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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今天留这里吧,府上有空房,一会儿孩儿让人为您收拾一间,很快的。”
独孤伽罗点点头,笑道:“亏你父皇愿意让我出来透透气,这段时间许多事他也亲力亲为,我相对而言就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杨勇的心微微一动,问:“父皇……还是那么拼命吗?”
“不然呢?”独孤伽罗叹口气,眉宇轻拢,“整个大隋,就他一个天子,他说他若不为,对不起上苍。”
“二弟三弟四弟他们都不帮忙吗?”
“帮了你父皇也还是要再亲自过目一遍,不论交给谁,他都不放心,我和几个大臣都说过他也不听。”
杨勇在晃神之后,才说:“那请母后回去后代儿臣问候他。”
独孤伽罗拍拍他的手背,“你父皇若是知道你们在这里的付出和收获,一定会很欣慰的,不像有些人,四肢健全却还要别人来服侍她,看到别人那么忙也不知道出一份力,白吃白喝白住还嫌这嫌那的。”
独孤伽罗说这番话的时候,云昭训、王良媛和成姬正依次进来,王良媛自然知道她是指着谁说的,只低着头跪安的同时自己念念有词,也不去注意独孤伽罗脸上的表情。
“王氏!你还认不认罪?!”独孤伽罗一拍桌子,惊得杨勇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 :
“母后,妾身不知所犯何错。”王良媛急急跪下,低着头道。她知道独孤伽罗虽不喜欢她,也老爱对她挑三拣四,但有些话是不会随便说说的,可深居宫中的一国之母,距离她那么远,会知晓些她的什么呢?莫非……在她身边有孤独伽罗的眼线?
这么一想,王良媛顿感后背凉嗖嗖的。
会是谁?
独孤伽罗冷哼,“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勇儿和元儿在外帮助百姓,你在哪里?他们省吃俭用把多出来的资金用在帮补百姓的日常开支上,你又在哪里?看看你穿戴的,哪一样不是重价买来的?”
“母后英明!”王良媛趴在地上,心里则松了口气,“妾身虽然没有在外帮助殿下,但是妾身是在内和云昭训打点大事小事的,而妾身身上所穿戴的也是从东宫那儿搬运过来的首饰,未置买新的过!”
独孤伽罗看向恪靖,想从她那得到个究竟,然后她听恪靖这样说道。
“回母后的话,孩儿确实有将府上的事交由云妹妹打理,可王妹妹也涉入,孩儿不知。”
云昭训跪在独孤伽罗面前,“母后,让王良媛辅助妾身是妾身自己的意思,妾身未及时告诉太子妃娘娘是妾身的过错,请母后恕罪。”
独孤伽罗正要开口教训一番,却见恪靖也跪了下来,说:“母后,一切皆是孩儿做得不好,孩儿只顾外面,没过问府上的事,云妹妹也是看孩儿太忙,一个人又顾不上,所以没及时通知孩儿,母后若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孩儿本应管府上之事,却擅自跑到外面,反而不尽内职。”
“母后,让阿媛出去是儿臣的意思,说来说去都是儿臣的过错,儿臣若能独当一面,若能更果敢,阿媛就能专注在她自己的事上了,请母后责罚儿臣!”
恪靖转眸看杨勇,他字正腔圆的语气是她头一次听见的,而在见他偷偷对她挤眉弄眼时,她赶紧低下头抿着嘴偷乐。
殿下,您这样子对母后,她不知道吗?
独孤伽罗挥了挥手,说:“你们都起来吧,一个个急着顶罪,当母后不知道呢?”
杨勇翘起嘴角笑,却引来独孤伽罗的嗔怪。
“还笑?人都瘦一圈了,也不懂得顾惜保养,没有健康的身体怎么做事?还是故意演给母后看,让母后在你父皇面前求求情?”
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杨勇也就嬉皮笑脸起来,“就算您同意,父皇也未必会同意啊,儿臣若不做出点功绩来,怎么能证明儿臣有能力有作为么?”
“所以……母后,恕儿臣不孝,这次过年,恐怕是无法与您二位团聚了。”
独孤伽罗怔愣半晌,才逐渐回过神,却是满目的苦涩和无奈,“古时就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当时我和你父皇还夸他心系天下、顾全大局,如今临到自己身上,倒是别样的滋味了。”
“母后……”
她摆摆手,说:“你们的所作所为,母后也不是不知道,为了和州,你们也的确尽心尽力付出了,这一路上能看到听到百姓对你俩的称赞和认同,还有你的成长,母后也倍感欣慰,不过是一次不能过节而已,算得了什么呢?母后会替你转达你父皇的。”然若是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独孤伽罗定不会这么说的,接下来的几年,她不但不能全家团圆过节,就连撒手人间的那一刻,都见不到杨勇的面。
因为人毕竟是人,只能见到眼前的,而非将来的。
杨勇跪在地上,深深磕头道谢。
晚上,恪靖是和独孤伽罗睡一起的,是独孤伽罗的主动要求,而杨勇纵然有千百个不乐意,也只能委屈自己。
独孤伽罗是他老娘,现在老娘最大,所以老娘说了算,老娘说要儿媳妇和她一起睡,他就不能说一个不字。
冬梅和春苑给独孤伽罗和恪靖一人铺了一床被子,上头又罩了厚厚的一条棉被,恪靖让她们先退下去,她则服侍独孤伽罗。
对独孤伽罗来说,孝顺的儿媳不少,但能做到像恪靖这种份上的就只有一个了。
“连丽华都没这般服侍过我。”
恪靖笑笑,“我能服侍您的机会不多,这也是我所能做的。”
“你就是什么都愿意干,才让别人有偷懒的机会,”独孤伽罗以半埋怨半心疼的语气说,“母后虽然不问你的事,却也不是眼瞎的,有些事我心知肚明的很,你们今天这么包庇那王氏,真以为母后看不出来?她所佩戴的那根新款的价值连城的项链,真以为母后勤俭到不懂这些?”
“家和万事兴,为这点小事破坏了一家子的关系,还耽搁做事的效率,得不偿失。”恪靖咬着下唇顿了会儿,继续说,“反正王大人也不差钱,他给王氏的钱够她花,不用挪动府上一分一厘就好。”
独孤伽罗皱起了眉,叹息着说:“是啊,王大人不差钱,都快赶上皇上的俸录了……”
接下去的话,独孤伽罗没有讲完,恪靖也能猜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她低着头,嘴角上扬。
有些事,即便不明说,而只要稍微一点播,就能心意相通。
一招借刀杀人,独孤伽罗是不会不知道的,而她不点破,也是因为王氏父亲的贪污贿赂是有目共睹,只因为他是太子的岳父,不好说而已。
然要毁灭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觉得自己高枕无忧,继续得宠以至于嚣张下去,在不经意的时候来个措手不及的一锅端。
一个夜晚的时间,在眼睛一闭一睁中快速度过,因为宫中尚有许多的事要去做,独孤伽罗只在总管府留宿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走了。
短暂的相聚,又立刻面临分离,将独孤伽罗扶上马车,望着马车绝尘而去,逐渐缩小成一个小黑点乃至不见,杨勇都不愿收回目光。
天突然下起了雨,由小变大由缓转急,灰尘沾了水,变成脏兮兮的淤泥。
头顶忽然多了一柄油纸伞,恪靖站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殿下,我们回家吧。”
她指尖冰凉,还不如他的温暖。他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淌过,又立刻变成冷的。
“雨都飘到脸上了。”他裂开嘴,笑容牵强,却听见她说。
“没事,这雨不会下很久的,过一会儿就停了,到时太阳还是会出来的。”
杨勇翘起嘴角,眼角却滑落了一滴泪,连同雨水一起淌走。
就这样,过了不多几日,恪靖接到王良媛的父亲被革职的信息。罪状是贪污受贿,甚至有人告密说他有谋反之心,当官兵从他府邸搜出密函时,却在他被罢免的前一日传来他整个家族被暗杀的消息。
而这一巨大的打击,让王良媛直接晕厥过去,醒来的第一个问题是她的双亲,夏花红着眼告诉她真相时,距离她好几里之外的恪靖都能听到她恸哭的声音。
杨勇等人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地回去长安,虽然王良媛的父亲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但是杨勇念着他是他岳父的身份,写信给杨坚说想简单办个葬礼,而杨坚也同意了。
快马加鞭,马车很快就抵达长安,听着外头熟悉的叫卖声,恪靖却没心思去缅怀这里的一切。
这样的结局,在她的意料之外,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王氏家族的结局,意料之中的也还是结局。
自从知道王良媛和杨广有来往,她不会相信王良媛的父亲会与杨广没有联系,即便只是猜测,也是十有八九,而且她也知道以杨坚的性格,若是查出王良媛的父亲有逆反之心,必会斩立决,包括财产的充公和家人的流放。
而最后却是,除了王氏外,其他的人都死于非命,并且是在一夜之间,而那些能引出的密函,也没有了。
听独孤伽罗说,杨坚在朝廷大发雷霆,却无可奈何,因为最重要的证人都没了,那些曾经与王良媛的父亲交好的大臣,则早已划清界限,明哲保身,还毒誓孝忠杨坚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曾经的红人,当今太子的岳父,一下成了罪臣,还是重罪,王氏一下子没落了。
王良媛可以说是哭肿了眼,而今她已经悲伤到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只睁着一对没有焦距、空洞的眼睛,饭不吃茶也不喝的,靠在杨勇怀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最后还是夏香,起来劝她说不吃东西无法给老爷送走,她才勉强吃了点粥。
葬礼举办得很简单,光是王大人的一条罪状,就构成无法挽回的局面了,别说是安葬,只会把尸首扔在城门口让狗来吃,而杨坚能答应下葬王良媛的父亲,也是看在他毕竟也是他亲家的面子上,何况全族被暗杀,也够杨坚消气的了。
王良媛成了罪臣的女儿,在府上的日子自然一天不及一天,而哀莫大于心死的她也懒得去计较了,只沉浸在她的哀伤中,直到杨广的到来,打破她的死寂。
第八十四章 :
十几口黑色的棺椿,一群穿麻衣的男男女女,送葬的队伍向城郊前进。
对棺内的人来说,入土为安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即便那地点不是风水宝地,也不是最好的地方;可是对送葬的人来说不是这样。
一身素色衣裳头戴白花的王良媛走在最前面,麻木空洞的眼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挺直了背脊往前走,即便是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她也不去在意。
杨勇紧紧跟在她身边,就怕她会突然想不开,撞棺材寻死。他知道他忽略她很多,也欠她很多,可现在不是一言两语就能安慰得了的。那张美艳的脸,再也绽放不出惊为天人的笑容,只剩下漠然。
全家被灭,密函的消失,心底的仇恨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只是现在还没有睡可以来挑起她里面的恨而已。
棺材悉数被放进挖好的坑里,黄土一锹一锹地被铲着撒到棺材上,不消多时,一个个黄土墩就被立起来。
若棺材内所躺的还是有官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