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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险境,然后隐姓埋名,以避开所有和他有仇怨的敌人追搜。
至少飞马牧场的人便不肯放过他,而徐子陵亦难以阻止。
徐子陵道:“我只听过邪道八大高手,却从未听过什么两派六道,阴癸派该是两派
之一,对吧?”
曹应龙点头道:“阴癸派被奉为魔门之首,皆因其拥有魔门的宝书《天魔秘》,与
《慈航剑典》分别为邪正两道至高无上的经典。前者发展出两派六道,后者则是慈静航
斋和净念禅院。”
徐子陵愕然道:“曹当家是否魔门中人?”
曹应龙苦笑道:“若非魔门中人,又怎会和杨虚彦扯上关系?”
见到徐子陵脸上闪过异色,忙道:“我虽身在魔门,但心中却对师门恨之入骨,皆
因我成年后,在一偶然机会下,发现昔年师尊收我为徒时,竟下毒手尽杀我的父母兄弟
姊妹,名之为‘斩俗缘’,使我心中充满愤恨,偏又无力反抗,只能把仇怨发泄在别的
地方,到今天才憬醒过来,过去就像一场噩梦。”
徐子陵首次对他生出少许同情心,问道:“令师是谁?”
曹应龙双目喷出仇恨的火焰,沉声道:“他就是连慈航静斋也畏忌几分的‘邪王’
石之轩!”
徐子陵失声道:“石之轩,那岂非是石青璇的生父?”
曹应龙仰望天色,为赶时间转入正题道:“过去百年间,天下大乱,魔门亦应运而
生出了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最为突出者就是‘阴后’祝玉妍、‘邪帝’向雨田和‘邪
王’石之轩,论名气当以祝玉妍最盛,可是论实力,其他两人绝不在她之下。”
徐子陵吁出一口寒气道:“向雨田临死前回复良知,石之轩既与碧秀心结合,理该
亦改邪归正。”
曹应龙露出既恐惧又鄙屑的神色,“呸”一声道:“石之轩乃天生邪恶的人,隋朝
之所以灭亡,天下由一统变回纷乱,他须负最大责任。”
徐子陵愕然道:“竟有此事,石之轩凭什么本事去颠覆大隋?”
曹应龙咬牙切齿道:“石之轩另一个身份就是杨广最宠信的大臣裴矩,负责中外贸
易,杨广之所以远征高丽,正是出于他的怂恿。”
徐子陵心中剧震。
当日邢漠飞在曼清院当向他们提及此人,说他着有《西域图记》三卷,记述西域四
十四国的风貌,其序文末尾有‘浑、厥可灭’之语,导致杨广大兴兵马,远征域外。伏
骞今趟东来,正是要找他算账。此人又擅用间计。在西域搅风搅雨,累得突厥分裂,互
相攻伐,死伤盈野。杨广亦因三征高丽,导致叛民四起,终致覆亡。
曹应龙狠狠道:“杨广的不仁无道,虽说与本性有关,但若非石之轩推波助澜,绝
不会把杨坚雄厚的家当败得这么快。”
徐子陵头皮发麻道:“这样做于他有何好处?”
曹应龙叹道:“问题是无论文帝、炀帝,均大力提倡佛教。在全国广建佛寺,抄写
佛经,宣扬佛学。等若以国家的力量来传教,这与魔门的信念有若南辕北辙,石之轩怎
会容他们胡来。说到底慈航静斋与魔门之争,便是一场道统谁属之争。”
徐子陵听得目瞪口呆,不解道:“若只是针对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那为何魔门各
派不集中全力,一举把他们歼灭,却要把万民卷入水深火热之中。如惹得外族入侵,岂
非更得不偿失?”
曹应龙哂道:“魔门讲求绝情绝性,练具至高功法更会绝子绝孙。他们也像佛说般
视生命为短暂的过渡,虚幻而不具终极意义。只不过他们破迷的方法,却非是救世济人,
而是视道德礼法为儿戏,故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不受任何拘束。”
徐子陵叹道:“曹兄以前所作所为,正深合魔门之旨。”
曹应龙颓然道:“因为我长于魔门的薰陶下,一切只觉理所当然。自汉武帝罢黜百
家,独尊儒学,便开始了道统之争,天下始有正邪之别。到妖教东来,汉译胡书,令事
情更趋复杂。对你们来说,争天下乃政治之争,对我们则是道统之争。彼兴盛宏扬时,
我则沉沦不起。纵使我现在觉今是而昨非,对属于外来的佛教仍是深痛恶绝。哼!佛教
不外演其妖书,谬张妖法,欺诈庸愚之教。什么既往罪孽,将来果报,布施一钱,希万
倍之酬;持斋一日,冀百日之粮,遂使迷愚者妄求功德。如真是万法皆空,何用贪迷至
此。”
徐子陵尚是首次听人辟佛,这些论调显是常给魔门中人挂在口边,故曹应龙滔滔放
言,有若长河流水。
曹应龙接着道:“至于欲灭慈航静斋,更是谈何容易。阴癸派一向与静斋的斗争,
始终落在下风,兼且静斋已超越了一般宗教,成为佛道两家的无上圣地。谁若公然对之
作出攻击,会惹来道家像宁道奇之辈,又或佛门四宗那些一向不问世事的高僧的干预。”
徐子陵听得茅塞大开,动容道:“佛门四宗是那四宗。”
他虽很想直接询问石青璇的事,但却不由自主被曹应龙的大爆魔门内情所吸引。至
此才明白为何曹应龙那么有信心他会认为其情报物有所值,足以换命。
不知不觉间,离天明只有半个时辰,徐子陵的心神已全贯注到这既超然于江湖政治,
又与之有密切相关的斗争去。
曹应龙再望天色,迅快答道:“四宗就是天台宗、三论宗、华严宗和禅宗,主持者
均为武功已出凡入圣且道行湛深的高僧,从不卷入武林和俗世的纷争中,当然亦没有人
敢惹他们,唯一的例外就是石之轩,他曾先后拜于三论宗的嘉祥大师吉藏和禅宗四祖道
信大师门下,偷学其技艺,在魔门中他亦是身兼两家之长,若非静斋出了个碧秀心,恐
怕即使宁道奇亲自出手,怕亦未能制服得他。”
徐子陵见曹应龙如此合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开始相信他洗心革面的诚意,也
有点为他的安危担心,虽满肚疑问,却不敢岔远,忙道:“杨虚彦和石之轩是什么关系,
为何他会去害石之轩的女儿?”
曹应龙答道:“严格来说,杨虚彦并不算魔门中人,他与魔门的关系,是因石之轩
而来。”
顿了顿,像猛下决心般道:“杨虚彦就是杨坚之孙,杨勇之子,杨广的亲侄。”
徐子陵动容道:“原来如此!”
一直以来,他们都弄不清楚杨虚彦扑朔迷离的神秘身份,既似听命于杨广,又似助
外人来对付杨广。但假若他是杨勇之子,那害死兄长太子杨勇以自立的杨广,便是他的
杀父仇人。
曹应龙续道:“石之轩私下救起杨虚彦,以另一孩童之尸充数,本是不安好心,意
图败坏隋政后为杨虚彦复辟。岂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反意外发觉杨虚彦无论心性资质,
均可继承他的绝学,故收之为徒,传以武功,此事除我之外,天下无人知之,所以我才
厚颜以此来向徐兄作交换条件。”
接着闭上眼睛,脸容转白,体内骨节间隐隐传来“劈啪”轻响。
徐子陵还是首次见到散功的魔门秘法,心中恻然,但又知不应阻止。
曹应龙徐徐道:“当石之轩知道天下乱局已逸出他的控制时,也由于某些我和杨虚
彦都不明白的原因,忽然销声匿迹。我本不愿与朱粲和萧铣联手,但杨虚彦却亲来见我,
说动我布局对付你们。又透露石青璇曾与你联手对付尤鸟倦等人,假设我们不赶快收拾
你们,说不定石青璇会把石之轩让她保管,牵连重大的魔门经典交予你,所以必须速战
速决,以双管齐下之法,由我对付你们,而他则往四川把经典骗到手上,至于其中细节,
连我都不大清楚。只知杨虚彦此人天性邪恶处一如石之轩,且深信只有去掉石青璇,石
之轩才能回复‘本性’,出而助他取得天下。”
说到最后,他脸上再无半点血色,不住喘气。
徐子陵大生恻忍之心,拉起这曾横行霸道、杀人如麻的大凶人双手,一方面细察其
散功是否属实。另一方面则制止他继续散功,骇然道:“杨虚彦告知你这奸谋时是多天
前的事,我怎还来得及阻止?”
曹应龙得他真气输入,脸上重现血色,喟然道:“石之轩对我唯一的恩惠,就是传
我魔功,现在我已把功夫还他,再不欠他分毫。”
再喘一口气,才接上徐子陵急要知道的问题道:“这小子不知如何竟身负内伤,必
须潜修一段时日才可到四川去找石青璇,所以若徐兄立即赶去,很有机会抢在他前头,
为石青璇化解此劫。”
徐子陵此时对他怀疑尽去,放开他双手道:“曹兄究竟尚有什么未了之愿?”
曹应龙苦笑道:“徐兄确是高明,知道我散功后只能勉强再活一年半载,不过我这
心愿只能靠自己去完成。唉!此事说来话长,简单的说。就是我曾暗中背叛师门,与一
女子生下一女,今次就是要抛开一切,回去见她母女一面,让她们知晓我是别有苦衷,
非是抛弃她们。”
徐子陵听得呆在当场,若在此之前有人告诉他杀人不眨眼的曹应龙竟怀有这种深刻
的妻女之情,实是打死他都不肯相信。
徐子陵知时间无多,嘬唇召来坐骑,并问道:“二派六道究竟是那些派系,关系如
何?石之轩又身兼那两派之长?”
曹应龙感激地接过马鞭,道:“《天魔秘》共分六卷,衍而发展出两派六道,各派
自成一家,其中以天魔术最厉害,道心种魔大法最诡异,可是当石之轩融汇花间派和补
天阁的最高心法后,创出名为‘不死印’玄奥无比的奇功,便在魔门自树一帜,连祝玉
妍和向雨田也为之叹服。”
接着又道:“两派就是阴癸和花间派,六道则为邪极、灭情、真传、补天、天莲、
魔相。其中真传又一分为二,分别是道祖真传和老君观。”
曹应龙翻身上马,叫道:“此地一别,再无相见之日,徐兄千万小心杨虚彦,假以
时日,他将是另一个石之轩。”
接着俯身从怀内掏出一支竹筒,塞进徐子陵手内,这才夹马而去。少帅军四下散开,
任他逸出包围圈。
在寇仲和商秀洵的带领下,近千牧场战士像一片疾云般掩至,刚好目送在曙光初现
的地平尽处变成一个小点的曹应龙。
商秀洵疑惑地瞧着远去的孤人单骑,来到徐子陵旁问道:“那不是曹应龙吧?”
徐子陵坦然道:“正是他!”
商秀洵失声道:“什么?”
寇仲这时策马奔至徐子陵另一边,勒马停定,目光从曹应龙移到伏尸地上,背竖榴
木棍的房见鼎处,却没有说话。
商秀洵沉下脸来。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