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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接着一枝的熄灭,最后的几枝在微风间飘着昏黄的火焰,把微弱的光洒在无人的街边。在明灭之间,似乎有寂寞的精灵漂浮在火焰的上方,低声的吟唱一首歌谣,悠远而飘忽,亘古流传而又终将沉寂。
白衣的阿莲珈扶着梵天神殿露台边的石栏,听的也正是这样的一首歌谣。唱歌的当然不是幻想中的精灵,真实的歌声从善见城后的高地上传来,到了阿莲珈的耳边已经几近于断绝。但歌声却是如此的浑厚低沉,分明有千百万人在同声低唱这一首古老的歌。善见城后的火光也远远盛于城内的火炬,即使相隔得那样遥远,依然能看见隐隐的火红色染上了蓝黑的夜空。
一缕火红色就在阿莲珈清澈的双眼里跳动,阿莲珈一袭流水般的白裙却凝滞在枫的双瞳里。
“阿莲珈,”在阿莲珈背后沉默了很久的枫终于忍不住唤她的名字。
出乎枫的意料,阿莲珈没有回头,“听见那歌声了么?”阿莲珈问他。
“听见了。”
“那是乾达婆族的挽歌,传说他们唱起这首歌的时候,远在异域的灵魂就会想起他们的故乡芳香大陆的美好,然后就会回到仞利天来呢。”阿莲珈忽然轻轻的笑了。
“我知道,日出的时候是我用天焰点燃了天香的尸骨,从那时起他们就在歌唱了。”
枫微微的摇头,“可是天香却早已经化成灰烬了吧?”
“可是我很想听他们唱歌,真是美丽的歌声啊。”
“遥远的歌声,”枫点了点头,“我是说,那首歌本身就显得那样遥远。”
“要传到很远的地方去挽留忘记了家的亲人呢,怎么能不遥远呢?”阿莲珈的话音和在歌声里,如同纤细的丝被织在了一起,扯着枫的心忽的动了一下。
枫苦笑了一声:“不要说得那么凄凉,我们应该挽留她么?可能她现在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夜影,枯水,焚羽,还有沉沙他们在一起,在很远的地方获得永生,过着永远平静快乐的生活。”
阿莲珈沉默了,很久,她回过头来看着枫:“殿下,告诉我,你相信她真的解脱而进入的佛国么?”
枫的眉头微微一跳:“为什么不相信?应该是这样啊。”
“应该?”阿莲珈凑近枫直视着枫的眼睛,枫从来没有感觉到阿莲珈会这样逼近自己,他甚至有些想避开那清澈的目光。
“只是你的希望吧?殿下,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在痛苦的地狱中还是在无忧的国度。你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在这些苦痛里又一次堕落到轮回里,是不是呢?”
“我们已经找到了她的苦,按照大梵天王阁下所说的,她确实应该升入了佛国!”枫勉强的对阿莲珈笑了笑。
“记得她最后所说的话么?”阿莲珈的脸依旧贴近着枫的面颊。
枫的心里一阵凛然,一种难言的寒意倏的浮上了他的脑海。
“如果能回到小的时候,我不要作圣女,我也不要作帝王,我要和你在一起,作你永远的新娘……”阿莲珈的话音萦绕在枫的耳边,那声音和语气一瞬间就把枫带回了红雨飘洒的善见城头,艳丽的血花扬起,雪一般的长剑贯穿了天香的胸膛。
“你相信这样的天香殿下能够解脱出自己的思念么?”阿莲珈问他。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枫退了一步。
“其实她自始至终都没能忘记沉沙殿下,整整一千年来,她都没能忘记,难道会在死前从这种痛苦里解脱出去么?”
“可是……大梵天王说我们找到她的苦难的时候她就应该获得解脱的,他是……这么说的。”忽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枫的心里升起,天香真的升入了佛国么?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有人知道,只有大梵天王这样告诉他而已。
阿莲珈一边摇着头一边笑着,越到后来她笑容里的苦意越浓:“殿下,你根本就不敢想,对吧?如果天香殿下没有放弃她一千年来的执着,那么她现在不是在佛国里,而是在地狱中等待再一次转生!”
“阿莲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枫忽然喝了一声,他必须让自己振作起来去抵抗心里的一种感觉,可怕的感觉。
“殿下,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阿莲珈静静的问他。
枫有了一种战场上的感觉,这一次和他对峙的是阿莲珈。
“我没有害怕什么!我相信天香已经解脱了,我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天魔的军队随时都会发动下一轮进攻,我的一切意念都要集中起来去准备战斗。”枫的话音越来越高亢,到最后他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阿莲珈柔软的双肩喊着:“你明白么?”
大喊的同时,枫知道这场对峙中他已经失败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你的理由么?”阿莲珈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
“是的,我不想明白这些事情!即使天香下了地狱也没什么,所有的人总是要死的。”枫的心里乱成一团,他需要这样如刀一般的结论斩断一切混乱让自己清醒起来。
“不错,人总是要死的,爱和恨总是要消散的,得到的总要失去,青春的总会衰老…
…你好象真的明白了什么东西,以前在阎婆提世界作医生的枫却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呢。”
“作医生的枫”这几个字唤起了枫的回忆。在这个世界或许只有阿莲珈还会记得自己曾经是那个阎婆提世界的医生吧?枫这样想,当初的自己当然不会这么说,他会竭尽全力去救自己的病人,他的职责就是对抗死亡。枫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暖意,好象阎婆提世界的下午阳光又照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你真的能冷静的面对这一切,那你就能冷静的面对仞利天空界的灭亡了。”阿莲珈平静的话语惊醒了枫。
“这不是一回事。”
“这是一回事,如果你能解脱开对这一切事情的执着,上升到佛国的就是你。”
“我说过了,这不是一回事!不要放纵你自己悲哀的情绪,我们需要的只是战斗,你明白么?战斗!不然这里所有的人都死在天魔的战刀下面。”枫冷冷的说完了这段话,退后一步,他觉得自己必须结束这个话题了,这个只能把他淹没在无边的混乱中的话题。
“这还是一回事,如果能够冷静的对待世间生命的生灭,你就能面对整个仞利天空界的涛生云灭。如果你不再执着这些事情,为什么不任由仞利天空界随着它自己的命运灭亡,在一边看着呢?”
枫沉默了,很久他才说:“我不明白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回去休息吧。或许明天早晨战斗就会开始,或许我们根本看不见明天早晨的太阳……”
他转过了身:“我现在只知道为仞利天空而战是我的使命!”这样说的时候,枫脸上只有作为帝释天王的高贵和尊严。
枫走了,他的战靴敲打在冰冷的地面上,“嗒……嗒”的声音是如此的寂寞。
“其实我只是想说,你在骗你自己。”阿莲珈的声音寂寞如枫的脚步。
“你和天香殿下是一样的执着,她的执着在于爱情,你的执着在于拯救。”
“她执着了一千年的爱情是一场空,你执着的拯救会不会也是一场空呢?”
“你在害怕,枫,你不敢想清楚这一切!你害怕想到最后的结果,是无论怎样努力,仞利天空还是要灭亡。”
枫终于消失在了梵天神殿的阴影中,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
忽如其来的的,阿莲珈的眸子里隐约有一丝忧郁闪过,风一来,她的长裙飞扬而起,纤纤的阿莲珈显得份外的柔弱。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即使你是天王也不例外,你又何必去隐瞒呢?我也害怕,你知道么……”阿莲珈笑了,苦笑。
乾达婆的歌声依旧漂浮在空中,夜空的繁星南沉,仞利天空的秋已经到来了。
无边的黑暗。
“帝释……”声音从黑暗的每一个角落里响起。
“你!”枫惊诧的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一点朦胧的光照亮了枫的眼睛,仅仅是那么一点光亮就照透了整个空间。柔和的空明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枫和悬空而坐的影子。
“又见到你了。”看不见影子的脸,可是枫觉得他是在微笑的。这个影子的全身都是那种彻悟后的洒脱。
“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我来见你,而是你来见我。”影子说。
“我来见你?”枫有些疑惑。
“每当我出现在你意识里的时候,是你自己的困惑在召唤我,你有很多的问题想问我吧?问吧,或许我能为你解答。”
枫低下头,沉默了很久,他不是不想问,而是无数的问题纠缠在了一起。
“不用犹豫什么,其实你想问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影子说道。
枫终于抬起了头:“那好,这个问题或许很愚蠢,可是我真的想不明白。生命中的痛苦是不是恒有的么?”
“你是想问,那些痛苦是不是生命本身所有的,只要生命存在,就永远不能摆脱那些痛苦,是么?”
枫点点头:“是的,摆脱痛苦的努力,是不是终归是一场无奈呢?”
这一次枫听见了影子的笑声。
“其实我等你问这个问题,已经等了很久了。”影子说。
枫还在惊讶中,影子已经接着说道:“不过,有些事情我无法向你说透,尘世间的真实,只有你自己体会到之后你才能理解它。比如生命的‘无常’。”
“无常?”
“所谓无常,不常有,不恒在,流转不休,生而复灭,就象乾达婆王的爱念。你可明白了些什么?”
枫想了一会儿:“你是说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无常的?”
“大约说来就是这样。譬如乾达婆之爱于龙王,既然得此爱,就必然有一天失此爱。
无论他们二人之间过去种种如何美满,到头来破碎成空却是注定的。天香成了波旬天魔的妻子,可纵然天香不成为天魔之妻,他们之间的爱欲又能留到多久?你可见过永恒的爱念?”影子漫漫的说道,最后留了一个问题给枫。
“如果坚持一生的爱,算不是是永恒的?”枫犹豫着。
“问得好!”影子忽然抚掌大笑,“那依然不是永恒的,毕竟最终随着生命的夭亡,爱情还是死去了。这便是生也无常,爱也无常,你既然已经看到了生命的无常,何不去想想其他的东西了。”
枫一时愣在了那里。
“其实我是说,尘世的一切!”影子的声音忽然决断如金石,掷地有声。
影子话里压迫而来的力量让枫说不出话来。
“尘世间的种种和爱念一样,生而灭,无论多么美好的东西迟早都躲不过消亡的一天,纵然苍茫大海的壮阔,也会有一天只剩下干涸的海底。是不是,帝释?”
“我……我不知道……”枫瞪大了眼睛,他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敢相信而已。你还沉迷在尘世的悲欢中,乾达婆王死去的一刻,你心里何等的悲哀!那是瞒不过我的眼睛的,你害怕看见你珍惜的一切都渐渐的在时光里湮灭,你其实是害怕这种“无常”的力量。”影子的话一步一步逼迫着枫。
“你……都知道?”枫已经不由自主的后退了。
“我知道,因为我的智慧已经洞察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你的内心。”
“一切的苦难……都因为无常?”枫颤抖着问这个问题。
“不错,你终于悟了。因缘聚散,万物生灭无常,非常有,非常在,无论如何美丽的东西不过一瞬间的辉煌罢了,到头来总要黯淡下去。可是人们却执着于那一瞬间的辉煌,不愿意放弃,害怕自己拥有的东西又失去。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