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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云海玉弓缘续)-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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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风停在半空,金世遗一手握了那人,微笑的继续看我:“接着给我刮胡子。” 

“混蛋!放开我师娘!”越楼的腕抢在他手中,挣脱不得,涨红了张脸怒喊。 
另一拳过来,金世遗足尖一点,推开了他,手指放在唇上:“嘘,安静些。” 

越楼自地上趴起,他的耐性我领教过,深受其害。 

“你放开我师娘,不然——我与你没完!” 
金世遗叹口气,微带嘲弄反身去看他,自上而下自下而上,颇是不屑。 

“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与我没完。” 

另一个人走进,身上带着靡丽的香味,撩人睡意。 

“越楼,还嫌不够丢人么?”香无冷笑着看我,我一阵难受,“打扰了,不过两位的闲情还真是不小,我们该上路了。否则——” 
“否则什么?”金世遗眯了眼看他。 
“否则我怕这厉胜男死在半路,脏了我的马。”  
 
 三匹马,四个人。 
我坐在金世遗前面,有些悠然自得的舒适。 

轻轻回眼瞥了下香无,他那黑马弄得我很是难受,跟那主人一个德行。 
人不同,连马也不同。 

走过一个店铺,丝绸庄,香无停下,不言不语的进去。 

老板迎出来,很少见了他这种貌似尊贵的客人,笑脸一张,略微的猥琐。 

“您想要什么料子?我们这都是最上等的——” 
“给我一匹红,一匹绿。” 
“好好好,那做什么——” 
“红的做衣,我要。绿的做帽——给那人。”他手指一挥,正好落在金世遗身上。 

“这个——”老板讪笑着,悄抹了抹汗,“这个——” 
“怎么——不行么?”香无一哼,凑近了他,低声说了些什么,那老板颤得如秋天黄叶,畏畏缩缩的进了铺门。 

不用想也知道,无非威胁别人要杀人放火。 

感觉金世遗在我身后的怒气,我轻按了他成拳的手,他反握住我,用力,不至于太大。 

香无冷笑着看我,对身后的铺一喊:“记着,我十天后来取,做得不好可别怪我。” 
鞭一扬,黑马长哮。 

“你们速度太慢,我在前面山口等着!” 
“师父,等等越楼!” 

说话间人已不在。我回头看看金世遗,他一脸凝重。 
“怎么了?” 
“不知道,我只是,有些心绪不宁——”他抬头看着天,眯了眼,“要下雨了——” 

随即夹了马肚。风样的卷了我冲出去。  
 
 跑了一路,远远看见一个庄子,金色雕琢,恢弘万丈的吐着霸气。 
金世遗下了马来,只手抱了我落地,面色沉峻。 

“到了。”他说。 
“是啊,到了。”我说,心里一登,有些空落。 

香无的马过来,不见越楼。我左右顾盼,猛的醒悟——还是晚了,那小子,进了庄。 

阴着脸看他,他笑容可拘的亲切,只盼手中的刀刃飞出,划上两道方才心安。 

“怎么,欢喜得说不出话?以为到了这就一定能活?就一定能与这人流浪天涯?”他倒先开了口,连珠般的,好象质问。 
“你别忘了,我娘,是你那爹害死的,你们厉家欠我的,我早晚会跟你讨回来。” 

“你想怎样?”金世遗横在中间,手握了剑,一丝杀气露出,平白的骇人。 

香无直直前倾的身,越过他俯视着我,然后目光旋回落下。 

“金世遗,我师弟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未经教化的野人。” 
金世遗向前一动,就要跃起,我伸手拦了他。 

“对了,多听听她的话,省得死了还要个病人为你收尸。”他笑的张狂无忌,眉眼稍扬,是好看的风景。 

转头下马,他一个呼哨,黑马自奔去了别处。回头过来,与金世遗站了一处,肩首相齐,这两人高度莫名的一致。 

突的一笑,他眼神里三分轻佻的看我,问道:“金世遗,那谷之华,哪里去了?” 
金世遗一愣,低沉的音起,道:“自是回了邙山。”手牵牢我的,有些冰冷。 

“邙山——”香无再笑笑,“邙山离这可远了,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你就算回去,也只赶得上收尸。要知道,我师弟可不怎么待见他这亲生的妹妹。” 
“那又如何?” 

我听得仔细,他说,那又如何。 
生死攸关的时候,哪次不是拔腿回跑,惟恐伤了那女子寸发,哪次不是丢了我,理直气壮的争辩。 
而现在,他竟可以如此镇定的说,那又如何。 

到底,是他改变了,还是我一直,没有看透? 
不去想了,只抓了他的手,不能圈满的,半掌温存。 

“如何?”他嗤笑,“不如何,只不知你今后见了,会怎样对我这可怜的娘子。” 
“与你无关。” 

我抬头,看看他。关心么?说是嘲弄好一点。他的关心,我从不敢领教。 

“若你待她不好,我师弟还是会来的,你记住我的话,我师弟,还是会来的。”话音完,竟见他脸上有些说不清的东西闪过,云动无痕。 

正当话口,那门径自的开了,出来个小童,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脸漠然。 
“师傅请各位客人进去。” 

香无拂袖,一阵微熏的气味过来,我掩鼻跟上。 
微微一笑,暗自寻思。没见过擦那么多脂粉还霸气依旧的男人。 

那厅间宽敞得吓人,雕琢细工,看得晃眼。 
直跟着小童进屋,七拐八绕,回头看时大门已不见踪影。 

走至个烟雾缭绕的屋前停步,他一恭腰,示意我们进去。 

香无哼了声,一脚跨入,没了往常的谨慎,态度散漫得令人生疑。 
我抬头看看金世遗,他安慰而疑惑的笑笑,有化不尽的忧虑凝结。 

横竖是死,我拉了他,跟着进房。门在身后,略微诡异的合拢。 

见着个奇怪的人。道袍打扮,背对着我,正与香无私话。该是那九分了,我想。只听过没见过的人,如今见了,未免有些失望。 
他听得我们进来,缓缓回头,我惊立当场。 

这个人,不熟悉,却决不至于忘记。见过两次,一次在香无的香料庄,一次在那作戏般的婚礼。两次见他,都是一张卑恭的奴颜,惹人烦憎。 
没记错的话,香无说,他姓刘。 

一指点出,他漫不经心的道:“香少,这就是你央我治的病人?你的娘子?” 

他说央,我诧异的不能言语。央,既求。香无求人?他会么?他怎么求? 

回神过来,我向旁靠靠,金世遗产扶了我。 
“你——是那个——刘老板?” 
“生意是我的外业,准确的讲,我是个大夫。” 

“为什么——” 
“为什么要跑这么远亲自到我庄上求药?”那男人点点头,接了我的问,精明得讨厌,“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大老远带了他们来这?” 

沉默,香无嘴角轻提依旧,似并不想说,似说不出来。 

冷笑。我打破这寂静。盯着他,可怜的样子,他皱眉。 

“你——就是这样,千方百计的把我从惩我那里弄走,对吗?你只是想,不让我再见你师弟,对么?你在怕什么,香无?其实,没有你,我一样会走,没有你,他一样会追来,你在担心什么?你的计算,就是这样的,对么?” 

回头看看那男人,他盯着香无,再看看我,似有所悟。 
再笑,捂着胸口闷咳,抓紧金世遗的衣领,有些安慰。 

“你,其实不必如此狡黠。” 

他不说话,我想是我点穿了心事,所以选择缄默。 

“你很可怜。”我说,“你只敢在醉得厉害时说你爱他,你却从不敢在清醒时表露出来。你以为,你带走我,他就会留下么?你以为,在你做了那么多事后,他还能原谅么?”哼了声,看着他,我走近,第一次的主动。 
他眉眼锁紧,听着我,没有反驳。 

“你,真是可怜的人。” 

“我是可怜,不说,那又如何?这些关你什么事?”他突的笑了,弯腰下去,气息不接,“我怎么想,怎么做,那又关你什么事?”转头看着九分先生,嘲弄的大声,“关你们,什么事?” 

没由来的,九分盯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走吧,我还要给你治病。” 
 两个童子上来搀了我进内堂,空留金世遗在门外。 
香无走得迅速,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问问九分,那老头一改当初的谄媚,对我冷眼相向,很有些自讨没趣的感觉。 

他诊断的工具奇怪,一根细线缠了我的腕,走到远处坐下。 
我盯着他,他微微抬眼看看,竟直将那线咬进了嘴里。我惊呆。 
名医怪癖不足为奇,可我实在没见过这样近乎诡异的方式。 


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咬着?” 
他停了停,眉头不舒服的皱起。狠一瞥我,嘴上用力,我手一麻,近乎断裂的窒息。 

一盏茶后他幽幽的放开,推门叫了金世遗进来。 
他大步走到我身边,握了我的手,密密的,全是汗。很紧张么?我抬头,他盯紧着九分。 

“如何?” 
“可以医。” 

听见他喉咙里一声长叹,逐渐有了笑意,止不住的,从嘴角扩散到整个面部。 

“不过,我还没想到方法——很棘手。”九分冷笑一声,“所以,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什么意思?”金世遗一愣,眉眼凝固,几步冲上去纠了他的衣领,“怎么又治不好了?” 
“当然弄得好,只要有药。” 
“什么药?” 

九分猛的住了口,朝我瞥一眼,神色异常。 

“香少不在,明日等他来再告诉你们。” 
“什么混帐话?”金世遗一用力,他整个的提起,“胜男的身子,多拖一天就危险一天,为什么非要等他来?” 
“因为——求我的人,是他,不是你。” 

他想了想,微微一笑,搓着手道:“我先给个方子,你煎些药来给她上了,至少可以保了这三天无碍。” 
手一丢,一张纸划过,落入他的怀里。 

金世遗看了看,回头对我道:“你好生休息,我马上回来陪你。” 

待他走远,我冷眼看着九分:“说吧。” 
“说什么?” 
“你骗他走,不就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他一笑,放了茶。 

“香少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难缠的女人。” 

关上门,他回过来,不客气的坐在床沿上。我往里缩了缩。 

“不过你说错了一半,我是想他走,可那药也是真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没力气跟你虚耗。” 
“你不是想问我的手么?我给你看就是。”说着,他捞起袖子,我看见两只漆黑的,犹如焦碳的——手。 

一惊,嗫嚅着问:“这是——” 
“废了多年,所以才要用牙诊病。” 
“为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不过——”他一笑,颇有深意的看着我,“这还多亏了香少的关照。” 
“是——他弄的?”我怔愣,不由自主的向里侧靠拢,顺手摸上惩我给的匕首。 
“所以说,天下人都好赖不识,你,厉胜男,也一样。”叹着气,他仔细看着那手,我一阵恶心翻涌,避了头去。 

“做了那么久的香夫人,你当真没注意过么?香少的左手,是假的。”  
 又是一骇,四肢发散出的寒冷裹身子。 
想到那日他舍命救我,似乎,这手是不灵便的。 
难怪喜欢穿长衫,难怪只用袖作兵刃。不是不想,这,原来是不能的。而我,竟一直,不知道,这个相公,没有左手。 

暗自的笑,有些绝望。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弄的,他的手?”咬牙。 
“当然是被人砍的。”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师父。” 
“怎么会——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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