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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从手臂上流下来,染红了白色的衣袍。
桃夭慌了,忙拉住他的胳膊:“你流血了。”
萧陌低头望着她,淡淡勾起唇角,却不是在笑:“不碍事,多谢公主关心。”
桃夭的手蓦地没有了力气,松开他的胳膊,看着他擦过她的身边,慢慢地走远。
他不认她。
桃夭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过,三年后再见面,他没有亲昵地叫她小猴子,也没有拍着她的头说你长成大姑娘了,更加没有想跟她说话的意思,他到底受了多少苦?
怀中的蜂鸟鸢尾突然钻出个头来,双耳处淡蓝色的印记很明显,它也不藏着掖着了,尖着嗓子对空中的猎鹰一枝花道:“打得好!打得好!打死他!”
这两只鸟,一个胆小如鼠,一个凶猛无比,弱的那一个只好这样奉承献媚,以求那个凶狠的不要吃了它。
桃夭叹了口气,算了,不管怎样,萧陌都是萧陌,不肯认她,那也是萧陌。她不着急,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让他认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得保护他。
不论她是无极山上的小桃子,还是蜀国的小公主,这个叫萧陌的男子,她必须要保护他,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他。
这个初夏的中午,森冷的王陵里,那个小公主为了一个契约奴弄得一身狼狈,可是很快整个姚秦大陆都知道,蜀国的小公主是个能驯服猎鹰的奇女子,九州没有哪个国家的公主像她那么彪悍。
夸奖一位公主彪悍,那可以是赞美,也可以是嘲讽。不管舆论如何评价都好,当她决定长留王宫,当她选择了蜀国公主的身份,那么,从此只能与这个国家共进退,只能与那些是是非非纠缠不清。
避无可避。
回宫的路上,二皇子西陵禄骑在马上,隔着马车的帘子对桃夭道:“小七,你以后离萧陌远一点,你还小,不懂事,他不值得你可怜。你不要为了他,连青红皂白都不分。”
桃夭把脸别开,不想理他,不想跟他争辩,她的心上人,当然只有她才知道他有多好。
太子西陵远和她一起坐在马车里,瞧见她的脸色,笑道:“小七,你二哥今日这样做确实有些过了,可萧陌他是梁国的契约奴,你是蜀国的公主,靠近他,对你没有好处。”
桃夭回头看着他,认真地争辩道:“太子哥哥,国籍真的那么重要么?无极山下的蜀国人和梁国人家都住在一起,可是他们也相处得很好。我还看到很多蜀国人和梁国人一起上山来求平安符,他们的孩子还在一起玩呢。”
太子微微一愣,仍旧含笑:“不一样的,小七,你是公主,和那些山民不一样。”
“公主也一样。”桃夭蹙着眉,她不想听任何人说萧陌的不是,他们拉着她回宫,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萧陌手臂上的伤。
又是左手手臂……
马车停在了永安门前,桃夭跳下车,回头对西陵远道:“太子哥哥,你不能因为萧陌是梁国的世子就对他有偏见,他是个很好的人。”
西陵远躬身下车的动作一顿,温文尔雅的面容忽地一冷:“小七,你说什么?”
桃夭以为他是没有听见,还要重复一遍,西陵禄却跳下马,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对西陵远笑道:“大哥,小七年纪小,口没遮拦的,你别生气,快些回去看看夙锦吧,别让她等急了。”
听到夙锦的名字,西陵远的心里蓦地一软,却又有一层薄薄的悲凉划过眉梢,他下了马车,俯身看着桃夭,又恢复了那温和的兄长模样:“小七,大哥忘了你还是个孩子。”他直起身子:“回去吧,你也累了,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些好吃的。”
也不等桃夭回答,径自走了。
桃夭搬开西陵禄的手,终于能喘一口气了,瞪着他道:“二哥哥,我没有说错什么,萧陌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太子哥哥,还有你,都对他有偏见!你们害了他!”
第16章
西陵禄这会儿真的生气了,眉头蹙得很紧,反瞪着桃夭道:“我们害了他?小七,你为了萧陌,居然骂自己的兄长?真是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桃夭气得狠狠咬唇,太过分了,从来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这么骂她,如果他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她才懒得跟他说话!可是,他居然像宗政一样说她是没教养的野丫头!
她可不是没教养么?
从小被父母亲丢在山上,半步都下不了山,她爱闯祸,一直是师父师兄为她收拾烂摊子,她折腾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心软,师兄们常常骂她没有良心。他们把她当成男孩子一样看待,一直纵容她、由着她,却从不会跟她讲那些她能听得下去的道理,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她学会什么教养,现在却来质问她。
可是,萧陌不一样……
他见过她最疯癫的时候,也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候,可是,他没有骂她没有嘲笑她,他温柔地跟她“讲道理”,他对她那么好……
三年前,她肩头的伤口是他帮她止血包扎的,他温和地对她笑道:“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要整天跳上跳下,弄伤了自己,流血会很疼的,要是留了疤,就更不好看了。知道么?”
她真的很怕疼,所以他给她清理伤口时,她痛得狠狠咬了他一口,咬在了左臂上。
那时候,萧陌的脾气真的很好,她咬了他,他居然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这牙齿,比山上的猴子还厉害。”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惊奇道:“你被猴子咬过么?疼不疼?”
“就是你啊,小猴子。”他摇头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黑漆般的凤目中满是温柔,连眉梢的那颗小痣都显得格外柔软。
奇怪,一向讨厌猴子的桃子女侠那时候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得这是侮辱,脸却热得发烫起来。
萧陌专注地替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偷偷摸了摸脸上被他捏过的地方,好久好久,才怯生生地开口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她第一次在跟一个人讲话的时候紧张到结巴。
他抬头望着她,唇角泛起一丝温和笑意,半晌轻声答道:“萧陌。萧然的萧,陌路的陌。”
哦,萧陌。
她心里面的萧陌,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也是世上最好的人。
他们不会懂的。
桃夭不想再理他,转身就走。
西陵禄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自责,然而更多的,是对萧陌越来越深的不满,他翻身上马,对身边的奴才道:“去蓄奴场把那些奴隶放出来,本王今天特别想练练身手!”
“二殿下,您已经好几日不曾回宫了,今日再不回去,不大好吧。”宫人小心翼翼地劝。
“哼,怎么不好了?本王的事情还轮得到你来管?”西陵禄狠狠地一鞭子抽过去。
“奴才知错!”那宫人赶忙跪下,“可是宗政少爷他……”
西陵禄想起宗政蓬头散发的模样,弯弯唇角:“小公主回来了,也该让他栽一次跟头,本王的妹妹,是那么好招惹的么?随本王去蓄奴场,猎几只奴隶回来给小公主接风。”
那些奴才齐声附和。
这片大陆千百年来都归姚秦帝国统治,下分九国诸侯,而如今的西陵蜀国是九国的盟主,一直奉行奴隶制度。这里,奴隶的性命如同蝼蚁般卑贱,王都随处可见奴隶的身影,而且,蜀国如今的君主对奴隶制度有着近乎变态的狂热。上行下效,以至于整个国家都是如此。
桃夭气急,径自往韶华宫走,把那些宫人甩得远远的,王宫很大,好在她还记得昨天走过的路。刚刚走到御花园,正要穿过花间的小道,却听见有人在花丛后面说话……
“哦?你说的都是真的?新回宫的公主是个小道姑?”
“是啊,奴婢听说她昨天刚回宫,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道袍,没有人认得出她是女孩子,要不是因为她长得和王后有些相像,恐怕都要被打出去了。”
“是么?这么脏?”有个尖锐的女声嗤笑道,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似乎根本不怕被人听了墙脚。
“还不止呢,奴婢还听说啊,昨天晚上韶华宫的宫女伺候她沐浴,满池子都是污水,臭死了!长这么大,她连女装都没有穿过,早上下台阶的时候踩着了自己的裙子,差点就滚下来摔死了!宗政小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哈哈哈,居然有这样的公主!”那尖锐的女声笑得更大,笑岔了气似的,“堂堂大蜀国的公主,竟然是个小道姑!我的天,大概整天跟在太上老君的后面念什么听不懂的道德真经念傻了,我猜,她肯定连冰糖葫芦是什么都不知道!太可笑了!笑死我了!”
那女声越笑越大,生怕没有人听到似的,无比猖狂。
桃夭的手在身侧越握越紧,掌心里都是黑乎乎的墨水污渍。
“哎唷,喜鹊,我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不知道今天在王陵里面她有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乡下的野丫头不会连祭坛上的贡品都偷吃了吧?本小姐活了这么大,从没听过这样的新鲜事,哈哈哈……”
桃夭忍无可忍,狠狠地一脚将面前的高大盆栽踢翻在地,拨开花丛,对坐在石桌旁的女子冷冷笑道:“呵,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乡下来的野丫头还可以再多告诉你几件新鲜事!保证让你这一辈子想起来就肚子疼!”
第17章
宗政细竹吓了一大跳,不知道那个脏兮兮的小鬼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脸上还挂着未收的笑意。宗政小姐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质问过,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桃夭的鼻子就骂:“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这么没规矩!你可知道我是谁?不想活了是不是?”
桃夭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萧陌受伤了,她又被大哥二哥都不待见,现在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背后骂她,乡下丫头,乡下丫头,她真是受够了!
把脚边已经被踢翻的盆景又踢得更远,桃夭大步朝宗政细竹走过去,冷笑道:“我管你是谁?”
宗政细竹一向仗着王后的宠爱在宫里横行霸道,因此一直是宛妃的死敌,谁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这会儿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侮辱”了,立刻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规矩的野丫头,本小姐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她吹了声口哨,一只凶猛的猎犬从花园的角落里奔了过来,身子健硕强壮,若是两条腿站起来肯定有桃夭那么高,天气很热,它张着口,长长的舌头伸出来,露出森冷的牙齿,模样很是吓人。
宗政细竹摸着那猎犬的头,得意地冲着桃夭一抬下巴,头上的珠钗晃动,明艳动人:“怎么?怕了?本小姐告诉你,怕了也没用,今天非得咬下你的一块肉来不可!要不然你就不知道这宫里谁才是主子!”
她拍了拍猎犬的头,眼睛瞪着桃夭,命令道:“馒头,给我上!”
桃夭站在那里不动,鄙夷地哼了一声:“这么大的黄狗,居然叫馒头!你们家的馒头是黄色的吗?呸!”
眼看着那馒头猎犬快要扑过来,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鹰啸,猎鹰一枝花箭一般冲了下来,犀利的鹰眼盯得人发冷,那只猎犬被它的气势一吓,再不敢往前走,耷拉着尾巴惊恐地后退。
“馒头!给我上!咬死她!”宗政细竹气得跳起来,可是不管她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