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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了几步,而不是向后坐一个大马墩子。
……巧合,一定是巧合!
我试探着往左边飘了一点,又往右边飘了一点,然后玄夷的眼珠子往右边转了一点,又往左边转了一点。
他笑了起来。
我默默地飘回蚩尤的身边坐好,眼观鼻鼻观心,火堆里的木头爆了一个火花,发出一阵噼啪声响,我一个激灵,决定彻底自暴自弃,飘回了那把剑里面。
蚩尤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儿急切的期待。
“是否已可渡河?”
玄夷面上的笑容敛了下去,他笑起来的时候五官显得鲜明了许多,表情一淡,又恢复了那种奇怪的模糊,好像盛夏阳炎中的残影。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月将残尽,才是渡河之时。”
蚩尤也转过身去看他身后的天空,那里正飘起一线莹莹月光。我不知道这里是怎么计算月份和日期的,不过看那细的只剩下一条弧的月轮,总算还告诉着我自己大约还在地球——恩,起码没出现三个月亮啊血红的月亮啊紫色的月亮啊之类。
这月牙虽然薄薄一线,清辉却是不减,澄澈明净的月色照遍河边,被暮色笼上一层薄雾藏起来的长流水重又露出身影,水流揉碎了月色,泛着点点的银光。这样美好的景色,是在钢筋水泥的都市里看着那号称色比霓虹的各色彩灯所无法比拟的。
“安邑的河流,深不过没顶,而这长流水,长流不涸。只是否果有神佑于此,却不好说,也许,它只是另有源头……而如今若有哪处无有旱情,又可保如此滔滔不绝的河水,只怕,唯有洪崖境内……”
玄夷走到蚩尤身边,像是不经意地,和他保持了五步的距离。他站在比他高出足足一个头多得蚩尤身边时候,却是一点也没有被蚩尤周身悍然气势压下去,稳稳当当透出与他看起来不太符合的可靠。
“不过首领不必急躁,以玄夷所见,洪崖境内的至尊,也未必多么的看重中原。不过我知晓,便是伏羲陛下真要阻挡外夷入中原,首领必是也不肯轻易罢休的。”
他说的不疾不徐,却是缜密的没有一丝漏洞,蚩尤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我几次感觉到蚩尤的胸口起伏,像是要问出什么问题,却又在玄夷下一句话开始的时候,重又平复了下去。
得亏蚩尤心脏强健,换个身体不太好的,怕是早被玄夷这大喘气的说话方式整的心脏病突发了。
玄夷伸手指向月光下就像是一条银鳞的大蛇似的长流水,指尖还带着润湿的泥土。
“但凡是河,定有涨落盈枯,盈枯归于水,而涨落之势——”
他的手指慢慢抬起,指向夜空中那一线月牙。
“取决于月神望舒。河水随月,有涨有退,两极可距十肘,退潮时长流水就会失去现在的威力,水位急退,也流不快,渡河的机会,会高得多。我已算过,两天后下弦枯潮,潮水最低,那时强渡,或许能一举成功。又或者……”
玄夷停顿了下,目光落在了蚩尤腰间,也就是我这把剑的身上,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看得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玄夷的语调一下子轻快了起来,就好像电视频道从谋斗励志正剧转到无厘头轻松恶搞剧那样。好吧,我夸张了点。
“我在南部之时,从未见过此等兵器,不知是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叫什么名字!?
你妹的哪有人看到没见过的兵器回去问主人你家兵器叫什么名字啊!!
联想到他方才在地上写写画画推演的那个认真劲,我不禁想到了电影上总是伴随着变态偏执等等不太好的形容词的,科学怪人……
作为洪荒之中的第一把剑,也应该是第一个剑灵,我表示压力很大。
……喂,谁说我是洪荒第一‘贱’的!!
蚩尤和我依旧是那么的没有默契,他把我握在掌心,缩在剑里我都能感觉到他那只在这时候才会出现的铁汉柔情。
“襄垣。”
……你果然直接报你大弟的名字了……
蚩尤顿了顿,我听到一声极浅的叹息,转瞬即逝,我仔细地尝试在蚩尤神情中寻找一丝那声叹息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时候,却只看到如同往常一样的温柔视线。
也许,错听了风声吧。
蚩尤的拇指在剑刃上擦过,愣是一个口子都没割开。我坚决不承认这是被设定了护主程序,只能说蚩尤不愧是能和黄帝群殴的人物,这皮糙肉厚的。
“襄垣叫他‘剑’。”
“好名……”
玄夷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僵硬,尽管他的神情始终如一的平和。
喂喂,我听出来了,你以为你的名字好听吗!?还有,襄垣叫这把剑‘剑’,我却不是叫着名字的。我叫……我叫……
我叫什么来着……
“若我未有猜错,此剑应为洪荒乃至洪崖境内的第一把剑,亦或是第一把有名得形制的凶器,故而才可化出生灵。”
玄夷的语调一直很平淡,蚩尤握着剑柄的手却是一紧。
“首领如果得剑中生灵相助,或可劈开这长流水,不必等两天后的下弦枯潮。”
……别看我,我虽然是这把剑里面的生灵,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帮蚩尤劈开这滔滔河水。
抽刀断水水更流没听过吗!?
哎,没文化,真可怕……
顺带,再说一句,劈,是斧头或者刀,咱们剑走的文雅路线,你可以选择刺砍挑等等暴击与优雅并存实力与美貌并重的攻击方式,谢谢。
定断
蚩尤的视线也只在我身上停顿了片刻,他露出一个近似于安抚的微笑,那笑容我从未在他面上看见过,所以也没办法判断是不是我感觉的那样。
蚩尤看向玄夷,那个容貌清秀的男子,无论是说推算月轮盈亏渡河法还是说借助剑灵之力渡河法的时候,都是一副平平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别说鼓动人心的热情了,就连对自己所说内容的坚持都没有一星半点。
总而言之,就是理智告诉我他很可靠,这样子是成竹在胸欲擒故纵,但是情感告诉我他很不靠谱,这样子完全是在虚张声势装13。
蚩尤想的大概和我差不多,他的视线在玄夷面上逡巡着,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的可信程度,然而那张始终平淡表情如一的脸显然让他无计可施,于是蚩尤的视线移到了先前玄夷演算的那片泥地。那上面的线条复杂凌乱,看起来似乎都是毫无意义地胡乱写画,蚩尤的面上没有了笑容,清亮的月光把他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漠然的冷光。
“这就是你说的测算?临猗说过,有些部落的人,能算太阳月亮的轨道,你是那种人吗?”
“……我只是个珍惜落脚地的流浪人罢了。”
玄夷的面上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他眉角略略向下垮了垮,嘴角几不可见地抿了抿,似乎颇为遗憾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蚩尤耸了耸肩膀,露出和之前极其不符的随性笑容。
成功地用一个动作,就完成了从飘然出尘的神职人员到风格嬉皮的市井混混的转换,膜拜之。
蚩尤皱着眉,视线在地上纵横难解的错乱线条和玄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面孔上转悠,很有些错乱地伸手抓了抓头发。
……我想,这错乱中也许还有我的一份力。
“首领不必烦恼,安邑中人,都是悍勇无匹的英雄,他们不惮生死,却惮天道。我同他们一样,有自己的恐惧,不似首领这般有不畏天地的气势,所以,玄夷不会轻许自己的性命,既然开口,便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玄夷看着蚩尤把自己那一头红发都抓乱了,不疾不徐地开口。
我跟着饶有兴致地看蚩尤难得的失态,伸手赶热闹,也去揉了一把。可惜,没化出身形,只能过过眼瘾,现在的蚩尤,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着急的慌了去追自己的尾巴,挺可爱的。
我想玄夷大概也这么觉得,因为他看起来笑的带着点儿腹黑的味道。
“事实上,若要渡河,首领一人足矣。然而往而不回,是一个人的英勇,用来救全族却远远不够。如今,玄夷已将渡河的时机全盘托出,信与不信,纳与不纳,只在首领一念之间。”
“……”
蚩尤放下手,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两日后,渡河!”
“首领不必信我,只要信我演算而得的月轨便可。”
玄夷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一样地开口。
“首领信的率性,不信也轻易,不是待朋友的道义,看到的,最多只是有用的追随者。不过这并不要紧,玄夷有算星道之术,亦自负有识人之能,故而今次出言,只是想托庇于首领,做个追随者。”
“这有什么区别吗?”
蚩尤拧了拧眉头,很果断地对玄夷的话做出了反应。
“完全听不懂。”
……我为我们只在极少数时候才表现出来的默契表示无话可说……
“这是天性使然,听懂了也无益。只是要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单却也复杂,端看首领是以首领的身份与人相交,还是单以蚩尤的身份与人相交了。”
玄夷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想,首领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应该是去向安邑的勇士们解释下我们方才的谈话了。他们,”
玄夷转头看向另一个火堆,清秀的五官在月光下被火光映衬着,一些是热烈的红一些是清冷的银,看起来总有点儿神秘诡异的感觉。
“大约好奇很久了。”
显然,这句话蚩尤听懂了,他向着那一从篝火处走去,我想起不久前才发生的那场争执,心里不怎么舒服,从剑里飘了出来,远远站着。
我相信蚩尤总可以说服他们的,尽管过程可能有些不太好。
所以,我只要看见结果就好,过程什么的,对于实在无法换位思考的人来说,负面情绪总会大于正面情绪。
“是否在好奇我为什么在争执的最初没有站出来?”
身边忽然有声音响起,我有种头发丝都要被吓得竖起来的感觉,哈,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炸毛’这个词的出现了,实在是……太他、娘、的贴切了。
玄夷应该是能看见我的,至于原因嘛,啧啧,大家都懂的,信则有不信则无,这时候的占星演算那一类人大概就相当于现在的神职人员,神神叨叨外加多点看见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那是必须的。
……怎么把自己说的跟那些不入流的游魂野鬼一个档次。
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建设,我转过头去看玄夷——哎,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感觉,果然无比美妙~
玄夷的眼睛里流露出清晰的笑意,尽管他的脸上神情依然很淡,这矛盾不由得让我不怀好意地猜测了下他是否面瘫。
“蚩尤当时求胜心切,我若是贸然出言,他不会采纳。何况临猗所言也确是事实,只不过他无法另辟蹊径,只懂得照搬他那些祭文上记载的文字罢了。文字总是有人书写的,不是吗。”
我没搭理他,但凡搞宗教并且有着自己坚定的信仰的同志们,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具体洗脑效果请参见十几年前轰动一时的□。
更何况作为站在蚩尤这一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