?自己身子不好,谁不受用?总是自己吃亏,先时好容易看着长得好些,这些日子又是这样了。总叫人看着你也不是个事儿。”
“是,以后再不这样让额娘费心了。”娴雅心里满腹苦楚只是无法说出来,否则只怕她也不会再对自己有一份照应之心。
“皇上近些时候身子也不好,太医请脉总是让皇上多休息。那个性子又岂是寻常人劝得了的,只有让历哥儿多帮着点,让他省心就是好的。”熹妃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为人母油然而生的骄傲,娴雅心中满是艳羡。什么时候老天给自己这么点骄傲该多好。
“额娘说的是。”娴雅刚要起身,身后鱼贯而入的宫女们已经开始摆膳。也只好坐在原处不动,至少这里不是富察氏那里。不用担心有人会当面说出叫人难以自处的话语来。
宫女们伺候停当,娴雅扶着钮钴禄氏到膳桌前坐下。熹妃的胃口一向不错,也不叫人搛菜很是有味地吃着。
一段日子以来,娴雅总是胃口不开。却又不是上次害喜时候的模样,每次用膳不过是略动一两下就放了筷子。玉沁见了忧心不已,明知是为了什么却帮不上忙。只能是在旁边替她干着急,这些话皇后原说过。当今皇上不在乎,日后的皇帝在不在乎却不是寻常人知道的。
“你有心事。”熹妃看她举着牙箸索然无味的样子,闲闲说道:“宫里很多事儿经惯见惯就好了,存在心里没什么益处。早间历哥儿来给我请安的时候,说你这些日子都没有一点笑像。那日到你那儿去,说话时候都不知你在想些什么。你一个伶俐孩子,怎么就不明白一条在宫里颠扑不破的道理:甭管是别人怎么说你都没用,只要是那个人心头有你哪怕是被人踩到脚底下也是无碍的。有人护着比什么人都好。”
娴雅抬起头看着钮钴禄氏:“额娘,我……”
“圣祖爷的时候,有个长得极美的女子。出身却是最低微的辛者库浣衣女,就因为圣祖爷看她生得好。生下一个小阿哥,日后母凭子贵做了妃子。”熹妃看着她:“出身这么低都有出头的一天,还有什么要担忧的?你就是想得太多,顾虑太多。能够想是件好事,只是想得太多你就会太累,心也有就重。这时候别人就会到了你前面,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娴雅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肴馔,只要想到那四个字就仿佛一块千斤大石压在胸口,几乎要把人压垮。抬起头:“额娘,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好。昨儿听说金氏有喜了,只怕苏家的那个也是差不多这时候了。”
“你的那一个不是比她们的都要大得多,再说你原就比她们要小。有什么好担心的。”钮钴禄氏抿嘴笑道:“我跟先头主子不一样,主子生的那一个是没有保住。我到万岁爷身边这么些年,只有历哥儿一个。生多少都不算,只有养大了才算是本事。”
娴雅茫然地点点头,要是自己这一生都是不能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算不算是一种福分。至少不用担心他成人不成人,也不去想他念书出息不出息。只要是平安无事就好。
“好了,想那么多也没人知道。你想想自己要怎么做才好,不能说主子没了你就少了主心骨。不能总是叫人扶着看着一步步往前走,这样的话一辈子都长不大。”钮钴禄氏摸摸她的发髻:“历哥儿是我生的,性子怎么样我知道。只要你是有心的,他不会负了你。有些人心思不在这些事上面,只是想一味站高枝早晚会跌下来。”
“额娘说的我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