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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此刻只有一个鹤发童颜、身着白衣黑袍的老者正坐在大殿中的地上,闭目打坐,缓缓吐纳呼吸着,显然是正在修炼中。在哪老者的正前方,却赫然是一个比他高大无数倍的巨大龙形雕像,龙头抬起,龙睛圆睁,龙爪之上有熊熊火球,看上去居高临下,一片庞大的阴影笼罩而来,加上雕工极高,活灵活现几乎就像是随时会活过来一般,轻而易举地江南底下那蝼蚁一般的人类吞掉。
只是这老者面色从容淡然,似乎在这巨大龙像下早已习惯了这巨龙的威势,仍是专心致志地修炼着,一点也没有分心。
龙神殿上,一片寂静幽然,无数隐匿在阴影中的巨龙目光,似乎都正在暗中窥视着这片天地。
突然,原本是死物的那一具巨龙雕像,猛然间从龙身上传来一声奇异的爆裂之声,正在正文打坐的那个老者瞬间身子大震,睁开双眼,带了几分不可思议之色,抬头向那龙神雕像看去。
一股可怕而无形的威势,在一瞬间仿佛突然降临,巨大的龙神雕像似刹那间复生一般,整座龙神殿上都充斥着赫赫龙威,似欲择人而噬。在这股几乎不可力敌的可怕威胁之前,那老者道行虽高,却也是面色陡然苍白,但是他眼中并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是在最初难以置信的惊愕之后,闪过狂喜之色。
甚至他激动到控制不住自己,一跃而起,连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的地步。
“天龙……龙神……这是龙神显身了吧?!”
他的话里带着颤音,老泪纵横,身子也开始发抖起来,然而那一瞬间不过须臾,转眼即过,突然所有的威势如潮水一般轰然而退,那股可怕的气息在龙神殿中像是淡淡风尘一般,稍一停留,便终究被吹散于人间。
激动的表情瞬间僵硬在老者的面孔之上,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巨大的龙神雕像,似乎想要从上面再看出些什么,再体会到那不久之前刚刚降临的强大力量,然而什么都没有,他看到的终究只是一个雕像。
一个巨大、桀骜而面目狰狞的巨龙雕像。
老者霍然回头,瞠目大喝:“来人!龙神灵迹已显,速召天龙殿‘五龙卫’上殿议事。”
喝声如雷,远远传了出去,在这巨大的地宫中竟如洪钟大吕一般,久久回荡不绝,响彻每个角落,可见这老者道行之高,已到了匪夷所思之境。
一时之间,整个地下宫殿之内,人人惊诧,一片骚然,无数人面上露出狂热狂喜之色,有的女子甚至已经失声痛哭,如听到什么盼望多年的喜讯,而在片刻之后,地宫里的几个方向上同时掠起数道人影,颜色不一,分为白、红、黑、绿、蓝五色,如闪电一般掠至龙神殿上,一起进入,在那老者向前站定。
这五人中,有男有女,相貌各异,但在额间眉心处,却有一枚血红印记,拇指大小,殷红如血,同时看他们脸上神色都是一派肃然恭谨,显然对这龙神殿上的老者都有几分尊敬。
龙神殿上,老者很快便与这五个人低声商议起来,众人面上神色不停变换着,不时也有人出声说上两句,但是随着交谈的深入,众人脸上的狂喜之色虽然还有几分,但同时也多了几分焦灼疑惑。
说到后来,那老者忽地一跺脚,转头向那五龙血卫中身着黑色的男子问道:“黑龙,刚才龙神灵迹威势无比,当真算不出龙神所在之位吗?”
那黑衣男子面貌颇为英俊,额上一点红印更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异,但此刻却只见他面目多苦涩之意,对那老者苦笑道:“龙候,灵迹来得太过突然,持续时间又过短,我在殿外一旦感觉,立刻便布下‘灵龙阵’测位,但终究只能知晓龙神方位应该是就在、就在……”他干笑一声,神色间掠过一丝尴尬,低声道,“就在冰原南方。”
“哼……”包括那老者在内,连着旁边其他四大龙卫都对黑龙翻了个白眼,众所周知,冰原便是神州浩土的极北之地,这要说龙神在冰原南方,等于就是说除了冰原之外,整个神州浩土浩瀚之地,中土九州,蛮荒沧海,死亡巨泽,甚至无边无际的十万大山都皆有可能。
那黑龙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话委实太不靠谱,只得讪讪而笑,不敢再多说什么。
被称为“龙候”的老者脸色变幻,苦思许久,旁边五大龙卫也都不敢打扰,半晌后只见龙候老人猛然抬头,断然道:
“自我天龙殿传承以来,数千年间,这还是第一次龙神灵迹显示,决不可等闲视之。历代祖师早有明示,无论如何都以找寻龙神为第一要务。所以自今日起,天龙殿中所有大小事务皆可放下,门众尽出,不管用何等手段,或明或暗,都向中土九州渗入,多方打听龙神的消息。”
他顿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杀意,冷然道:“故老相传,龙神乃是为人所害方才于人间销声匿迹,此番显灵,世间必有异象,尔等着力寻找之。若有阻碍大事者,杀!”
五龙血卫以下都是一凛,一起抚胸俯身,齐声答应道:“遵命。”
龙候老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而他自己则缓缓回身,凝望着那巨大无比的龙神雕像,面上神情再度变幻,似在思索着什么。
神秘荒漠之中,被无形力量稍微打开的风沙渐渐又合拢起来,漫天风尘卷过,又并成一个巨大的风暴漩涡,将那条被死死钉在大地之上的巨大石龙遮蔽起来,再也不见踪迹。
原本那个小山坡所在的地方,山坡上残破的白玉祭坛已然化为乌有,甚至就连小山坡本身,都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茫茫荒原之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而深不见底的洞,无数的石块崩裂如雨,如洪水一般摔进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大洞。
王宗景与小鼎也是身不由己地向下方掉落下去,那一刻,王宗景只觉得周转四面八方尽是轰然大响,无数沙石撞击着飞溅落下,甚至就连边的小鼎也因为吃惊过甚而发出了惊呼。
慌乱之中,身躯正快速下落着,这一旦落下只怕再无性命,仓促间他左手猛然一抓,抓住了小鼎的手臂,右手却还紧握着那柄苍白骨剑,王宗景大叫一声,使尽了合身力气将右手骨剑向旁边不远处的石壁刺去。
那苍白骨剑剑刃看着并不锋利,剑身也不算特别厚实坚固,只是事发仓促,王宗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谁知当他握剑刺向石壁时,只听“咝”的一声轻响,这柄苍白骨剑竟如断金切玉一般,轻而易举便刺穿了坚硬无比的石壁。
剑刃入壁,王宗景拉着小鼎两个人的身子陡然一震,硬生生地半空中停了下来,饶是以王宗景如此强悍的身躯,这一下也是脸色一白,差点就以为自己的右手断裂开了。不过幸好,他的肉身却是足够强悍,如此强烈的撞击拉扯,也硬是撑了下来。王宗景拉着小鼎的手,两个人就这样吊在半空中,这时周围的石块沙土仍然不停落下,两人僵硬在半空中,一动也不敢动,颇有微分听天由命的味道。
总算老天开眼,他们的位置接近石壁,过了一会儿,直到周转崩塌的岩石沙土都平静下来,他们也没遇到特别大的麻烦,虽然沙土满身,小石块也砸在身上不少,但总算还是大致完好地撑过了这一关。
“呸,呸!”王宗景啐了几口,吐掉了落得自己满嘴满鼻的灰土,然后向下看了看,随即脸色微变。此刻的他抓着小鼎的手臂,两个人就这样临空悬吊在山壁上,全靠他右手紧抓着刺入山壁的苍白骨剑在支撑。而在他们脚底下,已经出现了一个宽约三十丈,底部一片黑暗深不可测的大洞,看上去就像一个黑暗的无底深渊,随时想要将他们两人吞没。
这时小鼎也慢慢回过神来,向下方看了一眼,顿时也吓了一大跳,身子一阵扭动。
王宗景吃了一惊,连忙大声喝道:“小鼎,别往下看,不要动了!”
小鼎脸色苍白,很快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渐渐安静了下来,但王宗景仍然能感觉到那只抓在手心中胖胖的小手里渗出的冷汗。王宗景看了小鼎一眼,心中也不无几分同情,心想谁家四五岁小孩,会在这一天之内经历这样的危险,并且生死关头还不止一次,连着几次都如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还真是难为了小鼎。
只是眼下到了这一步,终究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了。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向上方看了看,只见他们所在之处距离地面大约还有两丈之远,只是这一次崩坍所造成的石壁便如刀削一般,坚壁绝刃,极少有可以借力踩踩攀登的地方,想要上去却是极难的了。
在这个时候,王宗景真是分外羡慕修道有成的那些高手,只要能御使法宝,这个时候只要将法宝祭出来,往上一跳,不就能够轻而易举地飞上去了吗?
他咬了咬牙,在下定决心日后定然要早日修到这种境界后,低头对小鼎道:“小鼎,睁开眼睛看我,我有话跟你说。”
小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王宗景点了点头,道:“好,小鼎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小孩,呃,比多当初这么大时厉害多了……”
小鼎眨了眨眼,忽然插口道:“真的吗?”
王宗景一滞,本来他的话不过是顺口说说,也就是想鼓励鼓励小鼎,然后叫他准备一下两人往上爬的,谁知小鼎看起来居然还挺认真。不过王宗景脑海里随即把自己年幼时的回忆过了一遍,却发现这还当真是一句大实话,自己在四五岁时,不过还是龙湖王家一个什么屁事都不懂的顽劣男孩罢了,真要连番遇到今日种种危险事,还不得吓个屁滚尿流啊?
当下他沉吟片刻后,却是由衷地看着小鼎道:“真的,小鼎。”
小鼎顿时高兴了起来,虽然仍是被吊在半空中,还有性命之忧,但他看着脸色却好了许多。王宗景也是莞尔,随即认真地对小鼎道“小鼎,你听我说,咱们现在这样撑不了太久的,一定得爬到地面上去才有一线生机。”
小鼎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地面,脸色微微一变,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你听我说,也照我说的去做。我会拉你起来,你够得着我身子的时候,便抓住我的衣服爬起来,慢慢爬到我的背上抱紧我,然后我背着你,再想法子慢慢爬上去,好不好?”
小鼎连连点头。
王宗景对他微微一笑,带了几分宽慰,然后右手紧抓苍白骨剑剑柄的手掌,一用力,左手猛然一提,额上和脖后登时亮出了几根青筋,小鼎只觉得一股大力抓着自己缓缓升起,他性子机灵,知道两人此刻都在危险之中,一点错处都出不得,也是小心翼翼地一旦身子够着的时候,立刻便抓住了王宗景的身子,在他手臂的帮助下,爬上了他的臂膀,然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
当那一双小手圈住自己脖颈时,王宗景只觉得有一种似乎熟悉的感觉,仔细一想,却是不久之前两人就是这般姿态,在那片异境山洞中狂奔着躲避无数蛇海的追击,想不到没过多久,居然又变成了这番模样。
王宗景露出一丝苦笑,微微摇头,心想这一趟异境之行还真是太不顺利了。随后,他艰难地转过身子,面对光滑的山壁,几番细细找寻,总算找到一处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