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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就苦就辣,不信你尝尝。”
邵明远固执地将碗推向一边,许凤庭没法子,只得端起碗来咕咚喝了一口,谁知邵明远嘿嘿一笑,“这下就不苦了。”
说完接过他手里的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又伸出手递给他,示意他也要喝。
这一举动逗得许雁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看明远多疼你,想尽法子哄你也喝点儿姜汤驱寒呢。”
许凤庭有点脸上发烫,不由佯怒瞪了邵明远一眼,“满脑子坏主意作弄人,下回我可不信你了。”
邵明远还是笑呵呵的,方才捏着那人的手怪凉的,每个月这一天里头最怕受寒,多少会伤元气,喝两口热姜茶总有好处。
此时黄文果然摆下了酒菜,四冷菜四炒菜,一壶烫得滚热的烧酒,三个人把酒言欢十分尽兴,连素日在军营里以海量著称的许雁庭,也不由自主有了些醉意。
许凤庭在他夫君的关照下不过浅酌了几口,连脸色都不曾变,见他大哥连脚步都虚浮了,忙一把扶住他的胳膊亲自将他送出去,外头自有等候多时的家将守着,三四个人簇拥而上将他送上了马车。
许雁庭在一阵颇有节奏的摇晃中昏昏欲睡,蓦然被一阵冷风吹醒,茫然睁眼,哪里有什么将军府?
四下漆黑空旷,月光下依稀能分辨出是一所极大的院子,自己正趴在石桌上晾着,手背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薄霜,可见晾了有一会儿了。
这是怎么回事?
正思忖着又一阵冷风狠狠灌进了领子里,许雁庭不由一个激灵,却听见吱呀一声,正对着他的屋子房门打开,有人打着灯笼出来,越走越近,直到站到他的面前。
“一别数月,将军可是别来无恙?”
许雁庭强大精神抬起眼,只见熟悉的眉眼尽在眼前,那心思叵测却令他难易生厌、甚至产生了某种不可对人言的情愫的少年,正斜着眼一脸嘲弄地看着他。
23傅 涟
“怎么……怎么是你?”
脱口而出的疑问之后许雁庭不由后悔,这问题问得无趣,他身在高位,就算没了过往的气势,但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弄到自己面前去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怪自己疏忽了。
傅涟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就朝屋里走,许雁庭冻得浑身冰冷,只好硬着头皮撵上他的步子。
屋里很暖和,且灯火通明,许雁庭古怪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傅涟,他在室内穿着厚重的棉褛,似乎格外畏寒,腰腹部有些臃肿,莫不是闲了几个月就发胖成了这样?
可看他一张脸却比上一次见他的时候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看。
正想关切两句,却被傅涟先声夺人,“将军和三公子果然兄友弟恭情深义厚,我想了多少法子请不来你,不过派人跟着他,你就手到擒来了。”
许雁庭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牵到了许凤庭的身上,不由沉下了脸,“你跟着他做什么?他已经嫁人了,他的夫婿是个普普通通的育胎师,夫妻二人过的是最平淡不过的小日子,你要是敢动他,别怪我翻脸无情。”
傅涟本来的态度最多也就是冷淡,可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整张脸越发阴郁了起来,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地僵持了半天,眼看谁也没有退一步的意思,谁知傅涟忽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双手紧紧抱着肚子,腹部的衣物被抹紧,更显出他腹部有着一道不大正常的弧线。
许雁庭心下疑虑,莫非这人得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总不会是长了什么瘤子吧?
看他强忍疼痛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便放缓了脸色道:“王爷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人?”
谁知傅涟却给了他一记能砸死人的白眼,自己喘着粗气歇了一会儿,放缓过神来哑着嗓子道:“你是太子的人,当然巴不得我早点病死,可惜你们打错了算盘,我身体好得很,不过最近有点胀气罢了。”
许雁庭一番好意碰了一鼻子灰,他本是个极骄傲的性子,立刻便不愿再多说,干脆闭了嘴抱胸而立,打算以静制动,就看这傅涟到底想拿他如何。
傅涟见他沉默,到底沉不住气,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道:“没想到许家一门忠烈,许家大公子竟然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真真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许雁庭被他奚落得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大约在半年前,他跟踪一个细作出了城,不知不觉跟到了二十里外的丰县,那里正是齐王傅涟的封地。
谁知那细作也是有备而来,早埋伏下了人马与他里应外合,当即将许雁庭困在一间破庙里出不来,幸亏遇到出来打猎的傅涟才侥幸脱险。
这么说起来,傅涟确实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这故事不能只看上半段啊,还有叫人不忍直视的下半段你为什么不提!
许雁庭忿忿腹诽,当晚傅涟便邀他在自己府里过夜,又盛情拳拳陪他饮酒,谁知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仅夜宿齐王府,更还睡在齐王傅涟的帐中,酒后荒唐,二人竟做出了那等要命的糊涂事。
他心情忐忑地连连赔罪,谁知傅涟却无所谓地笑笑,还说什么春宵苦短宾客尽欢,夸他是个不错的床伴,可见他平时的生活便是如此荒唐□,白白带累他淌进了这趟浑水。
本来虽然傅涟一直跟傅鸿作对,但不知为什么,许雁庭对这少年的冷淡完全是公事公办性质的,不带任何私怨,偶尔巧遇闲聊,甚至还会觉得他是个极有意思的人,谈吐幽默长得又俊,如果他不是齐王,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一定能保持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在险境中施以援手,更令他对他刮目相看,谁知不过一夜工夫,这一切才树立的好感又被彻底颠覆了,他心里着实感到非常生气,说不清是气他昨晚的孟浪,还是气他私生活的不检点。
从那以后他刻意把那一夜的记忆从脑海里剔除了出去,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傅涟频频派人密邀他见面,都被他砌词拒绝,看着那人莫名其妙地热络,他甚至怀疑那一夜就是他故意使出来的拉拢他的美人计。
许家是太子强大的后援,莫非这齐王灭不掉许家,就想着将他们收为己用?
这也实在太异想天开了,当初他害了他们一家害惨了凤庭,他还没跟他算账呢!
想想似乎底气足了,便冷冷开口道:“王爷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希望王爷能明白在下的苦衷。王爷若要在下报恩,只要不违背忠义二字,在下义不容辞。”
傅涟缓缓喝了口茶,笑得气定神闲,“好,本王就是欣赏将军的干脆。其实并不难,我只要你从此不许再见你们家三公子,许凤庭。”
什么?
许雁庭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提出一个这么不着调而且跟他的政见毫无关系的要求。
“为什么?”
“为什么?许将军战功赫赫是朝廷的栋梁,但这并不代表你们许家什么都能瞒天过海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许凤庭是抱养的,你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弟,你对他的宠爱也绝不是纯粹的大哥对亲弟,你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傅涟的表情几乎变得有点狰狞,许雁庭整个人猛得一颤,这个他和他爹保守了二十来年的秘密,没想到竟被这少年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半天才渐渐理清了头绪,“在下不明白,王爷何以对我们的家事如此在意?”
傅涟的笑容越发邪恶,“如果我说我就是不想让你顺心高兴,你信不信?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从此以后你我恩仇两清,而且我绝不会把三公子的身世说给别人知道。”
言下之意,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只好继续没事就缠着你,而且还会管不住自己的嘴。
许雁庭顿时觉得头大如斗,要是傅涟没事就去找他,那太子那里他怎么交代?搞不好要怀疑他的忠心,再者许凤庭的身世……要是被人知道了也是件麻烦事。
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下巴,“我们是亲兄弟,你叫我从此不见他我怎么跟我爹交代?我只答应你,不主动去找他,尽量不见面,你看如何?”
傅涟大方地一摊手,“本王一向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将军既然如此痛快,那就都依你。”
达到了目的的傅涟心情变得极好,也不再强压许雁庭在这里,轻轻一击掌,便从外面招了几个身形彪悍面无表情的侍卫进来,他们蒙上了许雁庭的双眼,而当许雁庭再度看到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许府门口的大街上,而跟着他进出的几个侍卫也横七竖八趴在马车轮子上,显然是被人打晕了丢出来的。
傅涟送走了他之后才苦着脸支撑着回床上躺下,肚子里一阵阵时松时紧的胀痛惹得他心绪不宁,他不得不用大手一下一下笨拙地安抚着,却听见房门轻微响动,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王爷,属下给你热了药,邵先生那里配来的,你喝点再睡吧。”
来人是个侍卫装束的青年男子,五官很普通,但一双星目却炯炯有神。
傅涟低低地哼了一声,扶着腰朝里头挪了挪,他忙走上去一把扶稳了他的肩,并坐在他身边细心地喂他喝药。
他的情绪并不高,傅涟似乎也注意到了,“崔立,有话就说。”
那叫做崔立的也不含糊,一双眼睛大胆地直视傅涟的双眼。
“属下不明白王爷的心思,当初选中他是王爷的主意,可事后王爷并没有遵守自己定下的计划,你本该直到孩子出世都不见他的,更不该冒险回京城来。难道王爷就不怕被他发现而坏了大计?还有,王爷紧张腹中胎儿属下明白,可难道我们越国就只有邵先生一个育胎师?他是许凤庭的夫君,跟那边的人可是一气的啊!”
崔立越说越激动,而喝完了安胎药的傅涟却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本王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崔立服从地欠身,毕恭毕敬地给他除了外袍盖好被子,便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他是傅涟最信任的心腹,傅涟的所有计划他都参与其中,甚至知道他的每一个秘密,包括傅涟在年满十三岁那年被太子的人强行灌了延嗣水从此雄风不振,包括傅涟不甘让傅鸿得逞,苦心经营多年培植属于自己的力量,甚至决定选一个优秀的男人借种,自己亲身孕育骨肉,以弥补他没有后代就更不能继承王位的遗憾。
而这个借种的对象,就是许雁庭。
那一晚之后他成功怀上了孩子,本来应该躲起来将孩子生下,然后随便宣称是哪个小侍生的都行,可如今他的每一步都乱了,实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24新 欢
三个月后,春意渐迟,落红满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和暖的缘故,许凤庭总觉得今晨窗下的莺啼额外婉转,不由兴致高涨地轻击鸟笼子逗它玩耍。
邵明远捧着一条薄缎坎肩出来,见那人一脸恬淡的笑意,白润的肤色在阳光下也有了些微红晕,不由看得呆了,直到他发现了自己并朝他招手,才加紧了几步走到他面前。
“早上天凉,你也不披件衣裳。”
结着给那人添衣的当口一把自身后搂住他的腰,咬着他的耳珠悄声抱怨,那人果然触痒微微缩了缩头,却被他紧紧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昨晚没有闹够,这会子还闹?”
许凤庭一瞪眼,邵明远只好举手投降,不经意见他领口隐约可见的点点红痕,不由坏心地笑笑,“就会说我闹,昨晚你自己不受用?”
许凤庭到底脸皮薄,回想春风一夜,现时后腰上还酸乏得要命么,这人居然当面取笑,当即别过脸去不肯理他,邵明远见他真的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