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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只有冰雹打在积水里,激起点点飞花。
风雨声中恍惚听得台上门後传出一个老妇的低声,丁少镖头站起来,走到门边侧耳。
雨雹如帘,雨声如涛。我虽然尽力张大了眼睛,却再也看不清咫尺。
一顶油纸伞近了,是那位老镖师。
“这位朋友尊姓大名?”
“王剑。”
………【第九章 堂堂之旗】………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王剑了。wWw.23uS.coM
其实我也想去他的小屋看看,可是我走不开:我不能白吃人家的饭的,虽然黎学士两口子本不把我和妹妹当外人。
这个小三也真是,我不能去看他,他怎麽不能来看我?其实黎学士很看重他的,写字送给他,反复写了几遍呢。
每天差不多从早到晚,学士娘子都把我带在身边,她不让我干粗重的活,喜欢看著我做针线。她的针线活并不好,她说,我的女工差不多赶上我娘的手艺了。
我给黎学士补过圆领,给娘子描过花样,还……还给王剑做了双鞋。
娘子在乡下待惯了,不耐烦整天闷在府里,时常找别的官眷串门,她总是带著我。
“这是我的侄女。”她总这样介绍我。
官眷们也一样,也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她们亲人的官有大有小,她们自己的出身也有贵有贱;一样的,是她们通常都很闲。
因为这些一样,所以她们需要经常聚会,经常找些消遣;因为不一样,所以消遣各不相同。
学士娘子总是和几个粗声大嗓的太太聚在一处,掷骰子、或打马吊;而其他的太太小姐们则有的歌舞,有的琴棋,有的静有的动。
这个圈子里既有祭酒、待诏这些小京官的家眷,也有尚书小姐、侍郎夫人之类头面人物,甚至公主、郡主也不时会光顾的。
有时她们还会歌舞演戏,这往往会引来王公大员的临观。
我不喜欢看打牌,喜欢看歌舞,有时在妇人们唧唧喳喳地怂恿下不免也舞弄几下。
终於有一天,青莲社──这些官眷们自办的歌舞社,辗转托学士娘子邀我加盟。
娘子很高兴:这些成员多是官家女儿,且经常能在显贵前抛头露面,不说光彩,就是缠头彩头,也是十分丰厚的;
黎学士却有些踌躇:青莲社虽是子弟班,不入乐籍,但对女孩子似乎终究不是正业,再说,我还在服中。
服中……我时常梦见爹爹的,但我们江湖儿女,为了一日三餐,谁讲究过这些呢?爹爹也不会喜欢我吃别人的闲饭吧。
我突然想去看看王剑。
不是去解释今天的决定。他不会在意的,既然我们都在大街上翻过跟头。我只是很想看看他,和他说几句话。
小屋收拾得很整齐,可以说过分整齐了。
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盖了,所有能包的东西都包了起来。桌上放著个包袱,包袱也包了起来,包袱边上放著那把剑,剑的边上坐著妹妹,妹妹边上站著王剑。
“……我要去出镖,我现在做了镖师。”过了很久,王剑喃喃说道,眼睛看著包袱,并不移开。
我突然有种很异样的感觉,却不知是怎样的。我看看王剑,看看妹妹,最後把目光定在妹妹的脸上。
“我、我正要和你去说的……”妹妹的脸色很不自然。
我打开包袱,看见里面包著一双鞋,我做的鞋。
我把他拉到床头坐下,帮他脱掉旧鞋,小心地把自己做的鞋给他穿好。
“早点回来,我和妹妹都惦记著呢。”我哽咽著,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
城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河水。
我说过不哭的,我答应了不哭的,但我还是哭了,他低著头,轻轻说著安慰的话,妹妹帮我擦著眼泪。
他牵著马走过桥去,一步一回头;对岸,一行人马肃立,一面血红的镖旗在晚风中飘展。
他走到旗下,跨上马,又一次回头,向我们挥著手。
我抽泣著,妹妹却笑脸盈盈:“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只老鼠!”
他也笑起来,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
红旗渐渐消失在风中,只有树枝刷刷在响。
“你怎麽还笑……”我不解地问妹妹,回头间,却发现她已是泪流满腮。
“我、我没有东西送他,就、就用笑脸送他上路……”她突然蹲下去,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这个孩子,唉!……
护镖。
“这一趟是暗镖,不要问骡子上是什麽,只要你们万无一失地把16匹骡子送到地方,就算大功告成。”
16匹驮骡。
4个镖师,8个趟子手,12匹好马。
“当年丁一山走镖,一匹马,两个趟子手,一面红旗护著十几辆大车;後来的爷们走镖,每次都是7、8个镖师,30多个趟子手,喝镖的声音,10里地外都听得见,现在……”
队伍里年纪第二的趟子手老许一边擦汗,一边嘟嘟囔囔。秋高天重,天气似乎并不怎麽热。
年纪最大的是这次走镖的领队,仁义刀千百安。
他已经年近七旬,面色红润,像是五十许人。
他衣著端正,留著四平八稳的齐口花须,四平八稳地背了口单刀。
此刻他的马四平八稳地走在队伍的中间,他闻著鼻烟,四平八稳地和我拉著话。
“老弟放心,凭我仁义刀的面子,在这一路上断不会有任何闪失。”他的话响亮之极,就像他打得嚏喷。
据说这位仁义刀近20年来行走江湖,单刀从未出鞘,但他保的镖却从无闪失。
不过大家对他似乎也并不很敬服。
山险水恶,月黑风高。
头顶上,红旗劈啪作响,我紧紧抓住了剑柄。
但同伴们却神色自若,我几乎有点惭愧了。
仁义刀这时却走在队伍前面,神态极为威严。
我越发惭愧了,脸都开始发烫。
仁义刀突然一扬手,放出一枝花炮。
几声呼哨,一队强人闪出。
我正要上前,却被老许拉住。
只见仁义刀快步上前,和强人们打起了哈哈,几个趟子手搬过一包包礼物,小喽罗们则取出酒肉,有说有笑地支起了炉灶。
我不解地回头看著老许。
“这些东西本就是打点黑道朋友的,仁义刀总是这样。”老许黑著脸,吐了一口吐沫。
“可是劫镖岂不挣的更多?”
“强盗也是人,能不拼命就来财,谁愿意玩命呢?……”
酒热肉熟。
强盗们都丢开刀枪,胡乱坐了几圈,仁义刀和为首强人挨肩而座,戏谑声传出很远。他突地抬起手来,笑著招呼我们过去。
打旗的趟子手把旗杆倚在骡子边上,下马抢酒肉去了;老许低声咒骂了几句,也慢慢挨了过去。
我跳下马,抢起红旗,倚杆而立,掏出干粮,狠狠啃了一口。
红旗被篝火照耀,忽明忽暗,旗角被夜风吹拂,打在我脸上身上。
两个铁塔般的强人哼著小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见飘扬的红旗,竟趔趄著退了两步,打了两个寒战。
“这面红旗就是当年横扫三山的大旗,旗上不知染了多少绿林好汉的血肉。”
“但现在……”
月渐渐高,声渐渐远,天渐渐冷,我扶紧旗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路渐渐好走了。
我越来越喜欢看守牲口驮骡的活了,尤其是夜里。大家也乐得自在。
客房里已传来阵阵鼾声,老许陪著做了好久,嘟囔了一句“三更叫我”,也回屋睡了。
驮子都堆在牲口棚里,偶尔,一两头贪夜草的马骡发出歙挲声响。
镖旗插在後院正中,我背靠旗杆坐著,面前摊放著剑谱。
月光透过旗面照在书上,书上的画影忽隐忽现。
我抬头看著红旗,旗上斑斑驳驳,仿佛每块浓淡,都隐含著无数腥风血雨,无数剑影刀光。
热血突然上涌,剑陡地出鞘。
旗影翻飞,剑影翻飞。
剑止了,旗还在飞。
我插剑在地,捡起地上的剑谱,慢慢地用火点燃。
火光摇曳,旗色、剑光、人影,在火光中交融闪烁。
………【第十章 正正之师】………
交镖了。23Us.com
回程的队伍中,只剩下12匹好马。
骡子没了,镖旗也卷了起来。
仁义刀悠闲地据在马鞍上,不紧不慢地闻著鼻烟。对於这次差事他很满意,至於镖局子里是否满意,那就是後话了。
大家的神态各不相同,但都很轻松,他们有的哼著小曲,有的说著闲话。
平安无事,平安无事了。
我却觉得有点疲惫,有点提不起精神。
眉县城,茶棚。
正是午饭早过、晚饭尚早,不尴不尬的时候。
十字街口摊贩依旧,卖粥的还是那个老者,卖鸭梨的还是那个胖子,甚至往来的行人,也依稀有几张眼熟的。
但耳里没有了熟悉的锣声,眼里没有了晚儿灵动的身影,和明儿灿烂的笑容。
我喝了口茶。脚下晚儿做的鞋依旧结实,心中明儿的笑脸依旧鲜明。
“听说这里是你的老家?”老许问道。
我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应该去看看爹爹,也该为师父的坟头添几铲土的。
可看来仁义刀并不这麽想,他和多数人都对这个破落平常的小县城兴味索然:
“大家歇一歇,晚上赶到府城打尖。”
我长长舒了口气,伸了伸胳膊。疲惫,有时候不是休息可以消除的。
街上,熙攘依旧,嘈杂依旧。
耳轮中突然传来几声吆喝,几声兵刃的碰击。
街上的人们有些慌乱,茶棚里的镖局一行,除了仁义刀,神色都是一紧,有几个沈不住气的已摸向兵刃。
我的精神突地一振,左手已扶住了剑鞘。
远远街角,一跑数追,现出数人,跑的是个一身火红的瘦子,追的是公差。
“大胆火蝙蝠,光天化日,竟敢劫夺官印!”
官印?
我知道盖著官印的催粮告示一贴在村口,爹爹的皱纹就会增多几根,瞎子王的酒就会少喝几口,牯牛蔡们会在差人走後,对著它恨恨啐上几口。
我松开剑鞘,又喝了一口茶。
同伴们也轻松下来,他们当然知道火蝙蝠是黑道有名的飞贼,更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街上却更乱了。
飞贼并没有长翅膀,不是真的会飞的。
於是他常常要跃过各色摊档,拨开惊惶避让的人群。
那个卖粥的老者匆匆收了坛子,打算赶紧挑走,避开这是非之地。但匆匆往往也就是疏忽的意思。
挑子突地翻了,粥流得满地。一个手拿鸟笼、正慌忙避逃的闲汉一脚踩上,一个趔趄滑出,正撞在火蝙蝠的身上。
火蝙蝠晃了一晃,总算没有摔倒,闲汉的脸却吓白了,鸟笼也滚落在粥中。
他哆嗦著张嘴,想说什麽;
几个公差已近了几步。
一道寒光,闲汉已斜肩被劈成两片;又一道红云飞起,卖粥老者的头颅已落地,鲜血和粥,沾染满地。
鸟笼已被压破,小鸟挣扎著,身上红红白白,不知是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