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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听的句子,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凭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凭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得太子这般垂怜?凭什么那女人的运气就这么好?
宽袖下的素手拽成拳头,狠绝从那对眸子里迸出,如四溅的火星,烧着了干柴,染成熊熊大火。
黑夜笼罩在整个东宫的上方,烛火于夏风中摇曳,黑暗深处,蝈蝈在长鸣了几声后,恢复平静。黑暗总能酝酿出阴谋,在人安歇的时候,危险如同吐着红色信子的蛇,悄然无声地挺近。
恪靖醒来的时候,正是二更天时,身旁的杨勇早已醒了,眼神灿灿地盯着她看,似乎都看不够的样子。然后他说他饿,太医交代不能吃油腻的,也不能吃腥的,恪靖就让厨子做了青菜粥,她自己坐在床边喂给杨勇喝。
粥还很烫,她低头吹了吹,才送到杨勇的嘴边。
靠在柱子上,他看着她认真喂他喝粥的样子,心里甜的发泡。
打从成亲以来,他们从陌生渐渐到熟悉,他可以吻她,可以拥抱她,可以摸她的手,但是她主动、温顺的靠近,第一次发生在他俩中间。
珠花在她的发间跳跃,折射着烛光,明艳娇丽。他想伸出手去摸摸,感受这一刻的真实,却被恪靖的眼神给瞪得缩了回来。
“殿下的伤口还没好,不要乱动。”说着,她又低头舀粥去了。
“我……只想摸摸你。”
春苑在一边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而恪靖只回了个『你下流』的眼神,继续把剩下的粥喂给他喝。
“阿媛,在我伤好之前,你都喂我好不好?”
把瓷碗交给春苑的手微微一停顿,恪靖看着他,轻声说好。
第二日,杨素和李渊在下了早朝之后就被人请到了东宫,他们本意就想去见见受伤的杨勇,所以不等换朝服就直接奔往东宫了。
书房里,恪靖背着双手立在窗边,眉宇紧锁,案头上放着三支羽箭,其中两支是昨日,秋棠从围场里拿回来的。
“微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恪靖回过身,见到杨素和李渊,笑道,“二位先坐,那么急着把二位召集过来,是有东西给二位看。”
李渊拿到羽箭,浓眉皱成一团。他看看杨素,而后者也是以不明就里的眼神回看他。
“李将军,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把羽箭翻过来,李渊赫然看到箭头的“宇文”二字。
“这是?”他看看恪靖,又把另外两只羽箭的箭头翻看。三支羽箭,只有两支写着字,而另一支没写字,可他看出,肩头是用玄铁铸造,是宫廷所有。
恪靖点点头,“不瞒二位大人,这三支箭,其中有两支是刺伤过殿下的,一支则是之前李将军在护送本宫去山麓时,刺客所留下的。”
“宇文?”盯着上头的字,杨素喃喃读出声。
朝野上下,能以宇文为姓的人,除了右卫大将军宇文述还能有谁呢?
“但是围场那次,宇文大将军并不在场啊。”杨素看着踱步的恪靖问道。
“他是不在,可是他的儿子在啊,”停下脚步,恪靖望着窗外的景色说,“宇文家的几个公子,可是都在了。”
“微臣记起之前和宇文家的长子有过过节,如此说来,祸因是于我,却让殿下和娘娘牵连在其中……微臣有罪!”李渊跪在恪靖面前,面有愧色。
“不,这次的事与将军无关,怕是有人有心想要铲除殿下,只是借了宇文家的手而已。”话语一顿,恪靖笑看着杨素和李渊,说,“至于那个人,本宫就算不明说,二位也知道吧。”
和杨素对看了眼,李渊起身问:“那臣等怎么做?”
“擒贼先擒王,如今王的羽翼还没丰满起来,那么我们可以先除掉他的一部分羽翼,让他想飞也飞不起来,将军觉得呢?”
“微臣遵旨!”
接下来一连五天的养伤,杨勇可谓是酸甜苦辣都尝遍了。
当病人,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饭菜有人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是他家娘子亲手喂的,而且因为养伤还不用每天起早去赶早朝;坏处是整天除了盯着床顶还是盯着床顶,似乎他能做的就只有把两只眼盯成斗鸡眼,等着他家娘子的到来。
可等人的滋味到底是不好受的,特别是一大片空白的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打发。即便这五天里,杨素来过几次探望他,告之朝廷上所发生的事,或者李渊来这边开他玩笑,把他气得哭笑不得再离去,也不能让他觉得生活有多美好。
“殿下,殿下?”见杨勇对着庭院发呆,云昭训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该你下了。”
“啊?哦!”杨勇回过神,对云昭训抱歉地笑笑,执着棋子落在棋盘上。
后背的伤经过悉心调理之后,已经明显的好转,就只有摔折的腿,大夫说还要再过段时间才能痊愈。闲不住的他不能到外面去,也就只能在被允许的范围内活动,比如主厅,比如走廊,都是需要人搀扶了才能下床的。
恪靖不在的时候,全是云昭训在一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而下棋成了他最近以来打发时间的工具,然而在下棋方面,云昭训往往要思考好久才会落子,久而久之,他也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其实只是玩玩而已,玩到最后都不像玩的。杨勇一手支着额,神情倦怠地望着庭院里绿得发亮的园囿,光影交错,快一刻钟了,面前的女子还拿不定把棋子放哪的好。
要是阿媛的话,她绝对会大开杀戒的……
“殿下。”云昭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嗯,好。”
一步子,黑子获胜,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胜利了,都没有再战的兴趣。也许对云昭训来说,下棋还是难为她了。
“爱妃,咱们休息一下吧。”伸了个懒腰,杨勇打着哈欠道。实在是,无聊啊!
云昭训点点头,起身来到杨勇身旁,“妾身扶殿下去床上。”
“不用,让小全子来就好,爱妃你体弱,扛不起本宫的。”杨勇叫来小全子,手臂搭在小全子肩膀上,吆喝着他扶自己过去,“啊!对了爱妃,你若累了回去休息好了,这里有人照应着本宫,不碍事。”
第六十五章 :
“不,殿下,姐姐交代妾身要好好照顾殿下,妾身就陪着殿下。”
愣愣望着云昭训那闪着坚定的双眼;杨勇忽然生出一股愧疚感来。他招呼云昭训过来;拍拍床板示意她坐在身边,对着她略显疲惫的脸说:“你怨本宫吗?”
怨?云昭训仰着螓首,笑说:“怎么会呢,殿下的心思都在国事上;儿女情长什么的怎么能成为阻碍殿下前进的因素呢?妾身不怨;只要殿下心里有妾身;妾身就知足了。”
“傻丫头……”
“殿下,太子妃娘娘来了。”小全子在外面喊。
即将碰触到云昭训脸颊的手突然缩了回来,杨勇眼睛一亮,一个翻身滚到床内侧;抖开被子装睡;动作利落得就跟健康人没什么两样。云昭训坐在床沿;她看着他灰暗的眼神瞬间变亮,看到他身手敏捷地躲进被窝,看到他就跟小孩子般静静等着别人的到来。
一身红裳的恪靖款步而来,饱满的额头缀了枚水滴状的额饰,双眸晶亮犀利,宽大的衣袖像是灌满了夏风,猎猎抖动,她每走一步,耳上的长形耳坠就来回摇晃,威严庄重与风情万种并存。
下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对着她行礼,云昭训从床沿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施了个礼。
“妾身参见太子妃娘娘。”
“殿下呢?”
“在……”未等她说完,恪靖绕过她走进杨勇的寝居。
薄薄的锦被下,拱着一团小山丘,她走进一步,那小山丘就动一下。
嘴角噙着笑,恪靖被他这种孩子般的举动给逗笑,却还是一本正经道:“殿下,该起来审阅奏折了。”
“呼——”
“殿下,”恪靖弯下腰,凑近杨勇耳边,“殿下若审阅完,臣妾才能陪着殿下啊。”
杨勇一骨碌爬起身,一脸的『你还知道要陪着我啊』的郁闷,极不满地盯着恪靖。
无视他那张脸,恪靖说:“睡醒了?醒了就该审阅了。”
“阅、阅、阅,日日阅、夜夜阅,都没有时间休息,你一来就让人审阅,除了这就没有其他的事了吗?”
“殿下若不审阅,还有谁能呢?杨大人说这段时间,呈上来的案件太多,只怕是要辛苦一下您了。”
“本宫还是伤员啊!”杨勇拍着床板嗷嗷叫。
恪靖不理他,而是让小全子把厚厚的一沓奏折给搬了过来,边冷笑着说这是今天的份,边打开了放到他面前,并递上了毛笔。杨勇嘴上说着委屈的话,却在瞥见恪靖眼睛下方那浓浓的黑眼圈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看奏折了。
前四天都是她和杨素等人替他商讨,听小全子说每天他们都讨论到很晚,几乎废寝忘食了才散,有时还会因意见不合而吵上几句,他知道他偷了几天懒,她就受几天苦,其实他也是想让她知道,他事务繁多,有时也需要放松放松的,谁想不过是四天而已,就让她累成这样子,他自责也心痛。
也难怪一听闻他能下床,她就气冲冲过来了。没对他冷嘲热讽就好。
批到一半,顿觉腿上一沉,他扭过头,只见原来监视他批奏折的女人,此刻已经累得倒在他腿上睡着了,还隐隐地小声地打着鼾。
杨勇哑然失笑,心头柔软的不可思议。
见过她强势的一面,见过她冷漠的一面,见过她虚假的一面,可这个时候因为疲惫流露出来的安然和宁静,是真真实实的她,不加伪装不加修饰,最最自然的她。
他们可以这般自然亲密的相处,实在是令他无比的欣喜。
让小全子拿来他的外套披在恪靖身上,他倚在床头,把剩余的奏折接着审阅。
云昭训站在不远的地方,自知这里已经没有她踏足的地方,敛去眼底的失落,转身走了出去。
她的殿下变了,不再留恋于儿女情长,而是一心扑在国政上。照理来说她该高兴的,因为他终于有了身为储君所该有的责任感和义务感,然她却高兴不起来,心底反而被一团棉絮堵着,急欲找个地方发泄。
走路慢慢变成了小跑,最后又变成了狂奔,她一路上奔着前往自己的住处,就连差点撞着下人,她也不去顾及。
“哎呀!”王良媛被她撞倒在地,夏香惊呼着跑过去扶她起来,正要破口大骂,见到是云昭训,赶紧住了口。
“那个不长眼的骚蹄子?夏香,怎么不让那贱人跪下?!”王良媛边扶正头上的簪花,边忿忿道,“让开!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云姐姐啊,怎么跑那么急,把妹妹我撞得好疼啊。”
云昭训抱歉地回了个笑容,“抱歉,有没有伤着哪里?要不让太医过来替妹妹看看?”
“哪倒不至于,只是撞晕了头而已,倒是姐姐你,又没人追着,跑那么快容易出事,万一你腹中怀着个孩子,就不好了。”
云昭训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姐姐不是陪殿下吗?怎么那么早就出来了?”
“有太子妃陪着,就不用在那了。”
“哦,”王良媛笑看着她,眼底闪过戏谑,“只怕是逃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