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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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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碰到瑶光的手腕,姬燕歌眼中忽有异色闪过,看了看瑶光,又朝慕容睇去一眼。
  慕容知道她欲避人视听,当即起身告退。
  姬燕歌见几十步内无人,这才望着瑶光,秀眉微皱道:“你受伤了?”
  瑶光在她面前毫不设防,受伤与否,自然一探便知,见她面露忧色,只一笑带过,风轻云淡道:“我去了一趟云梦大泽。”
  多年前,青师与白帝因事生嫌,下山离开了昆仑,春水剑也被他带往云梦大泽。昆仑弟子们虽把四剑齐归昆仑当作平生的鸿愿,却知道从青师离开昆仑的那刻起,要想拿回春水剑,却比登天更难。
  姬燕歌心道他只身前往云梦大泽,同时面对青师与其弟子,以一对二,难免不敌,此刻见他受伤,虽然焦急心疼,脸上却轻轻一笑,道:“难料啊难料,终于有人能教训得你。”
  “咱们的好师伯可不愿见我。他的弟子虽伤了我,自己的伤却要更重几倍”,瑶光仿佛看穿了她的念头,眸中似有光华氤氲,莫测不定:“他和咱们师父一样,十数年前心脉已伤。真是可惜。若从当年纵横江湖的青师手里夺回春水,那才有趣。”
  姬燕歌极少见他对一件事情如此志在必得。
  她虽和瑶光一样,切盼见到四剑重归昆仑,但此刻瑶光话中的执着坚定,却远超她的想象。
  瑶光伸手在怀里张牙舞爪撒娇的黑猫脑门上轻轻一弹,继而道:“春水剑暂不可得也罢。昆仑此去中原武林会,必将黎阿剑拿回。”
  姬燕歌微微一愣,道:“春水与黎阿多年流落在外,若能拿回当然好,若力所不及,也就罢……”
  瑶光摇头打断道:“你不知其中关窍。”
  “百年前,祖师掌门曾到过归来墟,将取得的武功心法刻在四柄名器之上,流传后世。除了  祖师传下的无上心法,江湖中对归来墟的一切,可谓毫无概念。直到几十年前,昆仑与归来墟在九□□上连斗数日,昆仑死伤深重,勉强战胜。经此一役,震动整个江湖。”
  姬燕歌记起听过的江湖故旧,心道:黎阿剑流落中原,大概也在那时了。只是归来墟为何来与昆仑相斗,却没有只字片语的记载,让后人实实不解。
  “当那时,师父尚是昆仑掌门,青师为执司,他两人还有一个师妹,叫做楼红萼。”
  姬燕歌恍然道:“我曾偷偷翻过历代弟子的名册,偏在师父那一辈有个名字被抹去,想来就是这位楼红萼了。”
  “机灵”,瑶光伸指朝她赞许地晃了一晃,接着道:“昆仑与归来墟一役虽然险胜,但却触伤了山脉,难料哪日玉清峰崩裂、逐鹤渊摧倒,以至九城震动,险境如斯。幸而四剑集天地造化之灵,只消它们的气息长存周转,再过数十年轮回,昆仑山脉便可恢复如常,安然无恙。
  “这位楼红萼,算来倒是咱们的师叔,时任昆仑刑掌使,武功造化自然不低。当年师父为和归来墟一战,曾施分水之术,将九□□下的弱水、流沙分成一道深壑,以此当敌。楼红萼的恋人琅轩便死于那一役,他的尸骨跌进沟壑当中,三魂消散,七魄被困。而那时,弱水、流沙已经合拢,从此七魄不可寻回。
  “楼红萼深恨师父,转去恳求青师,请他为琅轩施逆命之术。青师以为逆命必遭天罚,不许。又乞施往生之术,仍不许。楼红萼遂离开昆仑。又过数年,青师与师父分道扬镳,携春水剑远赴云梦大泽,亦从此离开昆仑。”
  瑶光背书一般背出这一段话来,唇角逐渐浮出笑意,意味深长道:“记载到这里就完了,甚是简单。”
  “这位楼师叔的恋人忠勇拼杀,却落得魂魄离散的下场,也无怪她决绝伤恸下山去了。时隔十数年,也不知现在怎么样?”,姬燕歌怅然叹息,过了许久,方道:“春水剑与黎阿剑已有多年不在昆仑,时年一长,难保有山陵崩摧之大祸。”
  “昆仑的山脉深厚,受损虽重,祸也不及你我”,瑶光眸中的笑意缓缓敛去,双眼深邃而清明:“但若四剑不能齐归昆仑,九□□上后世的徒子徒孙,早晚遭此大祸。”
  姬燕歌这才明白他执着于夺剑的缘由,心下稍缓,便问道:“你几时知道的?”
  瑶光道:“掌门与长老怕因此事人心惶惶,自然不便公开,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庞修告诉我的。”
  姬燕歌大感诧异,却听瑶光支着手肘斜倚在案头,任黑猫爬回怀里缩着取暖,懒洋洋地轻哼一声,道:“我想知道的,自有一千种方法让他开口。庞修此人迂讷得紧,竟还痴心妄想靠谈判商榷拿回春水剑。若这招管用,如何他年年远赴云梦大泽,说破嘴皮也不见效?这么些年仍不长进,武功尚可,人却是蠢人,当真少见。”
  当此时,却听几十步开外有人走近,瑶光抬眸道:“什么人?”
  来人传过声来,恭谨回禀:“弟子见过瑶光大人。敢问姬师妹可在此处?”
  姬燕歌扬声道:“我在。”
  那弟子又道:“如此便好。奉掌门人令,请瑶光大人、姬师妹即刻去玉清峰,将有要事相商。”
  姬燕歌闻言,当即下了玉京城,回自己的燕墟城稍整服装,赶上玉清峰去了。
  少倾入夜,灯火全明。只见玉清宫内殿之中,掌门与执司已经在座,瑶光与几位长老坐在左右列前,庞清霜、黄宗石等弟子次之。
  姬燕歌的位次在燕墟城首徒之后,她刚落座,就瞥见慕容被瑶光带进内殿,坐在他身后。她对慕容仍不信任,见此情状,神色之间不免有些异样。
  这少年三年前昏迷在玉京城下,被几名昆仑弟子救起。问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如何闯入昆仑山,他只道自己叫做慕容,对其余诸事却恍如失忆,记不起来。众人见他身无武功、神色单纯,不像是有意骗人,已然相信了几分,等到发觉他身受极重的内伤,便立即向瑶光禀告。
  慕容所受的内伤甚异,每隔数十日就需瑶光为其疗伤。他不识武功,文才却极佳,谈诗论道、书画棋艺皆属上乘。三年之间,瑶光竟从未有送他下山的意思。
  当这时,就听掌门紫冲真人道:“今日请诸位来,是为议武林大会之事。庞长老,你来说一说罢。”
  姬燕歌听着庞修喋喋不休,甚是无聊,便转着眸子挨个欣赏各人的服饰打发时间。等看到庞清霜身上时,却见她腰间系着一块云芝瑞草巧色流云白玉佩,雕工甚是绝妙,不由暗自道:奇怪,这玉佩好眼熟,以前在哪里见过的。
  此时,忽听庞修朝着慕容,皱眉问道:“你?是谁准你上玉清峰来?”
  瑶光闻言起身:“是我。”
  庞修转向瑶光,无不严厉道:“来历不明的少年,念其伤久未愈,才暂时不必送下山。今日竟把他带到玉清峰来!你身为镇命使,又兼玉京城首徒,可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瑶光淡然回道:“慕容曾受重伤,离开照拂,恐有性命之虞。弟子失礼,还请庞长老海涵。”
  黄宗石听了不免在心里打鼓:如此拙劣的借口,他说来倒不脸红。
  只是他和其他人一样,多少领教过瑶光的心性手段,心里虽然暗自好笑,却不敢当面出口点穿。
  偏偏那长老余青授给了一坛百年美酒,却只得了瑶光半本心法,气正不打一处来,此刻借机来凑个热闹,只听众人默然,唯独他开口揶揄道:“这少年若一生不能伤愈,镇命使大人亦照拂他一生吗?”
  此言一出,座下弟子不由窃窃私语。
  瑶光微微一笑:“余长老的丹真心法,近日练得如何?”
  余青授脸色一窒,登时说不出话来,气得坐回座位上不再言语。瑶光环顾左右,女弟子被他故作温柔炙热的目光触及,不免脸红避嫌,谁还敢说话?
  姬燕歌和黄宗石隔桌相视而笑,余老头尝过了瑶光的手段,只怕最近要消停许多,不敢再出来罗嗦烦人。
  两柱香前后燃尽,在殿中升起一缕袅娜的青烟。诸事议毕后,众人纷纷离开玉清峰,各回各处。
  姬燕歌眼前仍浮现出庞清霜所系玉佩的模样。
  这块玉佩像是一抹影子,她分明见过,甚至触手碰过,却死活记不起具体的事由,如鲠在喉,不免难受。思量之间,不知不觉已跟着庞清霜走了一段路。
  只见庞清霜白绸绕臂,一路行步颇疾。她那袭藕白色青绸暗八仙束袖深衣上遍洒银辉,夜风拂来,但见乌发长垂,裙裾随步微动,不觉有股清冷凛然之意。
  姬燕歌心中一动,便立定在未照到月色的一小块地上,不再跟上前。
  庞清霜疾步赶到镜天湖畔,她碍于面子,不便在玉京城上使出轻功一路疾赶。此刻见沈秋水下山回程,策马恰好经过此地,便知道自己不曾错过,心神一定,气度自闲,不似方才那般匆忙。
  沈秋水见是她,随即勒停了马,拱手道:“庞姑娘。”
  庞清霜听见这称谓也不以为意,只道:“再下一次,便是武林大会见了。”
  沈秋水道:“有劳庞姑娘,代我向庞长老道别问安。”
  庞清霜淡然一笑,道:“你不必担心他,他倒很担心你。父亲让我嘱咐你,此去当勤于修习、不可荒废,倘他的女婿在武林会上断手断脚,教他颜面何存?”言语虽然清冷刻薄,却终有几分关切。
  沈秋水闻言只得道:“有劳庞长老挂怀。”
  两人不知又说了什么,却听不分明。
  姬燕歌站在原地听闻这一切,脑中轰然空白。
  那块白玉佩她见过的。就在蜀地初见之时,它系在沈秋水腰际,与庞清霜的极是相似。
  那日他也曾说过“我的未婚妻子”一语,可笑她自负过目不忘、天赋异人,却早把这句话忘在九霄云外,数个月来每日相处,竟从来浑然不觉。
  月影温柔,广照大地。姬燕歌远远看着湖面起了波澜,泛出撒银碎玉似的涟漪,顿时有种莫名的苦涩不断升起,五味陈杂,心底不禁微微地颤抖起来,几不可抑。
  玉京城上夜风冷冽,她被风迎面一吹,发丝拂过海蓝色的银绣芙蓉纹云雾绡宽袖衫,鼻尖忽然一红,过了片刻,眼圈竟也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over!

  ☆、第十三章

  此后的几个月里,瑶光旧伤一愈,便自闭关修炼,等待“大化”之期,日常琐事一应交由庞清霜和黄宗石打理。
  姬燕歌连日心情不佳,在人前却只一味压抑,与大家语笑交谈一如往常,只有容真、华真与她自幼相处察觉了端倪,出言相问,她也一笑置之。
  凭姬燕歌的活泼明朗,除了平日教燕赤华武功,竟未曾下过燕墟城一步。
  燕赤华小小年纪却待在练功坪上,往往一练一整日。有时燕赤华受了剑伤,姬燕歌便蹲身给他上药包扎,心里却暗自思忖,道:我只觉他根骨极佳,向来对他要求甚是严苛,一味把他当作名器打造,却忘记他是个六岁孩童。人性自然,怎能和器物相比?
  又见燕赤华受伤仍咬牙练功,心里在赞许之余,更添几分内疚:这小子拜我为师,却受这么多波折。难道我只合一个人独自练武,却不配教人武功、不是一个好师父?想到这里抿了抿嘴唇,心下更是难过。回到住处,连平日喜吃的栗子酥也不想吃了,伏案闷闷不乐。
  但燕赤华却不见怨言,朝夕练功不辍。等过了一段日子,新人弟子试练武功,他的年纪虽小,在同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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