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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楼上有细碎的脚步声响, 燕青想是那丫鬟跑来回话, 却一抬头见师师站在楼梯口直直地望着他。 她此时一身棠色衣裙,几缕青丝搭在胸前, 好像略显清瘦了些, 但那双含烟带雾的美目透着惊喜的逸彩, 比任何时候都明媚动人。 他痴痴地望着她, 只觉得自己要淹没在那迷媚的眼神中,心在胸口狂跳, 好不容易舌头转动轻唤了声“姐姐!”
她微微一笑, 带着三分喜悦,七分苦涩道:“弟弟终是回来了。” 她说着抬脚下楼,走了几步却因太专注看他, 脚下一步踩空, 身体前倾, 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摔倒在地, 他忙一跃身上前, 在她面前仰地而倒, 然后轻舒双臂将正飞过来的她稳稳接住。
他双手撑着她的腋下, 两人面面相对不过几寸, 一时间气息相融,目光交错,心灵如饮甘泉蜜露。 他从未这么近地看她, 又闻到她那幽兰之气, 不禁心酥神迷, 双手忍不住颤抖, 真想一松手让她彻底倒在怀中, 但念及姐弟之礼, 终是一咬牙, 托着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盗杯(三)
燕青立身刚稳,楼上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那几个客人听碧云说起李师师等了多日的表少爷终于回来了, 便知趣地告辞而去。 待送走客人后, 燕青对李师师道:“姐姐,我今日来有好些话要对你讲,只怕碧云姑娘要回避一下。” “不碍事, 我正好在楼下要做些针线活。” 碧云未等李师师开口, 就抢声答应了。
碧云坐在楼下厅堂前拿起绣花棚子,刚绣了几针, 就听丫鬟道:“碧云姑娘, 外面有个客人要进来。”
“这么晚了,小姐不见什么客。”
“那个人说是来见你的。”
“见我?”碧云大惊,心想客人从来都是来会小姐的, 怎么会要见她?
待丫鬟把客人引进的时候, 碧云更是惊得手中的绣棚落在地上,心道:“怎么会是他?”
来人是景宏, 他见碧云惊得手足无措的样子便解释道:“我正好经过这里, 见烟雨楼还灯火通明就顺便来看看你。” 景宏说的是实话, 他等高俅会完客后从太尉府出来往*堂去, 经过御前街时见烟雨楼亮着灯突然心中一动, 想起碧云, 又想起高俅对他说过没事要多去烟雨楼转转便心一横真的进来了。
碧云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惊喜交加, 眼睛望着他, 心中只有一句话:“你是来看我的?你是来看我的?…” 那丫鬟见碧云发呆便在一旁打圆场道:“大人要喝什么茶?” 碧云突然转过神来, 顿觉刚才失态得很, 羞红脸道:“怠慢景大人了。”
景红一摆手道:“不要什么茶。” 说完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绣绷,见上面绣着青松仙鹤倒有些意外, 想她怎么不绣鸳鸯彩蝶之类的东西呢? 碧云像看透了他的心思, 在一旁道:“我平日看多了‘仙鹤图’,也就顺手照葫芦画瓢, 景大人见笑了。”景宏道:“你绣得很好。” 他知道“仙鹤图”是徽宗的拿手之作, 烟雨楼里定是不缺, 这碧云姑娘心灵手巧, 她绣的仙鹤还真有几分徽宗的神韵。
他将绣绷还给碧云, 道:“今日我来得唐突,就不久留了, 改日再会。” 他说完转身即去, 她想说一句“谢大人”, 抬头却见他已踪影全无。
碧云在楼下痴痴发呆之际, 燕青在楼上对李师师滔滔不绝, 将他的“圣光杯”奇遇从大名府说到太尉府, 李师师越听越奇,只觉得这“圣光杯”是她听过的来历最复杂的东西,燕青怎么能将这么大秘密瞒那么久? 还有他几次提到徐漫路, 看来就是那个两次在御前街出现的姑娘了,听他口气好像是把这姑娘当妹妹看待,没有什么特别的爱慕之情, 想到这里她露出微笑。
燕青见她笑不知为何, 便问:“姐姐是不是觉得我作厨子有点滑稽?” 李师师摇头道:“你能作太尉府的厨子让我佩服得紧, 我是高兴你终于跟我说了真话。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下一步自是要盗出圣光杯, 只要将圣光杯交于景教, 天水镇的景教徒一起事, 西夏便无暇出兵, 高俅的如意算盘便破了。”
“你有办法从‘幽光阁’中盗出圣光杯吗?”
“有办法, 只是要劳烦姐姐会一个人。”
“什么人?”
“高衙内!”
“好, 我明晚就约这位高衙内。” 李师师爽快应道。
第二日晚, 高衙内兴冲冲来到烟雨楼。 他自上次在街上见了李师师后就不停地向李妈妈送金银要约见花魁娘子, 无奈李师师无心见他, 总推说不得空, 他正好生懊恼, 忽然这日得着信,李师师要见他了, 喜得他脸上的粉抹得比哪一天都厚,衣服上熏的香十步之外就能闻到, 又带上几颗夜明珠慌不跌地赶来。
李师师和他相对而坐,高衙内盯着她有些手足无措,干咳了几声也不知该说什么。 李师师先开口道:“我平日需应待官家和其他早就约定的客人, 是以总不得闲, 让衙内久等了。 来,我先赔礼,敬衙内一杯。”她说着举杯向他。
高衙内没想到李师师这么客气,刚坐定她就向他敬酒。他忙举杯道:“师师小姐如此厚待, 真愧煞小生也。”说完他举杯将那酒一饮而尽, 入口时觉得那酒有点不对劲,他不知里面有蒙汗药,只道是烟雨楼的酒和别处不同。李师师见他皱眉便道:“这酒来自西域之外的‘日尔曼’国,是不是滋味有些不同?”
她昨夜听燕青说起过‘日尔曼’国就信口瞎编这酒的来历。高衙内从未听说过什么‘日尔曼’国, 又不想在李师师面前显得孤陋寡闻, 便道:“原来是‘日尔曼’国的酒,果然有浓烈风度,唔,好酒!”
“衙内要不要再来一杯?”李师师趁机劝酒,高衙内便眉头皱也不皱地将酒饮下。 如此一来二往, 他在片刻内便饮了几杯酒, 几杯酒下肚后他把持不住了, 看李师师的眼光带着几分邪劲,当李师师再次端起酒杯的时候他便伸手去摸她的手, 慌得李师师忙将那酒杯放下, 高衙内便干脆将她的手抓住往怀里拉。 碧云见状伸手去扯高衙内, 不料他另一只手将她拽住也往怀里拥, 又道:“你也是个美人,一起来陪陪本少爷吧。”
李师师边推高衙内边皱眉, 想这蒙汗药怎么还不起作用?真急死人了。 她不知此时窗外有人比她更着急, 燕青从高衙内进入烟雨楼后便悄悄地潜到房顶, 从屋檐上往窗内看, 见高衙内对师师非礼,怒从胸起,不知觉拿出一支川弩,控制不住地想一弩了他性命。
正要蓄势发作忽然高衙内身子一歪倒向一边, 李师师和碧云均舒一口气从他手中挣脱, 燕青也冷静下来,慢慢将那只弓弩放回去。 李师师不停地用手在身上扫来扫去, 充满嫌恶之意, 最后干脆将外衣脱下, 对碧云道:“这件衣服我不要了, 拿出去扔掉吧, 这等俗恶之人真是少见。”
“小姐为什么要见高衙内?”碧云有些不解。
李师师不去答她, 只道:“你先下去吧, 他醉了,我现在只想好好静一静, 我叫你,你才来。”
碧云想她是受了惊吓,不便打扰,便下去了。 李师师正准备去窗口唤在院中的燕青, 不料一转身就见他立在身后, 眼望着她有种奇怪的表情。 她心一沉, 想他一定是看见刚才的情形了。唉!他看见了,不管她平日如何风雅高贵终掩不过一个事实:她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男人花钱就可以买她陪,她经历过许多男人… 她想到这儿不禁花容失色, 向他惨笑一下, 淡然道:“他醉了,你去拿你要的东西吧。”
她说罢转身背对他, 他望她优美玲珑的背影, 心中激情荡漾:她是为他才见高衙内这等猥琐小人, 他真傻,怎么为了一件和她不相干的事将她推向其他男人? 高衙内抱住她的那一刻他要疯了, 那一刻他真的只想要高衙内的命, 他无法再忍受其他男人,哪怕是徽宗赵佶去碰她了, 他要她!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激情,向她轻唤:“师师!” 她听了一怔, 低头问:“你唤我什么?”
“我唤你师师!”
她正想转身, 忽觉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将她抱住, 耳边他轻柔的话语仿佛天籁之音:“师师, 我心里早就千遍万遍地如此唤你, 我不要你作我的姐姐, 我要你跟我。”
听到这期待已久的话终于从他口中说出,她身子一颤,闭上双眼,两行热泪顺脸颊滑下, 又觉她的脸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托起, 一片温柔的唇在她脸上轻挪, 将她的泪水吸去, 那唇移到她的嘴边, 略一停顿, 终倾情吻上…
她心中像被重物一击, 有轰然坍塌之撼, 旋即又觉整个人轻得像一片羽毛, 被他带到云霄之颠, 徜徉在无边的绚丽华美之中。 她的双手环上他的颈项, 发丝在他胸前舞动, 撩乱了窗外夏夜的一片馨香幽静。
碧云拿了一件衣服上楼, 见眼前的景像惊得目瞪口呆、 面红耳赤, 忙悄然退去, 不去惊动缠绵中的一对佳人。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她的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闻他身上清爽萧肃的男子气息, 想原来和真正心爱的男子在一起是如此*震撼, 唉,自己枉为风月花魁, 这些年竟像是白过了。 她一时感慨, 又落下泪来, 正好他松开手看她, 未想她又流泪, 惊道:“怎么了?你不喜欢?”
李师师摇头道:“不, 是太喜欢, 只是说出来你不信, 我是个风尘女子, 经历应该不少, 可是刚才那次好像是我第一次吻。” 她越说声越小, 又转过脸去, 真的像个初涉情场的小女孩。 燕青见她为身世感伤, 心中不忍, 又将她拥进怀中缠绵一吻, 然后说道:“那这便是你的第二次, 从今往后你就只管数着,直到十万八千次。” 她一笑,轻轻将他一推, 道:“不许这么油嘴。”
“我的嘴油吗?是哪位小姐上面抹了油?”燕青说着又舔舔自己的嘴唇道:“唔, 这油好香!” 她见了又一笑。
他见她有了笑容才心安了些, 还想说几句俏皮话逗她开心, 却抬眼看见高衙内歪在一边, 口中的涎水都流到桌子上了。 他叹口气, 想起今晚要做的大事, 只能将那份*的儿女之心放下。
盗杯(四)
燕青走到高衙内跟前, 在他身上摸索, 忽见他的手腕上也有刺青, 仔细一看是一行数字, 就顺口读了出来:“六、四、三、二、八、九。这是什么?”他觉得有点奇怪, 难道汴梁城的刺青流行写数字? 他继续在他身上搜索, 不一会儿摸出两把钥匙, 他一笑, 从身边的香袋中掏出一支绿色的蜡烛, 对李师师道:“师师, 帮我把这支蜡点着。”
“你要做什么?”
“过会儿你就知道, 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
她点燃蜡走到他身边, 见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两块小塑泥,将两个钥匙在上面按下去, 留下清晰的模印, 又听他道:“我将他的钥匙复制出来, 这样盗走圣光杯便是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以后太尉府的‘幽光阁’有什么宝贝我都能进去拿。” 李师师这才明白他是要用蜡做钥匙, 心中既佩服他的机智, 又充满好奇, 问:“这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