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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她不再满足于这种间接的接触,尤其是,随着班里同学们彼此熟识起来,她发现孟繁星在女生面前,也并非总是羞涩,和附近的唐馨林之若等人,甚至还有说有笑。她渴望能走进他的视野,他的生活,能坦然而亲密地,和他交谈。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亲密,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做到,真正实行起来,却无处下手。尤其是傅青纶和唐馨好了以后,这唯一的接近他们那个小圈子的途径,似乎也被切断了。虽然一起登过山,劳过动,还分在一个学雷锋小组,可是,她始终无法让那个男孩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明白,自己不像唐馨,自然而然会得到异性的关注和仰慕。甚至还不如林之若,因为有着男孩子漫不在乎的作派,在男生群里,反而比在女生中更容易得到认同,更舒服自在。
而她,只能遥遥注目,默默渴望。
有时候,李碧荷实在遏制不住心底的悸动,便偷偷地在纸上,画孟繁星的像。他投篮的动作,他走路的姿态,他思索的表情,他微笑的样子,一张又一张。她不敢带回家,更不敢留在学校,只好每画完一张,端详欣赏过无数遍之后,撕成碎片。
那些碎片,她装在一个精致的空饼干盒里,小心放在自己的床下。
多么悲哀而又甜蜜的秘密!青春的心事,只能以这样一种破碎的方式,来保存和纪念。
也有狂喜的瞬间。比如高一篮球赛时,她因为个子比较高,被林之若强行拖上场,出了糗,回到座位上之后,把头埋在手臂里当鸵鸟,不去听后面男生们的嘲笑。忽然,孟繁星温和的声音响起,制止了程辉等人,转移了话题。那一刻,她的一颗心,突然轻盈起来,仿佛一根小小的羽毛,被春风托起,飞啊飞啊,好久都不能落地。
高二上学期,学校要求快班派出两名代表,到其他班座谈,交流学习经验。虽然没有什么实际利益,这却是一件很出风头的差事。下午上课前,班主任召开临时班会,让大家提名投票。李碧荷觉得这纯粹是走形式。毫无疑问,能作代表的,自然是学习最好的两个人。因而,她自顾看书做题,根本就没抬头。可是,继林之若和傅青纶等人之后,她震惊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那个让她魂牵梦绕心动神摇的声音。她脸热烘烘的,益发把头低下去,耳朵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那个清朗的声音。后面的讨论,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班会的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在林之若,傅青纶和高夏三位主要班干部的一致赞同和强烈推荐下,她和李凯被选出来,极其风光地到各班做了一次巡回演讲。
从普通班同学专注的目光和敬佩的神情中,她不仅找回了以前的自信,还生发了新的希望。
那个男孩,这样子对她,难道全无原因么?
也许,当春风唤醒大地,大地也温暖了春风;
也许,当露珠催开蓓蕾,蓓蕾也感动了露珠。
也许,当琴键被按响,那旋律同样激荡着演奏者的心房;
也许,当画卷被展开,那色彩同样牵动着观赏者的目光。
也许,也许,自己的一片痴情,终究还是激起了回响。
她鼓起勇气,向孟繁星借了一本诗集。书本里,他留下的每一处折痕,每一个字迹,她都看了又看,仿佛里面带着他的气息,无比的亲切和珍贵。她留下了那本书,另买了一本,踌躇良久,最后,在扉页上画了一幅漫画,题了一首小诗,趁着一个没人在旁边的时刻,忐忑不安地还给了他。孟繁星随手收下,并没有细看。她有一点点失望,但是仔细一想,又很庆幸。如果他当时就发现了,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后的整个寒假,她都坐立不安,等待着孟繁星的反应。有好几次,她忍不住,想要去找他,却不敢去他家,只是在附近的商场里徘徊,希望有一次偶遇。
现实生活中,偶遇永远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可是,即便是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也比闷坐家中等待,容易捱过。
再也不愿受那样悬而未决的折磨。于是,开学之后,她拿出所有的勇气,转去体育组,来到他的身边。
他依然是温和而礼貌的态度,略略推辞,但是并没有认真拒绝。
他教她打篮球,教她持球的方式,带球的技巧,断球的诀窍,认真而耐心,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那样的时刻,于她,就是天堂。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对望,她都写在日记里,画在簿子上,细细珍藏。
那段日子,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她的男朋友。谣言传得久了,便难以分清真假。她自己,几乎都当成了事实。
直到在他的生日宴会上,看到林之若和程辉对唱时,他凝视她的目光。
有了对比,她才知道,原来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只是尊敬和礼貌,亲切和友好。而他看着林之若的时候,却是热切的,渴慕的。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直视自己,却不敢迎视林之若的目光,正如自己常常不能自己地避开他的注视一样。
她自欺地想,这也许是自己的幻觉,不然,这么明显的爱慕,他周围的人怎么会毫无察觉。
而这最后一根稻草,也终于被他明明白白地粉碎。
那一晚,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日记里的记载和图片,哭了一夜。
爱,是这么辛苦,又这么绝望。
她已经淡下去的对林之若的不甘不愤,又重新涌了上来,并且空前地强烈。
那个学期,林之若不知道有什么喜事,本来挺安静的一个人,突然变得神采飞扬。在班里成天和程辉斗嘴,在宿舍里虽然除了和唐馨,不怎么说话,但是嘴角含笑,走路生风,宿舍里的值日卫生工作,也都抢着去做,就算有人有意往她身上推也不在乎,仿佛她已经拥有整个世界,因而不屑于计较这些小事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李碧荷很讨厌她这个样子。她在上铺,时间又安排得满满的,有时候林之若主动帮助她递一些东西,或是打热水什么的,她都板着脸拒绝。林之若只是耸耸肩,再不干涉她的事情,却也从来不和任何人抱怨,仿佛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一样。这样一来,倒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李碧荷更不舒服了。
如果林之若对孟繁星好,她也许就死心了。毕竟,感情是不能强求的。如果所爱的人却不爱我,那么,当她躲在角落里心碎的时候,至少还可以祈祷他能得到幸福。
可是,在感情上和在学业上一样,林之若明明什么都没有付出,就得到了别人苦苦追求而不得的东西,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幸运,更没有珍惜。
每当听到林之若和程辉高声谈笑,她就悲哀地想,林之若究竟知不知道,旁边那个默默倾听的男孩,一直对她怀有一份超乎友谊的情感?如果她知道了,她会感动,会珍惜么?那样一个男孩般粗枝大叶,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女孩,就算不是同性恋,能体会孟繁星的好处么?她会像自己一样,把他当成王子来爱慕,当成英雄来崇拜么?
她越思量,就越觉得,林之若根本配不上孟繁星的感情。
她为孟繁星不值,也为他不平。
一个周末晚上,寝室里只有她和林之若两个人,其他人都回家了。她是留下来学习,林之若则是无家可回,靠在床上兴致勃勃地研究易经八卦,还用硬纸板做了一叠卡片,摆弄来摆弄去。
忽然眼前一黑,随即楼里响起一片惊呼声,原来是停电了。李碧荷早有准备,翻出一根蜡烛点上。林之若既没有蜡烛也没有手电,便站起身来,拿了外套,随口道:“我出去走走,你去不去?”
李碧荷见她并没有真的期待回答,已经开门要走,忽然冲动起来,道:“好的。”
林之若略为诧异,没说什么,等她收拾好了书本,吹了蜡烛,和她一起下了楼,沿着操场边的甬道,漫步而行。
因为停电,到处一片漆黑。连星光都被阴云遮住了。只有路旁丁香丛浓郁的芬芳,为她们指引着方向。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会儿,李碧荷忽然问:“林之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公平么?”
林之若讶然:“为什么这么问?”
李碧荷道:“我们从小就被教导,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可是,你觉得,收获和付出,真的成正比吗?”
林之若想了想,道:“也许一时一地,只看某一个衡量标准,收获和付出,是不一致,不公平的。但是我相信,所有的努力,最终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只不过方式,未必是你最初希望的那种。”
她的道理,似乎总是这样地无懈可击,这样地冠冕堂皇!李碧荷暗暗撇了撇嘴,道:“你是一个幸运儿,自然容易相信这种话。”
林之若笑道:“你也是相信的。不然,你也不会那么拼命地学习。”
李碧荷无法反驳,低声道:“那又怎么样?我始终还是赶不上你。”
林之若诚恳地道:“同样的成绩,靠努力得来的,和靠幸运得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当然是不一样的。轻易得来的东西,便不珍贵,不懂得珍惜。”李碧荷心有感触,叹了口气。
林之若附和道:“是啊。只有发自内心向往,又经历很多艰辛得来的,才是真正的收获。”
李碧荷不相信她真的能有这种体会,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向往什么东西,为它而努力过?”
林之若道:“当然有。”
“是什么?”
林之若笑道:“我也说不清楚。是一些很虚幻的东西。如果找到它,我会知道。可是,在那之前,我却不知道它是什么。”
这个答案很出乎李碧荷的意料。她想了想,换了一个更具体的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之若似乎有点诧异,不过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率地回答:“如果你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喜欢,我喜欢所有对我好的人。如果你是指某个特定的含义,目前还没有。”
李碧荷穷追不舍:“那将来呢?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林之若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那不可能。”李碧荷固执地道:“只要是女孩子,就一定会想过这个问题。”
林之若失笑:“的确是没有想过。我想过将来干什么行业,到哪里旅游,但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不是这样就把我归为男孩子吧?”见李碧荷默然不语,她反问道:“你既然会这么问,想必是你自己已经有答案?”
李碧荷低头道:“其实你应该知道的。”
李碧荷和孟繁星无疾而终的那一段,在班里是公开的秘密。林之若“哦”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默默走了一会儿,还是李碧荷主动道:“只是,他并不喜欢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林之若诧异地道:“你问我?”
“大家都说,你不但学习好,在很多事情上,也都很成熟,很有见地。算我向你请教,可不可以?”
林之若笑了:“当然可以。就怕你发现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她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你这样问,是单纯的困惑呢,还是真的有选择?”
“这两样有什么区别?”
林之若解释:“感情上的问题很复杂。很多时候,无论理智上作了什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