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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突然停下脚步,冷眼直视他,良久才淡淡答道:“想回宰相府?”
顾方之小心翼翼地后退三步,讪笑,“本少爷不说话,总可以了罢。”
这男人就知道他顾方之怕死了那个当宰相的老爹,每次都拿这点把他吃得死死的!苏洵这种男人真是不能招惹,一旦让他知道你的弱点,就会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借此克你;有了这个屡试不爽的把柄,他都懒得再用别的办法。
苏洵已经走开,顾方之复又笑呵呵地跟上。
不过,这条路似乎并不是回苏洵的清欢楼。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顾方之嘴角咧开,黑色的双瞳里神采熠熠,那是通往吟风院的路。“素来神仙一般清心寡欲的苏大人,你要去吟风院吗?那里有谁在等你?”顾方之再一次挑衅似的跳到他身前。
苏洵竟然轻轻地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顾方之笑得好不得意,那个苏洵天天板着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虽然向来不苟言笑,但是也从不轻易怒形于色。而现在,竟然叫他顾方之逮到他的痛处?哈哈哈!老天爷是何等公平!
苏洵居然不恼,缓缓道:“你从来闯祸不断,这次却破天荒地做对了一件事。”
“哇!”顾方之又是一阵哇哇大叫,不顾形象地跳起,“为什么说本少爷常常闯祸?那是本少爷好心热情乐于助人,善良勇敢智慧超群好不好!本少爷做的好事无数,怎会只有这一件!?”他指着苏洵那张精致迷人的脸,高声嚷嚷:“苏洵,你不要这么小气,舍不得承认本少爷其实也是非常非常侠骨柔情的!”
苏洵神情柔和地定睛看了他好久,顾方之突然觉得诡异,那个苏洵何时有过这样的表情?
在苏洵那样的注视之下他居然乖乖地噤了声,然后耷拉着漂亮的下巴,怔怔地盯着苏洵缓缓缓缓浮起的笑靥,听见他低柔地述说,“多谢。”
“哇!”顾方之如被火烫到一般一跃退开,惊呼:“苏洵你、你真的完了!你、你、你果真栽在那死丫头手里了!?”
“嘣!”一记暴栗狠狠地敲上了顾方之的头,却见苏洵沉声道:“不得胡说。”
顾方之忙不迭地抱头跳开,“你你居然重色亲友,竟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的死士下这样重的手!?当今丞相都没敢碰过本少爷的头!”
苏洵双臂环起,嘴角微扬,只笑不语。
“你不要以为笑给本少爷看一看,本少爷就会大度地不予计较!”顾方之还在嚷嚷,“本少爷打不过你,未必不会去欺负那个死丫头!”
“顾、方、之。”苏洵神色森然,一字一字依次从他口中挤了出来。
顾方之乖乖噤声,这男人不能再招惹啦,要不然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哈!快到了!”顾方之拔脚开溜的速度煞是惊人,一闪身已经飘进院内。
苏洵迈步走进院子,屋檐下一片细细碎碎的淡紫小花,正一簇一簇迎风盛放,微甜的香气在空气中荡漾开来——那是她缠着他,挖他墙角得来的花儿。
顾方之在门前提高嗓门,愉快地冲里面喊道:“丫头,快点出来!顾大人来了!”
四下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顾方之脸色微变,侧头笑问脸上血色尽失的苏洵,“死丫头有午时闲逛的嗜好吗?”
苏洵并不回答,疾步上前,推门而入。
顾方之紧跟其后,看着眼前的他原本急行的紫色身影蓦地僵住。
苏洵的背脊绷得笔直。
顾方之往屋内瞧了瞧,见了苏洵的反应,也大概明白眼前的形势。他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时远远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自长廊奔出。
苏洵渐渐平静下来,缓缓走进屋子的深处,只是一步一步举步艰难。
屋内,正午的阳光如瀑布一般铺了一室,乌木书桌上鸳鸯香炉里升起一股柔柔的檀香烟雾,绕来绕去,叫人沉深平和。
他却该死的快要抓狂!苏洵双手垂于身侧紧紧攥起,苍白的肌肤之下屈曲怒张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样陌生而强烈的情愫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内心的失控,从来不曾在他身上现过丝毫。从何时起,那个不经意间出现的女子,含笑温暖的身影,竟已经这样深刻地融入了他的生活?他知道她早晚会离去,他从一开始就给了她自由选择去留的权利,但是,这一切却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她在这样突兀不备的情形之下毫无预警地离开——甚至,他已经颇有私心地将她的行程安排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禁不住心里一阵一阵接连翻腾的烦躁狂乱,苏洵一拳砸在乌木书桌上,却突然瞥见沉香紫檀的木箱上放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应该是鸟之类的东西吧?像是用信笺折成的,鸟儿雪白的身躯上似乎透出淡淡的墨渍。
苏洵上前取过,笨手笨脚地拆开,尽管已经很小心,还是撕裂了几处。
顾方之好奇地看他居然渐渐平静下来,还相当笨拙地拆弄那个奇怪的东西,不由凑了上去,一面在想:这样古怪却很是女儿气的纸鸟是死丫头做的吗?这女人真是怪异得不行,弄出这种东西是要干嘛?
正在思量的当头,苏洵却已经铺平信笺。
洁白的信笺,寥寥数行清秀流畅的小字。
苏洵轻移指尖,一字一字缓缓拂过,手指竟自细细地颤抖。
顾方之愈发好奇,凑上去嘟囔着,“我看看,可是死丫头留下什么唠叨?”
苏洵身形未动,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噫?”顾方之终于看清了信笺上的小字。上面整齐地写着: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落款之处是一张乖巧的笑脸。
顾方之吁出一口长气,笑着拍上苏洵的肩头,止不住地愉快,“好个‘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你何时对女人有这么一手?”忍下了最后一句,谁跟那死心眼儿的丫头说了什么,要不然她怎会写这样古怪的句子?
苏洵面色森然,眼神寒冷刺骨,一语不发。
顾方之复又拍拍他紧绷的肩头,满不在乎地笑道:“好啦,你这人就是想太多。人家棒打鸳鸯也是为你好,再说死丫头不是也不曾听进去么?”
苏洵缓缓直起身子,仍旧一身寒意森森,冷冷地说:“那她此时人在何处?”
顾方之为之语塞,“是哦。”。他环视屋内,心虚起来,“死丫头一向很懒,应该不会到处乱跑。而且……”顾方之发现非常不妙的情形,那丫头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已经搬走了。
苏洵拍开紫檀木箱的铜锁,虽不愿接受,但还是痛苦地看见箱内空空如也!
顾方之见他脸色惨白,四肢僵直,胸口起伏的节律渐渐急促,慌于岔开话题,却非常不明智地接了一句:“老穆来啦。”
下一秒那道凌厉的气势直扑可怜的老穆,听见苏洵冷冷地问道:“人呢?”
唉。顾方之一双眼睛万分同情地看着跪地不起的老穆,却又同时惊觉于苏洵此时此刻仍是简洁明了地要人的作风。
那个已经为苏府买命几十年的老人正不卑不亢地跪着。
一阵沉默,却出奇顺利地渐渐平息了苏洵的失控。
那老人精见主子安静了下来,才徐徐答道:“施姑娘说是要北上访友,怕耽误了时日,所以一早匆匆上路,临行前嘱托穆某跟爷道一声‘多谢’。”
多谢?苏洵挑眉冷笑,“施姑娘究竟是北上访友,还是有人自做主张替苏某办了好事!?”他说完此话,看了穆青一眼,转身踏进庭院里,冷冷道:“苏某自己的事情,恐怕还轮不到旁人来做决定。顾方之。”
顾方之正在幸灾乐祸,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却非常不妙地看见苏洵正神情清冷地盯着自己。不妙!他直觉得想躲,却被又一声淡淡的呵斥缠住脚步。
“顾方之。”
那该死的苏洵怎么这样叫他?顾方之回首讪讪地笑答:“又叫本少爷何事?”
“我去睿王府找人,你去当日赏花处。”苏洵简单明了地下了命令,旋身就走。
穆青垂手而立,微微摇头,想要劝阻,却被苏洵一身快要隐忍不住怒意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穆青轻轻叹了一口气,时已至此,怕是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不过寥寥十余日的相处,那个素来清冷澹然的大人竟然已经回不到过去。穆青不由微微苦笑,心里叹道,施姑娘,穆某当真低估了你在大人心中的分量,只是,如今皇上金口已开,日后该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那边的顾方之反应过来,笑着跟上苏洵,问道:“为何是睿王府和长安道?”
苏洵淡淡看他一眼,并不做答。
顾方之无聊地长叹,这男人要命得小气!干嘛守口如瓶!?他只是好奇是不是真的有“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档子事情。
苏洵步履匆忙,眼神复杂。为何会想到长安道其实很简单,那是京城里除御史府外唯一令她回味之处。而睿王府……
顾方之诧异地盯着神情苦涩的苏洵,惊觉他今日的表情为何如此丰富,只此一日就胜过与他相处的二十余年!
苏洵却是心情沉重地负手而立,踽踽前行。
自上次京郊赏花归来,他便知道一向天真微笑的她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简单。一贯优势的他不知道她怎会和睿王爷拉上关系,他甚至不曾问过她从何而来因何而来。而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妥协退让,这么多的不寻常累积起来,他竟然一直对那萦绕心头的陌生情愫无动于衷,也就在今日她忽然离开之际,他才明白了自己,才不得不放弃了等候与沉默。
苏洵素来清冷的眉宇之间平添了几分黯然,双瞳亦失去了平素的光华,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她可曾明白,他忍住不问,是源于他相信她若想说,自会讲明。只要她尚在他身前,他不急亦不曾忧心。可是,当日睿王爷看她的眼神竟让他如此烦躁不安,因为——
那样的神情就一直出现在他看她的眼眸里!
那是怎样的感情,同为男子的他,怎会不明白!?
苏洵微微仰头,闭上双眼,也掩去了浮现于那双幽黑瞳孔中浓重的寂寥。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烟络,你说过的,可是当真?
未时已末,申时将至 睿王府疏桐院
风清云淡,晴空万里。
烟络终于明白秦缜话里深藏的意思。唉。她轻轻轻轻地呵出一口气,蹲在院子里溪畔的柳树下,一手抱膝,一手持着柳枝,动作机械地在地上划出一道一道杂乱无章的横线。
睿王爷李希沂的胞弟,也就是寿王李昊天莫名其妙被人诬陷,最可笑的是罪名居然是奸杀青楼名妓!?这年头,为了君临天下而兄弟翻脸打闹,忠臣背信弃义也就算了,战事竟然愈演愈烈,接二连三地草菅起人命来?百姓性命固然不值一提,就连尊贵如金枝玉叶的皇子们也是拎着一颗头颅举步维艰,一招不慎,性命堪忧。
唉。烟络吐出心头缠绕的郁结,勉强牵起嘴角,这些原本可以与她毫不相干的,但是李希沂危险锋利的眼神仿佛仍在面前,不断提醒着她——她若不能游说苏洵相助,苏洵若不能保住李昊天周全,李昊天若是就此命丧大理寺,那么他作为李昊天唯一的同胞兄长,哪怕举世为敌,也会拼上一切,叫所有直接间接害死寿王爷的人——以、命、抵、命!那样凌厉的气势,不容置疑近乎偏执的坚持,叫她至今难以接受。谁会知道拥有如斯温柔笑容的白玉般的男子竟然也会如此狠辣绝情!?两年过去,他终究是变了。
烟络气馁地丢掉手中已经大力折断的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