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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夏夜白有种冲动,恨不得在自己的背上插上翅膀,不分昼夜的飞回到她的身边,然后再也不要分离。
可这样却也只是想想而已,不败匈奴,不擒乌为汗,他如何能回去呢?
再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底闪烁着的坚毅,像是永远都无法被摧毁的城墙,那在风中砰砰作响的营帐也没了声。
夏夜白猛然起身,握着纸条的手彭的一声打在了桌上,发出惊雷一般的响声,那双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对边的三个人:“我要看着孩子出生。”
从云州到皇都,日夜兼程,需要半个月的时间,那就意味着,和匈奴的决战,三月多的时间,他们就必须攻破匈奴和琉璃的天然屏障,必须越过祁连山,攻破匈奴的祈城。
匈奴多为草原,只有祁连山一处天险,只要攻破了祁连山,依着两国现在的兵力,任是那乌为汗本事再高,也无力回天,不过想要越过这祁连天险,谈何容易。
不过既然公子开口,那么身为属下,就必须竭尽全力,让他们的主子达成所愿。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小公子,夫人为公子付出了那么多,公子他应该陪在夫人身边。
“是。”
三个人的声音,仿若战场上的擂鼓,直要把这营帐给掀开了一般。
七八月的酷暑,对一般的孕妇来说,是极为难熬的,但对一向畏寒的夕颜来说,却不存在这个问题。
往日,即便是炎炎的夏日,她的身子依旧是冷冰冰的,怎么都捂不热,可现在怀孕了反而好,至少手不至于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温温热热的,这一点,倒是令夕颜十分欢喜,这不,在房间摆上一张竹椅,靠在上边,刚喝了绿豆汤,甭提有多舒服了。
将近八个月了,肚子已经大的十分明显,孩子开始的时候十分顽皮,不过最近呆在肚子里边,许是感应了那怀着他的那个人偶尔的落寞,乖巧了许多,也不再闹腾。
夕颜躺在竹椅上,细细的端详着手上的血玉,伸手抚摸像座小山丘一般的肚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孩子啊,你快点出生吧,等你出生了,我就可以去找你的爸爸了。
“夫人。”
夕颜正想的入神,被彩云的声音惊醒,手上的玉佩落在了地上,玉易碎,只闻那彭的一声响,那上等的血玉顿时分成了两半,夕颜看着地上的玉佩,瞳仁猛缩,心里抽痛了几下,只觉得自己的心顷刻间也碎成了两半,起身弯腰就要去捡。
“夫人,我来。”
彩云将手上拿着的扇子扔在地上,看着起身都有些艰难的夕颜,蹲着身子将地上摔成两半的玉佩捡了起来,略微有些失神和慌张,这玉佩,这玉佩——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夕颜。
“给我。”
那声音,很轻,没有任何凶狠斥责之意,彩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伸手将碎成两半的玉佩递到夕颜手上。
“夫人,我——我——我不是——”
夕颜摆了摆手,面上的表情片温和,明明她所在的位置,阳光依旧被拦住门口的彩云阻隔,可那人的身上却镀上了一层金色,让看着她的人心也不由得跟着柔和下来,即便是温柔如水也无法形容,那是母性的光辉。
她低垂着脑袋,因此并没有发现那干净澄澈的眼眸闪烁着点点的担忧,像是深秋的浓雾,正一点点弥漫着。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夕颜看着彩云,将她因为惊慌而没有说出的话说出了口:“所以我不怪你。”
彩云一听,心里越发的愧疚,她认得,那是天机楼楼主的信物,是公子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却因为她——
“是我自己没拿好,不关你的事,夕颜有什么事?”
方才彩云进来,神色慌张,定是有什么事。
彩云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点了点头,她不若红豆大大咧咧,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摔坏了,心里自然觉得愧疚,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愧疚于事无补,心里却想着找个手艺好些的师傅将那玉佩重新修好来。
“小皇子发烧昏迷不醒,似是被梦靥缠绕,皇后娘娘请了白马寺的住持师傅进宫祈福,想让夫人进去陪她,顺带为公子还有未来的小世子祈福。”
嘴上这样说,彩云心里却是万分不屑,她和夕颜一样,并非迷信之人,也不崇鬼神之说,他们天机楼的人自是把夏夜白当成心目中的神明,认为其聪慧睿智,举止无双,再加上心里对当今圣上夏明旭存在芥蒂,彩云觉得这次进宫根本就是羊进虎口,虽然她从不认为夫人是羊。
若是往常,夕颜心里定然也是十分不屑的,不过现在——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碎玉,那股不安之感在心底不停的蒸腾萦绕,那藤蔓越长越长,紧紧的将她的心束缚,看着九天之上炙热的太阳,她甚至有种窒息之感,抚在小腹的手不由得滑向胸口的位置。
“夫人,你怎么了?”
彩云见夕颜脸色煞白,慌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让她重新靠在椅子上。
“箫剑呢?去哪里了?最近公子有没有传信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夕颜这边刚念完箫剑,就看到他从门口走了进来,将夕颜的问话听的一清二楚,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每隔三五天,公子就会传信来报平安让夫人放心,可今天都已经是第六天了,却还不见信,他心里也着急了。
他瞧了瞧夕颜的脸色,目光落在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心底顿时有了主意,这件事,绝不能让夫人知道。
“我说嘛,孕妇没事就是爱瞎操心,公子神勇无敌,天下少有对手,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夫人只有好好照顾自己,公子才能在战场之上安心迎敌啊,公子不是说了吗?会赶回来亲自看着小公子出生的,公子一言九鼎,说到做到,夫人就不要担心了。”
夕颜看着箫剑,依旧是那吊儿郎当的风流模样,没有半点改变,轩玉刚从外边转了一圈回来,见夕颜眉头拧成一团,一跃停在她的身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夕颜笑了笑,将她抱在怀中,箫剑对着彩云挑了挑眉,顿时调教,冲到夕颜跟前,就要将那不知廉耻的轩玉给扯开:“轩玉,公子在信上说了,不准你与夫人太过亲近。”
夕颜抿唇,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箫剑见夕颜没有提出要看信,心底舒了口气,看着她手上的断玉,顿时明白了过来。
“皇后的人还在外边等着吗?”
彩云点了点头。
“让他们在外边等着,等我沐浴更衣以后,即随他们进宫。”
彩云刚想说什么阻止夕颜,箫剑笑着转过身,用眼神制止,彩云看了箫剑一眼,心里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的没有劝阻,福了福身子道:“是。”
然后转身离开,准备东西。
若在平时,夕颜定然是不会因为那个所谓祈福的荒谬理由进宫的,不过今日心神难安,夏夜白不在身边,她急急需要寻找什么东西让那些像是在大海中漂游着的心安定下来,有道是死马当活马医,她只当给自己寻找安慰。
再者,自兰城回来以后,已有半年多的时间,她从未进宫,因着怀孕,母性大发,想着后宫之中,虽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少有景帝时的纷争,不过身为一国之母,总少有时间,也想进去看看夏天朗。
七八月份的光景,御花园中正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那阵阵的花香,略微有些浓郁的花香,充斥口鼻,夕颜的手放在鼻间挥了挥,用绢子捂住嘴巴和鼻子,眉头拧成一团。
“将这些香味浓郁的花给撤了。”
她看着引路的太监,那声音,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以前倒是没觉得不适,不过现在却认为这花香太过浓郁了。
那太监听是夕颜发话,慌忙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她的方向,诚惶诚恐道:“是。”
“皇后在哪里?”
皇宫内的建筑好像改变了不少,依旧是碧瓦高墙,不过那屋檐,并非向里边拱起,而是向外展开,站在御花园中,仰首望着,就像是一对张开的翅膀,两边的屋顶是金灿灿的色彩,中间却是鲜红色的,像是受了伤一般。
被折断的翅膀,夕颜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
即便是雄鹰被折断了翅膀,可若是不愿受人束缚,这高高筑起的楼墙依旧无法让她停止飞翔的脚步。
“皇后在前边的寿英殿。”
寿英殿,她以前怎么没听过。
“吱吱。”
轩玉叫了几声,夕颜侧过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现在抱你走路实在不方便。”
她自己都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不过这里平坦,都是光滑的大理石,倒是不用担心。
那太监领着夕颜一路到了寿英殿,将殿门推开,竟是安静无声。
“小皇子在东宸殿,白马寺的住持师傅现在那里,皇后这些日子忧心忡忡,若是知道王妃进宫,一定十分开心。”
半年来,莫云霞邀请她的次数绝对不下二十次,可每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拒,今日进宫,她应该也没想到,不过若是谈到高兴。
夕颜挑了挑眉,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到来会让莫云霞展露笑颜,即便是笑,那应该也是假的吧。
夕颜走进寿英殿,彩云正准备上前,却被那公公拦住:“彩云姑娘,让皇后和恭王妃单独聚聚,可好?”
商量的口吻,带着谄媚,即便是皇后的近侍,可在夕颜的人跟下,都是低一等的。
彩云哼了一声,自是不听,夕颜走到一半,突然转过身:“彩云,你随公公在外边等我。”
彩云看着夕颜,又瞧了瞧寿英殿内,暗想,那皇后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对夫人怎么样,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对夕颜肩上的轩玉道:“好好保护夫人。”
那小太监看着彩云,竟对着一只狐狸讲话,不由觉得好笑,不过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点的懈怠。
那只狐狸能站在恭王妃的肩上,想必是恭王妃的爱宠,蔑视那只狐狸不就等于蔑视恭王妃吗?琉璃上下,谁敢对恭王妃不敬,即便是心里想想,那也是大逆不道的。
就在那太监低头抿笑的瞬间,轩玉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彩云龇牙咧嘴,似有些躁动不安,可彩云看了半天可看不懂他是何意?
“吱吱。”
轩玉站在夕颜肩上,仰首望天,他的心里突然间有些怀念起夏夜白来了,这么多人,只有他听得懂自己说些什么。
寿英殿内,一片安静,若非那太监是莫云霞身边的近侍,平日里又是个谨慎的,夕颜必定会怀疑他在骗自己呢,这个地方简直和白凤的天凤殿有的一拼了。
“你来了。”
莫云霞听到声音,掀开帘子,从内室走了进来,紫金凤冠,大红凤袍,这样艳丽的颜色穿在身上,非但不让人觉得庸俗,反而更衬出其雍容端庄,一举一动,仪态自成,这种人,不当皇后当真是可惜了。
“吱吱。”
“吱吱。”
轩玉一瞧见莫云霞,在夕颜的肩上便开始躁动不安,瞪着莫云霞,冲到她的跟前,很快就在那张脸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印记,爪子松开,那印记的血像是东宸府喷溅的泉水一般,细细的涓流。
“啊。”
莫云霞大叫了几声,本能的抱住脸,一双手乱挥,轩玉倒是很聪明,担心自己受伤,很快就回到了夕颜的肩上,拽着她的衣裳,指着门口的方向。
夕颜看了轩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