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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在制造咱们俩独处的机会吗?”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邹辰挑眉。
瓷盆上的角落里有一块肥皂,放置了很久,全是水泽,还裹着不知名的软塌塌的东西在上头。邹辰迟疑了会,拿过这块肥皂在水下冲洗,直到软塌塌的一层被完全冲掉,他才打出泡沫轻轻抹在白墨手臂上。
白墨唯一不像男孩的地方就是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加之她的皮肤又白,在太阳底下就像薄薄的瓷器。连邹辰自己都说不清他抹泡沫的动作怎么会如此小心,他对他那些朋友向来不拘小节,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细节上的事。
皮肤起着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手臂上蓬松的肥皂泡太光滑,传递到胸腔颤抖着,靠得太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触摸,一个拳头的距离实在太尴尬又太危险,连吸气都满是对方的二氧化碳浑浊的热量。
她少许屏住呼吸,镜子里藏在发梢后通红冒烟的耳朵却出卖了她。
医务室离教学楼挺远,在第一教学楼旁边的行政楼,得从二教旁边的圆廊穿过去。少了件毛衣,冷风便开始肆虐,钻进薄薄的衣衫,深刻的寒意像一支冷箭,从脊梁骨直穿胸膛,白墨不自觉的颤了颤。
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带着暖暖的体温,邹辰只有一只手能活动,动作难免笨拙。指尖不经意接触到她后颈,冰凉入骨。
白墨记得那双手也是僵硬通红的,刚想把大衣取下,手掌被握住。
邹辰淡淡道:“感冒不在我的责任范围内。”
第十六章
两个人刚好做伴了,一个左手手腕脱臼,一个右手手臂烫伤。
医务室里满是消毒水的味儿,不太好闻,医生是个和蔼的老人,白墨坐在病床上,旁边是一个白盘子,上边装着透明瓶子的乙醇和黄瓶子的碘酒。
医生查看伤处后打趣:“是不是抹肥皂了?这味道我离你手臂那么远都能闻到。”
“嗯,”白墨应着,“冲冷水后打的肥皂。”
“冲了多久的水?”
“大概五分钟。”
医生笑眯眯地从医务室中的水槽里接了一小盆水,放在高凳子上,将白墨的手浸入其中:“被烫伤后抹牙膏呀,凡士林,肥皂,发油都是土方法,热气受到这些东西的覆盖后,更容易往皮下组织深部扩散,造成更深一层的烫伤。”
“学生娃娃常识不够啊。”
白墨扬起嘴角附和,又瞧了瞧邹辰。
邹辰假意咳嗽,若无其事地在医务室里四处走动。医生帮她把手上的肥皂洗掉,“泡水的时间不够,烫伤的时候要用冷水大面积冲洗。”
白墨声音里含着笑意:“我知道了。”
又有两个女生从门口进来,一个搀着另一个。
校医叨叨絮絮:“是接水的时候不小心烫伤吧,这天虽然冷了点,学生娃娃都喜欢接热水取暖,一不小心就会出问题。天变冷的时候,发烧感冒是最多的,行了,先泡着吧,我去看看她们。”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沉默得有些尴尬。
几秒后,两人异口同声:“你的手还好吗?”
邹辰耸耸肩膀,轻轻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就这样咯,以前训练的时候也经常拉伤,刚好有理由请假。”
他蹲下来,视线刚好在盆子上边一点:“你把手上的肥皂洗掉吧。”
“你那时候怎么想着把手伸到我后面呢?”
若是位置颠倒,白墨绝无可能这么做,她很自私,骨子里满是缺陷——焦虑,自我中心,懒惰,抑郁,该有的都有,凑成一桌满汉全席。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挡住水瓶也是一时的恻隐之心,或许连这丁点恻隐之心都不存在,她仅仅想要一个朋友死心塌地的对自己。
邹辰分明把她当男生,分明没有好感,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伸出手,这种下意识的举动让她觉得心慌。事件的发生超出了预料,失控的感觉。
“别说把我当女生,不然你不可能和我斗牛。”
“别说本能,你的本能不可能去救一个自己讨厌的男生。”
白墨盯着他,咄咄逼人乃至于盛气凌人,忐忑,似打翻了餐桌上的酱汁,弄得一片狼藉,在等待宣判,胸腔中什么东西乱撞,她想听到什么?
邹辰似笑非笑:“那么激动干嘛,不是你拽着我把我扯下去的吗?”
医务室开窗通着风,他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掩上,寒风被隔绝在外边。
白墨这时候才感觉到身体逐渐回温,笑着答:“也是,我拽着你呢。”
“我在想,如果你不害怕的话是不会拽着我的。”
坚强,叛逆,死要面子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害怕,是不会求助的,那么想着,就自然而然地伸手了。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连他自己也琢磨不出,下意识地举动后,手腕已经折了。很轻很柔的一句话,像树桠尖儿刚刚长出的嫩叶,被风一吹就落了。
草地上的枯叶打着卷儿,突然,手机震动,打破旖旎,站在窗边温和的人又罩上一层冷漠。她接通手机,许娜在那头说,已经请好假了,问他们是不是还在校医室?她过来接人。
邹辰无所谓地坐到对面的床上:“总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吧?况且,我还欠你一次。”
“帖子不是你发的。”肯定的语气。
“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做吗?”
“之前为什么承认?”
邹辰岔开话题:“刚刚,小曼不是故意的,她一个女孩子,你别放在心上。”
白墨道:“她对我有敌意,上次的事,我觉得你心里也有谱。”
邹辰避重就轻:“你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
“为什么会讨厌我呢?”兜转了许久,终于问出口。
“我什么说过讨厌你?”
白墨思忖了一会儿:“之前的友谊赛和后来的逃课,我总觉得你那时候很不爽。”
沉默良久,久到身上丝丝凉意浸入皮肤。白墨以为邹辰不会回答了,接着,听到他说:“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用钱来侮辱人,不管那个人有多大的罪。”
白墨错愕,饶是她在脑海里想过千百种理由,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不是叫他耗子,不是几次弄脏了他的衣服,不是法式长吻,仅仅是那一次将钱塞进程爽口袋。
白磊给她塑造的世界观中,钱的用途有很多,她从未觉得钱是万能的,却也潜移默化地产生一种没有钱不能的思维方式。到蓝书的咖啡吧里打工,一方面是因为陈芬,一方面是因为白磊,把钱塞进程爽口袋完全是愤怒至极下意识的做法。
“抱歉。”
鼻尖扑满的是消毒水的气息,有些腥。
“不用跟我道歉,你又没有对我做过什么。”
“当时,可能有些情绪化。”
邹辰淡然:“你让我想起了我爸妈,这种感觉不太舒服。两人都很忙,印象中我根本没见过他们多少次,每次回家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打扫卫生的茹姨在,房子又大,一点人气都没有。”
邹辰漾起的嘴角裹挟着浓浓自嘲,别人都只看到了富丽堂皇的宅子,却看不到边边角角被蚜虫蛀食的空壳。
或许是压抑在心里太久,郁结发霉,像一床熬过腊月寒冬的棉被,总要拿出来晒一晒太阳;或许是时间刚好,消毒水的味道刺激鼻咽黏膜,让他不得不说些什么缓解这种不适;又或许是白墨环抱双膝微倾着脑袋的姿势太像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让邹辰一下就放下了戒备。
刺猬收起满身的尖刺,缓缓倾诉的话似乎开了闸,一点点流出。
“你理解这种感受吗,只会用成绩衡量优秀,用钱财来衡量成就,仿佛没有这两样东西你什么都不是,我小时候最讨厌的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没等白墨回答,邹辰继续道:“啊,你就是XX的孩子。”
好强,骄傲,那一点作为,一点成绩在其他人眼里什么都不算,唯一的噱头,XX的孩子。
她怎么会不理解邹辰的感受?渗进了骨髓的滋味。
白墨抿唇:“自尊被践踏的滋味。”
邹辰心平气和:“就是这种感觉,所以你拿出钱的时候,我很愤怒,抑制不住想压着你道歉。”
白墨最讨厌的一句话是,“妈妈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好,”。感觉像白痴一样被对待,不能有一点的主见。
陈芬本身很节俭,但她舍得给白墨花钱,花完钱后,哪天她不高兴了,就喜欢拿这些钱来说事,经常吼的一句话是,“你自己没能力赚钱,还不把钱当一回事,总以为自己很厉害是吗,总以为现在找工作很容易是吧?”
一个生活在小城市的小女人,有些市井,斤斤计较的味道,又对金钱和权力带着些许谄媚。每次出去吃饭,陈芬总喜欢让白墨给某个叔叔敬酒,然后笑说,“这孩子以后找工作可能还会麻烦到你。”又或是和朋友聊天提及孩子,“噢,你家孩子已经是xx大学的了,真厉害,白墨好好跟人家学学。”
都是为她好,白墨有时候在想,成长的必经之路是这样的吗,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的?每次她只是默不作声地吃着碗里的东西,有一次烦了,白墨不耐地说,“我以后的工作自己来找,不需要这些。”当时陈芬是怎么说呢,她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好笑,很苦涩,陈芬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有能力吗?”
满是质疑,她甚至找不出事实反驳。或许是父母的存在,让我们更加害怕失败,招来的眼神不再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宽容,而是一种了然于胸的凌厉,她有时候会很颓然。
或许,白墨想反抗的东西并不是命运,而是她自己,一个懦弱的,自己不会喜欢的自己。
陌生又熟悉,客气且疏离,两人都有些压抑。
今天这番话,邹辰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这本来就不该是被拿出来倾诉调侃的话题。为什么会莫名地告诉白墨,邹辰自己也没有搞懂,大概是因为,白墨的骄傲让他看到另一个自己,让他有一种易地而处的错觉。
校医那头忙完了,拿了一瓶京万红递给邹辰:“好好看着你小女朋友,软膏每天都要涂抹在伤口周围,烫伤不算严重,水泡别挑破,由着它慢慢消,以后接水小心一点。”
韩小曼从外头走进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番话,她自然地从邹辰手中接过白墨的衣服,笑着道歉:“真对不起,手一滑瓶子就出去了,严重吗?”
白墨老实回答:“严重。”
韩小曼愣怔,似乎有些尴尬。
邹辰去缴钱的时候,韩小曼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不由分说地给她擦手。白墨没动,懒洋洋地看着她,想知道韩小曼到底想要做什么?
纸巾滑过手臂的动作不算轻,甚至刻意地加重了力道,几颗小水泡搓破了皮,周边红红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