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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床帐旁悬挂着一副仕女图,画轴都有些毛糙泛黄;可以看出时常被人摩挲,但画面新如故,足见主人的爱惜之情;林如海直直看着那画上飘逸出尘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那女子巧笑嫣然,一个侧面可看出与黛玉六七分的相似,林如海不自主的抬手抚抚自己的鬓角,他已经老了,却还记得当年“小轩窗,正梳妆”的情景。
因为发妻,这些年他对贾家百般优渥、千般容忍,当初还兴起了把玉儿托付给荣国府托付给贾宝玉,追随爱妻故去的心思,若不是那年史墨的一封信如当头棒喝,恐怕如今世上已经没有林如海这个人了罢,恐怕他的玉儿会孤苦无依的在荣国府默默流泪罢?
兴许他和爱妻千娇万宠的女儿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荣国府的人参养荣丸、燕窝、布料…这一桩桩!一件件!他林如海牢记于心、铭感五内!
本来他暗中出手几次,断了荣国府几道有力的助力,出身贾氏或者贾家举荐安排的实权官员早已十不存一,想着看在是玉儿外祖家的份上,由得荣国府自个儿腐朽败坏也就是了,不想那起子人根本不领情,竟然又把手伸进林家来!
林如海长吁口气,这也怪他,当年他有把女儿托福荣府的心思之后,与史太君几次通信上都带了些把林家给黛玉当陪嫁的意思,这本是一片慈父之心,却不成想叫贾家胃口大了起来——一边慢待他的孩儿,一边把林家家财当成囊中物,天底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叩叩叩——”
林如海双目一冷,什么人竟敢打搅他追忆亡妻!
“老爷、老爷?”一个梳着双平髻与林府小丫头打扮无异的丫鬟推门进来,见林如海转身阴冷的瞧她,吓得端着托盘的手一哆嗦,“老、老爷!林管家叫我送食水来。”
说着,把托盘里的糕点放下,换了林如海手边的茶盏,低着头,飞快退出去了。
“程桑,跟去,把人拘到窖冰苑里去。”林如海对着窗外道。
窗外有人低声应诺,房门吱呀一声,管家林忠推门进来。
林如海面沉如水,林忠脸上也不好看,他们是真没想到那些人会挑在今日动手!今日可是贾敏的诞辰,不管怎么说,贾敏都是荣国府嫡出的姑奶奶,还是贾政这一辈唯一嫡出的女儿,金尊玉贵不足说,贾家竟然连这点脸面都不给辞世的姑奶奶么!
——如若那些人得逞,宗族和世人怎么看贾敏,宗祠里贾敏的牌灵都要颜面扫地!
林如海气极反笑,“锁了正院,把人引到偏院去!即刻去请宗族耆老和荣府史太君!”让那女人踏了正院的地砖,他怕扰得亡妻魂魄不安!
林忠知机,上前端上那糕点食水退出门来,一手轻轻给老爷带上房门。
低头嗅了嗅,果然有股子腻人的甜香,林忠面无表情地把东西递给小厮,亲自锁上正院的门才低声吩咐云云。
薛宝钗脚步轻快,专挑那花木繁盛的隐蔽小道行走,蕊官满目狐疑,悄悄儿跟了半刻,见她越走越发往荷塘那边去,不由驻足不前,揪着帕子不知所措。
蕊官原本是人牙子培养的小戏子,都说妓|馆戏楼,比起这些大家小姐,那些丢了廉耻的事情她不仅听过无数,就是见也亲眼见过,更别提她们唱的那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戏折子了——那些戏折子细细分说起来,不也就是薛大姑娘现下要做的事情么。
跺了跺脚,蕊官这才相信这个最贤良淑德最守规矩的宝姑娘真是要做那没脸的勾当了,心下深恨自己的蠢脑袋!前些时日她明里暗里让自己多找藕官说话的时候就该察觉,真亏她信了她那句“好奇林妹妹未来夫婿”的鬼话。
都赖她被往日薛宝钗贤德名声遮了眼,蕊官捶了几捶脑门,转身向林黛玉的院子跑去。
蕊官气喘吁吁,眼眶通红跑过来,正巧藕官在游廊下坐着,忙忙惊道:“蕊官,你这是怎么了?”
“快带我去见林姑娘!呜呜呜……快点!”
“蕊官,藕官?”雪雁疑惑,“姑娘今日闭门抄经,谁也不见,你们俩着急忙慌的,却是怎么了?”
蕊官没法子,只得拉了雪雁到僻静处,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话说了。
雪雁粉面含煞,狠狠瞧了蕊官一眼,扬声把外头把门的藕官叫来:“把蕊官领你屋里去,只等我来叫才能出门!”
唬了藕官一跳,蕊官也不敢说甚……吩咐小丫头守住藕官的房门,雪雁立刻回身找上翠羽、碧商两个大丫头,三言两语说过,三人去找林总管的、去爷们儿那里的、去回姑娘的,自去不提。
史墨和贾环那里却是先得了张渁传来的信儿,嘴里噙着冷笑要看好戏上场了。
史墨心细,借故把各人带的小厮长随都遣的远远地,他相信在座的这些爷们儿的人品,却信不过那些小幺儿,毕竟是发生在林姑父府里的,他不能坏了林妹妹的名声。
柴贯说话直,见状挑眉道:“莫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成?小墨儿师兄跟你说,今儿是先伯母的诞日,不拘什么事咱先弹压下去。” 今日主人家有事,他是知道墨师弟和环师弟能在这府里说上几句话的,这才有莫让杂事惊扰了林伯父和林世妹的说法。
“却是弹压不下,偏今儿发作,可不就是专门儿戳林姑父和妹妹的心窝子么,还双管齐下的,”史墨冷笑,“爷几个给作个见证罢。”
……
眼见前头不远便是荷塘,薛宝钗有些娇羞的低下头,轻轻理理衣冠,抬起手臂细嗅,满意的嗅到袖管间传来的一股幽香,半个时辰前她特特进了一丸冷香丸,果然到了现下冷香渐显,时候将将好。
“莺儿,莺儿?”宝钗一边曼声轻喊,一面脚下不停往荷塘边来。
抬起粉颈四顾,却偏偏不去看荷塘边立着一个外男子。
走到近旁,才似刚发现外男一般轻呼一下。
张渁站着没动,亦没开口,之凝眉看向薛宝钗,越看越觉得她这副打扮有几分眼熟。
薛宝钗亦非寻常女子,反倒红着脸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因道:“见过这位公子,公子可曾见过一身着鹅黄衣衫的丫鬟?原是遣她来寻拂晓游园时丢的小物件儿,却迟迟不归,今日府中有故,怕那丫头闯祸才寻来,请公子勿怪。”
这话说的调理分明,彬彬有礼。寥寥数语便把前因后果讲清了,若不是张渁早生厌恶警惕之心,可能真会被这有理有据、明公正道的话糊弄过去,以为这是个光风霁月的磊落女子,偏她又打扮的娇柔可怜,又心系婢子,看在旁人眼里平添一份善良之感,这样有胸襟气度、善良柔弱的女子,怎能不叫人爱怜?
还有前头那丫头做铺垫,能让人很容易相信她的话。——既心生爱怜,又可敬可叹,少不得就得管上一管。
既然管上了,那之后不经意间投怀送抱,甚至暗生情愫也就水到渠成了。
一环扣一环,连张渁都要赞叹这女子缜密的心思了,当下,心内更提了十二分的警惕,他是真心求娶林家妹妹,有自家母亲和林姑父的纵容,他虽没和林家妹妹面对面过,可隔着屏风他听过母亲和林家妹妹的闲谈,精心给她挑过礼物,读过她写的诗文,更远远见过她的身影……
张渁有礼却疏远的一笑:“那姑娘自便罢。”说着就要避开去。
宝钗一面恼怒他不上钩儿,一面心里跟吃了蜜糖似得:这才是“君子比德如玉”。
忙忙一礼道:“不敢打搅公子,若因宝钗坏了公子的兴致,岂非宝钗的罪过?”说着就急急退了几步,她用话拿住张渁,料定张渁要么依旧还是站在这里,要么就得继续与她客套纠缠才能离去。
事情有些不似她所预料,宝钗心思急转,突然掩嘴惊叹一声:“那不是我的帕子么?”
正是那一方精心刺绣着牡丹的素帕,宝钗向前几步,从花蕊见拈起帕子,当即就黑了脸——那方她准备送给心上人的帕子上赫然印着半个黑黢黢的鞋印!
深吸一口气,宝姐姐好快的心思,抬起头时脸上就挂了两行清泪,“我的帕……”手抚着那半个脚印,刻意露出精致的绣牡丹来。
倒由不得张渁沉默了,这里方才就他和他的小厮两个,这事儿总归是赖他头上了,张三公子拧起眉角,后悔方才无人时没把那脏帕子踢到荷塘里去!
却不料薛大姑娘唱作俱佳,不等张渁开口,就楚楚可怜一礼道:“宝钗失礼了。”竟是要走的模样。
那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双手紧紧拈着帕子捧在胸前,显是那帕子是她极爱重之物。
张渁惊觉,退后了两步方道:“姑娘……”
却不想突然之间,薛大姑娘悲切之下踉跄一下,不是朝着张渁扑来的,竟是向荷塘里而去。
张渁反应不及,眼见着陷入两难之地——伸手去拉她,少不得这人就得落他怀里;不伸手,等她落水,张渁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见死不救,这外院偏僻,哪儿能立马寻来会水的婆子?从道德礼仪上来说,张渁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指使小厮们去救,一个有身份的高门姑娘,怎能让小厮看见清清白白的身子?若张渁这么做了,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只好张渁去救,到时不仅是有了肌肤之亲,更是看了姑娘的清白身子,这闷亏张渁是吃定了。
就这么一迟疑,薛姑娘干脆利落的掉进了荷花池。
那方素帕却翩翩而飞,正巧要落到张渁鞋面上,张渁轻巧一躲,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
薛宝钗没想到张三公子竟然真的没拉住她,又气又怕,扑腾着水面尖叫:“啊!!——”
这叫声忒尖利,在远些地方拖着小厮的莺儿闻言,心内一喜,拖着“崴脚”就奔过来了。
张渁真想就这样丢手走开,叫塘里这女子自吃苦果去,可莺儿早扑了过来,哭求:“这位爷,您救救我家姑娘罢!”
张渁彻底冷下神情,随着莺儿过来的那小幺儿也是机灵,当下就要往荷塘冲——只要比他家三爷早下水,大不了救上来挨一顿打就是了。
谁知主子都在荷花池子里生死挣扎了,莺儿这丫鬟依旧不放弃攀高枝的思量,竟一把抱住了小幺儿的腿,越发大声的哭嚎,要张渁救池子里的薛宝钗——这主仆俩真是执着至极,这是抱着要引来别人逼迫张渁救人的心机呢——反正这里不招前不靠后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能有会水的婆子奔来。
手握成拳,张渁是较真儿起了杀心。
正当此时,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
——“咦,这是谁,青霄白日的跑到外院来了。嗳哟!薛家表姐,怎地跳到荷花池子里去了?”
却是史墨及一众公子少爷“听到动静”过来了。
见这么一群爷们走来,莺儿唬得脸都白了,急切的看向张渁,在这么一群公子哥儿面前,就算救起了姑娘,姑娘湿了衣裳,那名节也是毁了个干净——姑娘若不能以妻礼嫁入张家,那她如何能当张公子的姨娘?
心里一横,莺儿灰头土脸的几步奔上前,拦住众人,扭头如杜鹃啼血一般哀求张渁:“公子!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薛宝钗只顾在荷花池里挣扎,也难为她,这会儿还殷殷切切的去瞅张渁。
瞟了自家小师弟一眼,见他不急不忙胸有成竹的,柴贯心下有底,带着一丝不屑,调笑道:“嚯,原来你家姑娘只教张兄救呢?人命关天的事情,原来咱们爷儿还不成呢!也成,最难消受美人恩,张兄,要不你救上一救?”
闻言,大师兄杜考伸手给了不着调的师弟一掌,冷道:“浑说什么呢!方才事由咱们过来的时候都听清楚了,莫要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