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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右骨都侯一听,赶忙苦劝:“这时不宜调动兵马,会影响土气……”
堤曼大手一挥,阻止他再说下去,“你放心好了。”他一整哀伤神色,顿转锐利深沉,“赤都还剩多少兵力,我一清二楚;现在句黎湖应该已经在攻打氐、羌,我们今天晚上发动奇袭,赤都那家伙打了一天的仗,现在一定搂着爱妾在钦酒作乐,我要把他彻底摧毁……”他握紧双拳,刘靓的失踪对他而言固然是个沉痛的打击,却也因此使得他的战斗精神大为提升。
“兰玥……”他咬牙恨道:“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果然不出堤曼所料,这几日由于双方主力军交锋,经常昼夜血战,伤亡惨重;赤都认定堤曼的兵马一定疲累至极,亟需休养,因此不可能发动攻击,所以正搂着他的爱妾,与将官们饮酒作乐。
兰玥对他这种轻敌的态度懊恼极了,毫不客气地指责他:“大敌当前,你还有闲情饮酒作乐?你就不怕堤曼今晚发动奇袭吗?”
赤都不以为意,张口灌酒,随意答道:“兰玥啊!你根本不懂战争,狗逼急了也会跳墙的,我的士兵与堤曼军大战数日,整个精神都崩紧了,若不稍作舒缓,怎么面对明天的战事呢?”
“我只听过强攻慎守面对敌人,方能致胜;没听过在松散的情绪下还能打胜仗的!”
“所以我说你不懂嘛!堤曼的军队今天被我给打退了,整军休息都还来不及,哪有余力发动奇袭呢?”
“是啊、是啊!兰玥,你就别穷紧张了。”旁边有人这样赞同附和着。
兰玥气愤不已,怒遭:
“你们根本不清楚自己交手的对象,你们以为堤曼像汉朝一样被动吗?我派去的斥候回来报告,浑邪王跟休屠王已经在堤曼的大军压力下投降了,句黎湖的军队也在向氐、羌挺进中,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攻打他们了,到时我们很有可能腹背受敌,你们还在这儿醉生梦死!”
“哎呀!你紧张什么?”赤都懒懒坐起,“氐、羌二国没那么容易攻下,浑邪王跟休屠王手下的军队不过万人,根本无须担忧,更何况今天堤曼吃了败仗,绝对不敢贸然发动攻击的。”
“胜负要到最后一刻才分晓,”兰玥忿忿地强调,“而遭致失败的人,通常就是大意轻敌的人!”
赤都不以为然,不再跟兰玥辩解,迳自搂着美妾继续与将士们饮酒喧哗。
眼见此,兰玥去意暗决,当下回自己帐中,招来己方兵士,押着湘绮,趁夜脱离赤都。
不久,堤曼的军队果然来攻,将赤都的营帐团团围住,赤都正喝得酩酊人醉,大吃一惊,率领卫士数百人冲出重围,向北逃遁;但在堤曼的追捕下,死于乱箭之中。
兰玥虽然先行遁逃,但在流亡数十日之后,也终于被捕获,她流泪跪于堤曼面前,祈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她一命。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奈何你不满于这个身分,却要来当我的敌人。”
“堤曼。”她仰起头泪流满面,“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从小我就盼望能成为你的妻子,若不是公主的出现,你不会在新婚之夜那样对我,我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堤曼闻言低头,心有愧疚,但兰玥的叛变已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必须死。
“你……自杀吧!”他丢给她一柄短剑,算是给她的恩惠。
兰玥捧起剑,收起泪,“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面对兰玥期望的眼神,堤曼的心揪紧,遗憾地道:
“我只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
“妹……妹妹……呵呵呵……”兰玥在醒悟与怨恨的狂笑声中,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至此,堤曼终于得以真正一统整个匈奴部落,他任命另一位值得信任的兄为右贤王,并将赤都大部的军队并入自己的军队,湘绮则随他返回王庭,等待句黎湖的军队回朝。
辗转又过了二个月,搜索刘靓的军队始终没有任何好消息传回,堤曼本人进出白登山数次,也毫无所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使他变得委靡不振,意志日趋消沉。句黎湖不忍他继续沉溺在哀伤中,于是自作主张,替他安排上狼居青山打猎,以转移他的情绪。
狩猪行动到晚上仍在持续着,火光照亮了整个山上,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这样的光亮。
一队商旅在林中扎营,他们在汉朝内地采购丝、绢、精美刺绣与各式宝石,准备运至匈奴,贩卖给王公贵族。火堆上烧烤着美味的肉食,旅人们围坐着闲话家常。其中有个显得特别纤弱,一路上不发一语,即使像现在大夥儿聚在一起,她也只是默默坐在角落,特别的是,她的脸大部分被深蓝色的粗布遮住,没有人看过她真正的模样。偶尔有人好奇想向前探看,但一见她身旁彪形大汉严厉的神色,便不得不退缩回来。
他们本是整队成行,进入漠地后才分散采购,出塞了再集结—起,共同返回匈奴做生意。其中有对母子档,出发时本来是两个人,回来时却多了现在那个神神秘秘的人,整天用布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通风,令其他人难辨雌雄,虽感好奇,但左右刺探总是不得要领,末了只好作罢。
“呵!你们看山上那耀天的火光,今儿个单于一定是猎得相当顺手,不然怎么彻夜不归呢?”随着他指的方向,众人眼光一致望向火光处。
神密人一听“单于”二字,身体不禁震动了下,忍不住抬眼望去,“那是单于正在狩猎吗?”她低声地问了句。
“是啊!”坐在她身边的玛葛多这样回答。
她将脸抬得更高,黑暗中的眼显得凄迷,眼泪落在蓝布里没人瞧见,内心破碎支离也没人看见。一路上走来,不断有其他商旅在传递消息,单于打败了赤都,胜利返回王庭,庆功的酒宴连开数天,全民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
听闻此讯,心中更加凄恻,他终于胜利了……而自己却再也回不去了……抚着右半边脸,即使透过蓝布仍能明显感觉到它的凹凸不平,手颤抖着顺着脸颊下滑,她的心“我就说她是个女的嘛!”坐在她另一边、约隔三步远的男子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地跳了起来,兴奋地道:“达株,你的白玉环得输给我了,我刚刚听到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绝对是个女的!”
叫达株的人立起身来,不相信地叫嚣:“怎么可以凭声音就认定是个女的,这不准,我不认输……”
“怎么可以不认,不然我掀起她的遮布给你看……”
他这么说着,突然欺近刘靓身边,强行将她脸上的蓝布掀起,只听到她一声惊呼,火光照映下,一个右半边脸布满肉瘤的面孔赫然出现,吓得人当场惊叫、后退好几步。
玛葛多愤怒地抢回蓝布,重新为她盖上。
然而经此一闹,大家都知道,原来她是因为有张丑陋的脸而不得不用布遮住了。
望着众人惊骇的眼光,刘靓更加确信自己容貌的可怕,崩溃地逃离现场,悲痛地纵声哭泣。
“我警告你们!”玛葛多向众人咆哮:“下次你们谁敢再这样任意伤害她,我绝对不会轻易饶过的!”说完,急急朝刘靓而去。
被这么一吼,众人脸上一阵愕然,“喂!”他们问着玛葛多的母亲:“你们家玛葛多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丑八怪啊!”
“唉!别提了……”玛葛多的母亲一脸的不耐与无奈。
第十章
玛葛多就在刘靓身后数步处,她身上自然散发的雍容尊贵使得他不敢靠近,生恐冒犯。他直觉这是一个身分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女子,虽然右半边脸因坠崖时毁伤,但偶尔露在蓝布外的左边脸,却美得足以令人屏息,可以想像没有毁容前,她绝对是个荡人心魄的美女。
“你……你别伤心了,他们不是有意的……”他笨拙地试图安慰她。
“你为什么要救我?”刘靓跪在地上,凄凄哭喊,“为什么不让我死在白登山里,我现在这样,简直生不如死……”
“你别这样说,蚂蚁尚且知道惜命,更何况是我们人呢!而且事情还不到绝望的时候,等到了匈奴本部,我给你找来最好的药师,你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医术高明的药师,更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药草,说不定可以医好你脸上的伤。”
“没有那一天了……”她绝望的心早就凉了,此时活着犹如行尸走肉般,“堤曼……”她心碎地低喊,“我再也无法见你……我再也无法见你了!堤曼……”
箭在弦上的堤曼心中忽然一紧,随即提声大喊:“靓儿,你在哪里……靓儿……”
“单于,单于怎么啦?”
左右侍卫听他这样叫嚷,大吃一惊。
“我听到靓儿在叫我,她好像很痛苦……”凭着直觉他奔至一处断口,声嘶力竭地朝山谷呼喊:“靓儿!靓儿!你在哪里……”
“怎么办?”左右面面相觑。
“左贤王来了……”
句黎湖挥退左右,默默走近他身后。
“靓儿……你到底在哪里?”
忍不住连月来相思的煎熬,堤曼迷茫失措地跪倒在地,喃喃低语:“老天,你为什么不把靓儿还给我……”
“堤曼。”句黎湖有力的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别失望,会有好消息的,昨夜西南天际出现彗星,这是个好兆头,相信公主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是吗?是真的吗?”
“是!”见他憔悴的脸,句黎湖心中十分不忍,若是湘绮也失踪了,他疯狂的情绪恐怕也不亚于他,“我们都相信公主尚在人世,所以你更应该要振作起来,走吧!回王庭去,今天猎得太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养精蓄锐,我们再去找寻公主的下落。”
“对!”他有信心地抬起头,“我不能绝望,靓儿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天刚破晓,商旅们便忙着收营准备赶至匈奴王庭。
“玛葛多,你快点!”玛葛多的母亲催促着,“今天要去的都是王公贵族的穹帐,我们得把东西准备好,到时才能卖个好价钱。”
玛葛多的母亲专门买卖宝石,匈奴的许多王公贵族都买她的货。她俐落地整理行囊包裹,一向乖巧都会在一旁帮忙的玛葛多,今天突然百呼不应。
“玛葛多,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呀?”
“娘。”玛葛多奔至她身后,紧张地道;“娘,她发高烧了……”
“是吗?”她漠然应着,“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唉!你先别管了,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捆好,快点,别人都要离开了……”
“可是,她……”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啊!”她失去耐性地嚷着,“我们快点进入王庭,不是就可以找个药师或巫师什么的来帮她看病了吗?”
让他母亲这样一嚷,玛葛多豁然开朗,一边还怕他母亲反悔地叮咛着:“娘,你说的,一定要找个药师来帮她看病!”
“知道啦、知道啦!”她又气又无奈,自己一生精明干练,怎么偏偏生个儿子是这么的憨直昵?而且跟着她南来北往做生童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都机伶不起来呢?
她摇摇头,自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柄小剑,亮晃晃的黄金剑柄,精致的雕工,再加上青铜剑身,这宝贝肯定能卖个好价格。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