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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月洞府?”
曾叔常点了点头,道:“不错,多年以来,幻月洞府都是本门重地,从来只容许掌教真人一人进入,洞府之中究竟有什么,历代掌教真人都是讳莫如深,从来不肯透露半分。并且那幻月洞府正是昔年本门中兴师祖青叶祖师的闭关所在,一应神功仙法,也可以说都是从这神秘洞府中流传出来的。
曾书书默然良久,面上神情变幻,似乎仍是为突然听闻此事而感到有些吃惊。曾叔常看了他一眼,道:“青云门立派至今,已超过两千年,这段日子实在太长,放眼天下修真界诸派,几乎就是一个异数,唯一能和我们在立派时日上一较长短的,”他笑了笑,言语中忽然带了些奇怪的意味,轻声道,“也只有魔教一门而已。”
书书登时脸色大变,愕然道:“爹,你说什么?”
曾叔常摆了摆手,没有在这事上再多说什么,同时他苍老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疲惫之色,沉默了片刻后,道:“书书,爹虽然老了,但自信老眼未花。萧逸才这个人,现下虽然如你所说,名望道行,都远不及昔日道玄师兄,但他乃是道玄师兄嫡传爱徒,心机手段又无一不是厉害的。加上昔日单论资质,他也得过七脉会武的第一,在那一辈年轻弟子中也属绝顶人物,若是我猜测不错,幻月洞府中果然还有什么秘密存在的话,此人的道行修行,未来也不容小觑。”
他慢慢地扶桌站起,身子看去突然有些颤巍巍的,曾书书连忙过去扶住,曾叔常凝视着儿子,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青云兴盛,但历来门中便多有波折暗斗,只因本门中天资超群的人才太多,倒也不算什么。但未来门中若有什么争端,以我这老眼看去,只怕旁人也未必能轻易撼动萧逸才,你还是站在长门这边最好。”
曾书书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爹,你莫说了,劳心苦思,最是耗神,还是安心休养吧。”
曾叔常面上疲倦之色渐浓,但看着儿子的眼神中,终究还是露出几分温和爱惜之色,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微微点头,然后便在曾书书的扶持下,缓缓走回了洞府内室,躺回了床上,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曾书书又在卧榻之侧静候了好一会儿,确定老父果然已经熟睡,这才悄然退出了山洞。站在洞口平地上,淡淡阳光落下,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原地站了片刻之后,这才迈步走去。
一路走回到风回峰上的明炉轩,在小楼外守卫的那两个风回峰弟子看到他过来,都是向他行礼,曾书书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却是叫过了其中一人,低声吩咐了两句,那弟子听完之后答应一声,快步去了。曾书书也没多说什么,就这样走进了明炉轩,仍是回到那药室之中坐下,面上露出凝重之色,隐隐还有几分担忧。
药室之中安静无声,过了约莫一盏茶工夫后,一阵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在门口与守卫的弟子低声交谈两句后,一个身影大步走了进来,眉目英俊,气度潇洒,却是曾书书门下的得意弟子欧阳剑秋。
走入药室,看到曾书书果然坐在桌旁,欧阳剑秋不敢怠慢,过来见礼,同时面带询问之色,道:“师傅,听说是你要见我?”
曾书书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也时常去山下别院中当值守卫,对今年这次青云试的新人弟子也算见过不少了,以你看来,其中可有出色人物?”
欧阳剑秋一怔,却是没想到师傅会突然问起此事。要知道如今青云门五大长老中,掌教真人萧逸才掌握全局,齐昊与曾书书二人都是精明强干之辈,可称得上是萧逸才的左右手,平日里处理门中事务也是繁忙,并未有插手青云试。剩下的两位长老中,陆雪琪自来很少理事的,所以青云试这一块,一般是由宋大仁管着,别的不说,但看平日在青云别院中巡视的是宋大仁门下弟子穆怀正,便能知晓一二了。
不过如今青云门七脉合一,长辈虽然不管,但诸多弟子也常被调遣过去当值,欧阳剑秋也在其列,闻言沉吟了片刻,道:“回禀师傅,这一次的青云试规模远胜往昔,以弟子在别院中这两月多时间从旁粗略看去,今年诸多新人中,资质上佳的为数不少,其中佼佼者如风恒、管皋、苏文清、唐阴虎等人,都是在两月有余的时间里,便已将清风诀修炼至第三层境界,资质天赋不可谓不强。假以时日,若果然能拜入青云门下,只怕成就未可限量。”
曾书书看了欧阳剑秋一眼,只见他面色坦然,并无丝毫异色,心里还算满意。只是在心中把这些名字过了一遍后,曾书书却是眉头忽然一皱,他虽不怎么管青云试的事,但多少也会了解一些,并且这些来参加青云试的弟子中,往往有许多人身后背景并不简单,也是他这个青云长老需要留心的。只见他思索片刻后,却是微微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带了几分颇堪玩味的语气,淡淡道:“都是世家出身的人?”
欧阳剑秋点了点头,面上也有几分无奈,道:“是。”
曾书书默然片刻,淡淡一笑,却是将此事置之不理,口风一转,对欧阳剑秋问道:“对了,在别院中当值时,住在庚道十七院火字房中的,有一个名叫苏小怜的女弟子,你可有印象?”
欧阳剑秋登时就是一呆,站在原地凝神思索了片刻,道:“弟子知道有这么个人,好像便是前些日子那混入青云试的魔教奸细巴熊意外身死时,发现他尸身的那个女弟子。”
曾书书点了点头,道:“便是她了。”
欧阳剑秋又想了想,道:“苏小怜这人平日似乎很是低调,若非那件事发生,弟子还真没注意到她。师傅突然问起她,莫非有什么事吗?”
曾书书沉吟片刻,却是对他招了招手,示意欧阳剑秋靠上前去,欧阳剑秋有些不解,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曾书书身边,曾书书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话,欧阳剑秋面色渐渐凝重,神情变幻,片刻之后站直了身子,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曾书书淡然道:“你也不必太过着紧,从旁留意就是,不要让她发觉,若果然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行径,便来报于我听。”
欧阳剑秋抱拳道:“是。”
曾书书挥了挥手,道:“好了,其他没事了,你去吧。”
欧阳剑秋对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明炉轩中药室里,又陷入了一片静谧,曾书书独自坐着,面上慢慢浮起了一丝深思之色。
青云别院中,日子仍是在平静地过着,从大竹峰回来的王宗景,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与众不同的迹象,看去反而比平日更加沉默低调了,甚至是连平日时常出去走动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
哪怕是他如今年岁不大,但仍是能够隐约感觉到自己命运正在渐渐转向,两个绝对能算是青云门中顶尖的人物,自然也就是这神州浩土天下间修真界里绝顶的人物,等若是同时在栽培他。有时候他梦中醒来,虽然知道未来的路未必就好走了,但仍是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萧逸才传给他的太极玄清道法诀,清正大气,比之清风诀绝对高明了无数倍,甫一修炼,便让王宗景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颇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而大竹峰上张小凡那边,在每隔七日上山一次的教诲中,对他讲诉着魔教历史过往人物,魔教宗门派系种种纠葛分支,当然最重要的,还有种种奇功异法、杀人手段,虽说这短短时日不过是略窥门径,但其中阴毒狠辣处,奇思妙想处,却已经令王宗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仿佛看到了一扇神秘阴晦的黑暗之门,在自己的面前缓缓打开。
魔教魔教,这一个“魔”字被叫了几千年,绝不是信口虚言的。
可是不知为何,明明教导的都是些异于正道的旁门邪术,但王宗景在与大竹峰上那个身份莫测的神秘厨子接触中,却从来没有在心底生出过任何怀疑警惕,反而从最初的一点敬畏变得越来越钦佩敬服,那人的言谈举止,谈吐气度,还有不经意中流露出的看破沧桑一般的温和笑容,犹如淡淡阳光,虽不起眼,却是越来越深地影响到了他。
王宗景很小便失去双亲,与姐姐王细雨相依为命长大,十几年来,从未遇见过这样一个成熟自信并且异常强大的男子对自己耐心教导。哪怕是林惊羽,虽然也是同样惊才绝艳的绝顶人物,但毕竟接触太少,虽也曾在少年心中被敬为天人,但此刻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地被张小凡所取代了。
而唯一能在王宗景心中与张小凡相提并论的,便是另一个无声无息带着一丝神秘,感觉里仿佛一直都站在阴影中的萧逸才了。说来也怪,明明二人教授给他的是两种截然不同背道而驰的东西,一正一邪,萧逸才明而张小凡暗,但这些日子以来,留给王宗景心里印象,却是极古怪的,好像萧逸才身上一直笼罩着一丝模糊阴影,而传给他魔教异术的张小凡,反倒像是一直站在温煦阳光里一般。
除了传授他太极玄清道法诀外,萧逸才果然如他之前所说,再没有教授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给王宗景,每隔三日的后山见面,一旦遇上小鼎回山日子,便取消推迟,而他无论风雨,都是按时前来,以他一门掌教之尊,让王宗景心中感动之余甚至也不禁觉得有些惶恐。
而萧逸才也从未向王宗景打听过任何有关张小凡的事,除了在太极玄清道上细心指导外,他对王宗景所说的,有时是天下大势,有时是门派轶闻,或是对他说一些做人道理,容色淡淡,气度不羁,纵然二人相会时往往是在巨树森林的幽深夜里,但淡淡月光之下,那男子负手而立,慨然望天的身影,却是一次又一次落在王宗景的眼中。
未来的路,究竟会是怎样的呢?
王宗景不知道,萧逸才、张小凡也不知道,这世间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只有白云苍狗,日升月落,日子一天天悄然过去,芸芸众生都在身不由己地前行而已。
转眼之间,在青云别院中安静的日子又过了三个月,如今已是进了腊月里,从秋入冬,虽还未到落雪时节,但天气已是渐渐寒冷。不过随着修炼的加深,王宗景本已极其强壮的身子,已经不再害怕这些许寒意,更何况就在不久前,他暗中修炼的太极玄清道已经正式迈上了一个新台阶,修成了第一层境界,萧逸才也随之传了他第二层境界法诀。
这一日是腊月初六,又是小鼎回山的日子。
与往常一样,王宗景不愿与小鼎同行,让他先去山门那等着,自己随后跟去,小鼎也习惯了,笑嘻嘻地带着大黄小灰先行而去。王宗景在屋中等候片刻,一切也准备妥当,想到不久之后又能再见到张小凡,心中忍不住便是一阵激动,这些日子下来,他与大竹峰上的张小凡虽无师徒之名分,但心中对他的敬慕之意却是与日俱增。
在屋里又等了一会儿后,他打开屋门走了出去。才走到庭院中,忽然看到平日很少出现的仇雕泗今日居然站在院子里,与此同时,苏文清手持书卷,倚坐窗前,似乎原先正笑意温和地与路过的仇雕泗说着话儿,这时看到王宗景出来,也是转头看来,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道:“王公子,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