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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你个头!”落嫣气呼呼望他脑门敲去,“你这是夸我吗?”
落嫣的目光越过戎玄,落到公主府的高墙上,又是一阵心痛,咬牙恨恨道:“其实我最大的优点是绝对不服输,我现在就进去公主府跟那个假公主理论去!我要找徐安!我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绝不!”说着甩开戎玄双臂站了起来。
戎玄一惊,急忙起身将她牢牢抱住:“别了!姑奶奶,你想去送死不成?落嫣,醒醒!你不是公主,别再闹了!”
落嫣倔强愤怒地踢腾:“你也不相信我是公主,对吗?你放开我,我要进去找缪兰夕当面对质!她不是我,凭什么要霸占了我所有的一切,父皇母后,还有徐安……我不甘心!你让我进去……”
戎玄紧紧抱着落嫣,不管她如何踢打挣扎,就是咬紧牙关不松手。落嫣将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发泄在了戎玄身上,见他不肯放手,气急交加就往他胳膊咬去。
偶尔路过的行人望见这个跟小野兽似疯狂的女人,都远远躲开。
戎玄依旧绷紧了胳膊死死抱住她,直到落嫣再没了挣扎的力气,瘫在他怀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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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城外溪水潺潺,溪边垂柳的影子被拉成婀娜绵长,一只天青瓷酒瓶骨碌碌滚到树根。旁边的绿绒绒的草地上静静躺着一男一女,二人身边堆放着数只白瓷酒瓶。
落嫣脸颊酡红,嘻嘻一笑:“山贼,你这法子好!我不难过了。这辈子的眼泪今天都哭完了,以后不哭了,多好!”
戎玄轻笑,将酒瓶凑到口边喝了一口:“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简直是狗屁!喝醉一场,把伤心的事随着酒喝到肚子里,不就不在心里了?”
落嫣好奇扭头看他:“你有什么伤心事?说来听听。”
戎玄自嘲一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他怔怔望向蓝天,“我和一个姑娘自小一起长大,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可惜她爹不愿意,将她许配给了别人。”
落嫣失望道:“这就完了?”
戎玄点头,轻“嗯”了一声。
“真没意思!我和驸马的故事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落嫣打了个酒嗝,脸颊红晕更上一层,鼻尖也沁出晶莹的汗珠。
戎玄道:“我也好奇你为何对那个徐安如此钟情?”
落嫣一扬手,骄傲万分:“待我跟你娓娓叙来!”
她的故事很长很长,戎玄耐心地听着。
十年前,九岁的落嫣随娄贵妃出宫到永圣寺进香,一时贪玩瞒着众人偷偷从寺院后门溜出,还阴差阳错地恰巧绕过了守卫的御林军,乱跑乱撞跑到了山下。
本是好奇外面的世界,可到了山脚,她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便顺着溪边瞎逛,却没想到她发上珠翠和颈间玉佩引起了一个路人的注意。
山脚本就人少,那男人跟踪落嫣到四下无人处,起了歹意,就上前来抢。
落嫣不知世间险恶,只知道有人要拿走她的东西,便死死拽住不放,那玉佩是自她出生之日起父皇送的,还从未离身过。
歹人见这小姑娘顽固,没了耐心,就拔出匕首吓唬她。落嫣看到明晃晃的刀,果然吓傻了。就在那时,一个少年突然出现,飞身踢一脚将歹人的匕首踢飞。那少年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却有胆量敢挑战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落嫣只记得那少年会武,但是武功却不怎样。他让她快跑,然后自己上前拦住歹人,他用拳脚抵挡刀锋,血肉之躯又如何挡得住利刃,几招之后,他就光荣挂彩了,胳膊被割出道极长血痕。
见不敌恶徒,少年一手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一手拉住落嫣就往山上跑。
幸而此时,寻找落嫣的侍卫和宫人已经追寻下山,迎面而来。情势不妙,歹人便放弃了即将到手的猎物,仓皇而逃。
少年见救下的小女孩安然无恙,不待那些宫人前来,便要悄然离去。
望着离开的恩人,落嫣心头没来由一慌:“不要走!我让父皇赏赐你!”
少年轻笑,潇洒转身。
落嫣咬唇,追了上去,拉起他的手,将脖子上挂的那玉佩解下塞至他手中:“我会再找你的!玉佩为证!”
十年过去了,少年那青涩的模样早已模糊,只余一双晶亮的黑瞳仍深深印在心中。落嫣派人找过他,可他就像是失去了踪迹般,再也无处可寻,落嫣怀疑他是个游侠儿,那就此生更难相见了。
怀着这样的执着和期盼,落嫣一年年成大,成了为不肯嫁人的老姑娘,她倔强地相信:那少年记得同她的约定。所以她宁愿耽误年华,也一定要找到他。
戎玄忍不住开口:“后来呢?你真找到他了?”
落嫣笑道:“老天爷还真是眷顾我,没有让我九十岁的时候再遇到他,而是在十九岁的时候!你不知道他当时有多好看,牙色广袖长衫,翩然得好似神仙!那些桃花呀、美人呀,在他面前通通黯然失色……我本来也只是觉得他长得好,就多看几眼,这一看不要紧,你猜我看见什么?”
“什么?”
落嫣亮亮的眸子绽放晶光:“我看见他腰间玉佩!就是我当年留给他那枚!”
戎玄微笑:“久别重逢,真是缘分!”
“对啊!”落嫣仿佛回到相遇那一刻,在草地上撒欢地打了个滚,“然后我就上前跟他相认了……”
落嫣有断断续续地讲着,一旁的戎玄仰望蓝黑的天幕,不知是在听还是沉思。
天色暗下,四野此起彼伏虫鸣不断。
戎玄坐起,伸手碰了碰身边的落嫣,不见她有反应,靠近一看,竟已睡熟,脸上尚余亮亮泪痕,睫毛上依旧挂有几点晶莹。
戎玄摇头一笑,将她抱起,落嫣蹙眉扭扭身子,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位置,嘟囔着蹭了蹭他前襟,像是一头终于困顿的小兽。
金光洒入房中,落嫣坐在桌前扶额冥思,苦恼地唉声叹气。酒醒之后的她,万分苦恼于几个问题。
她只记得昨天在郊外的小溪边喝了很多酒,至于怎么回来、何时回来一概不清。面对被她霸占大半的床铺,戎玄昨夜到底睡哪里了?
昨天那一刻,是戎玄扑了上来抱住她用后背挡住那些拳脚。早晨起床时她都觉得背痛,若她尚且如此,那戎玄岂不是更痛,伤的更重?
一刻钟前,玉器坊的伙计找来,声称戎玄买的玉器做好了,何时去取?
落嫣莫名其妙,那伙计却赞不绝口:“戎老板好孝心啊,说是第一次跟随夫人回岳父家,必须带点拿得出手的礼物。昨天上午就去看过,只是还有点地方需小做改动,做好了告诉他一声……”
唉,岳父家是回不去了,难得他有这份心思。
落嫣如今想着这些事,一时心乱如麻,但于这烦闷中生出些暖融融之感。
昨日的那顿拳脚,凭他一身好武功,对抗那几个侍卫应该不成问题。落嫣见过庞啸川成他手下败将的模样,丝毫不怀疑他的武功。只是面对大内侍卫不好生事,他只好用后背硬生生顶住了那些雨点般落下的拳脚。
落嫣想到此处,心里像被炭火暖暖地烤着般。
不知道他一大早去哪里了?扫了眼他换下的衣物,孤独如藤蔓般悄悄爬上心头,她竟有种立刻见到戎玄的冲动。
正午过去了,傍晚来临,戎玄依旧未归。落嫣越来越焦躁,屋外一点轻微响动,都能将她立刻惊起。
戎玄应该是出去找绸缎的买家谈生意去了,可这么久还未回,莫不是出了事?落嫣想到这种可能,便顾不得他人阻拦,执意出了客栈。
京城街头灯火通明,喧嚣热闹,不知是什么好日子。香车宝马驶过,衣香鬓影擦肩,低襟宽袍的京城男子三五成群往一同方向走去,言语间兴奋不止。
“方兄!你也来了!”
“哈哈……这一年一度的湖花盛会岂能不来?!听说沉月楼来了个闽地美人儿,前几日偶然一面就闹得裕顺钱庄陈公子非要为她赎身!传说是美艳不可方物啊,我押她赢!”
落嫣听着周围人兴奋的议论,有些扫兴,男人果然都是色性不改,这点倒和戎玄有些相似,正要转身,忽想起以戎玄好色的性子,说不准也去这所谓的盛会凑热闹。
落嫣想到戎玄望着美人傻乎乎流口水的模样,肺都要炸了,立刻奔往往众人所说的盛会所在地。
她本是冲戎玄而去,却料不到今夜还会碰见多少个让她从惊诧无比到震惊无语的男人。
☆、17湖花盛会
京城中有一名为碧波池的小湖,春季嫩柳,夏日碧荷,秋令丹枫,冬至雪岸,是梁都一处美景,也是梁国纨绔和京城的风流过客们最心之向往之地。因为湖岸边酒肆林立,还有数家各具情调的青楼。
今夜是京城一年一度的“湖花”盛会,可别小看了这些青楼,家家都有揽客的独门秘术,这无可争议,只是哪家的姑娘最美就有得比了。打破脑袋争吵了好些年,斗得碧波池鸡飞狗跳不得安生之后,老鸨们达成一致协议,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由京城各位看官评判评判不就行了!
于是就有了于每年五月末举办的“湖花”盛会,由看客出价,选出最美的女子,身价最高者自是最美之人。
灯火辉煌的湖岸就在眼前,人潮拥堵,以两眼冒光的亢奋男人居多,愤愤不平的落嫣混在其中甚是格格不入。
湖岸边搭起高高的看台,坐满了锦衣男子,或少或老。
落嫣眯眼望去,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惊得她咬到舌头。她赫然瞅见看台最高处上坐着个身着宝蓝底金丝纹花锦袍的老头,腰间系的是甚不好说,只道是明晃晃一条,那发冠,落嫣却熟悉得很——八宝琉璃珠冠。此刻,那老爷子正抖着花白胡子兀自笑得开心。
二叔爷爷……这就是落嫣口中和戎玄品味甚是相投的二叔爷爷—东海王。
湖花盛会竟有如此魅力了!落嫣半晌才将大张的嘴巴合下,心中对湖花盛会多了几分好奇,暂时忘了此行目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正想着,边听对岸有人擂鼓宣布盛会开始。
盛会果然名不虚传,各家所出美女都是百里挑一的姿色,湖岸边掌声雷动、呼声连天,叫价不断抬高,连一池碧水都被震荡出层层涟漪。
层出不穷的美人让所有看客都兴奋雀跃,落嫣一向认为自己是喜欢看长得不错的男人,今日才知其实美女也甚是养眼。
盛会至酣,众人兴奋地等待着下一位名叫皓雪的美人出场,然半晌过后却仍迟迟不见动静,湖岸边渐渐有些骚动。
忽然,一条白影自一湖畔小楼飞出,直袭湖心小亭。
定睛一看,小楼和湖心小亭间竟搭起了一条雪白绸练,绸缎一端牢牢挽住亭顶,那缎子不知用何织就,夜色中泛起隐隐萤光。
正当众人惊叹之际,一道雪白身影顺这缎带飞身飘向湖心,似飞似舞,身姿优美,挽臂飘扬,衣袂翻飞间恍若仙人。
众人一时看傻了眼。那女子飞至湖心小亭,单脚立定亭顶,舒展双臂迎着夜风翩然起舞,众人皆屏息凝神,偌大一个碧波池,竟安静得落针可闻。
袖舞流光,姿若惊鸿。
这女子舞毕,盈盈一鞠,缓缓将面纱解下。异于其他女子的精心打扮,她未施脂粉,一弯黛眉映秋水眸瞳,双唇未点自红,淡雅清丽得如同一支亭亭玉立于湖心的白荷,一身素净白衣更衬得她无暇脱俗。
向来湖花盛会都只斗艳,何时出过这么清雅的美人?
看台上的东海王率摸着白花花的胡子连连点头,率先叫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