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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震受不了地看着她,「拜托你,荣大小姐,赶紧喝碗热姜汤,爬到床上去睡一觉。我的事情已经够烦的,不要在这边添乱子了,好么?」
锦绣点着头,不忘追问:「你去哪里?」左震已经取起外套,向门外走去,「我有个兄弟受伤失踪,还没有下落,我得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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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公馆。
一间书房,一张巨大的檀木书桌,隔开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向寒川点燃了雪茄,深深吸了一口,问对面的左震:「看出头绪没有?」
左震一手支着额,「何润生倒是招了,他后面的主使人是连川。连川手里有他在私货上动手脚的把柄,拿这个要挟他。我已经把连川抓回来了,石浩连夜在审,但那小子十分嘴硬,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出卖了阿晖和英东。」
向寒川扬起眉,「你认为,他没说实话?」
「他说的那些,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左震苦笑,「连川是邵晖的人,就算他有本事出卖邵晖,怎么可能连英东的行踪都知道?再说他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至少他应该还有同伙,甚至他背后另有主谋。
「我现在怀疑,对方不是某一个人、某一帮派,他们可能是几拨势力联合在一起。打击的对象,应该不只是英东和邵晖,他们是冲着整个向氏和整个青帮来的。因为现在搜集到的疑点和线索都十分模糊而且分散,我不赞成轻举妄动,浪费力气去捕风捉影。」
向寒川仔细听着左震的分析,点了点头:「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会随时等你的消息,我这边的人也可以听你安排行事。」
「近期内,他们会有所行动。」左震若有所思,「我们的防范必须做得滴水不漏。连川已经落在我们手里,对他们而言,是一项恐慌。虽然连川还什么都没供出来,但也撑不了多久了……而且必要时,可以放出假消息,诈一诈那支暗钉子。他们已经沉不住气了。」
「在医院听阿三说,你已经使过一次诈了。」向寒川笑了,「你让他回来找石浩,只不过是个饵,钓的是何润生这条鱼。然后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有你的。不过你怎么能肯定,在场的人当中有奸细?」
左震淡淡道:「长三码头是我的地盘,布防情况我清楚得很,没有人在里边接应,外人想进来设伏偷袭,那是笑话。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就在当场,我也不确定,不过,既然事情还没有得手,他必定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以观其变,这是毫无疑问的……到底是谁,试试不就知道了?」
向寒川欣赏地看着自己这个拜把兄弟,当年他们是一起风风雨雨中创业起家,对左震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即便是在最危急紧迫的关头,左震也不会乱了方寸,在别人都还张惶失措的时候,他已经敏锐地抓出那稍纵即逝的契机;扭转整个局面,变被动为主动。
「阿晖有没有消息?」向寒川知道左震关心邵晖的程度,甚至不亚于他关心英东。
左震脸色一沉:「还没有。我已经通知了道上各个堂口,谁的人能及时救回阿晖,算我左震欠他一个人情。」这句话的份量,实在不比寻常,左震的一个人情,可以代表金屋华宅、香车宝马,也可以代表强势的靠山、腾达的机会,但凡出来打拼的人,谁会不动心?
向寒川闻言也不禁一怔,「难道我们这边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有点线索,只怕对追查邵晖目前的下落没有什么帮助。」左震道,「是个戒指,看样子是当时混战里留下的,我已经交待唐海追查它的来龙去脉,不用多久就会有消息。」
向寒川叹了口气,起身道:「待会儿我还得去医院看看英东的情况。你也去吧,也许他醒过来,还能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左震答应着:「好,我回去接了锦绣一起。」
「锦绣?」向寒川怀疑地问:「名字好象听说过,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左震道,「你去问明珠更好,她是明珠的妹妹。」
向寒川更胡涂了:「那跟英东又有什么关系?」
左震简单地答:「她喜欢英东。」
「可是我不记得英东提过?」向寒川道:「我还打算介绍广兴和程家的姑娘程四小姐给他认识。」
左震还能说什么?
英东从来没把锦绣放在心上过,从一开始,锦绣对他的诸般心思都是一厢情愿而且徒劳无功。可是这是锦绣的事,他不想说出来。
「抽支烟。」左震从怀中摸出白金烟盒,弹开来抽了一支,递给向寒川。
向寒川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从来不抽英国烟,你忘了?」
「哦,对。」左震恍然,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把烟叼在嘴边,又在浑身上下的口袋里摸来摸去。
「打火机就在桌子上。」向寒川实在忍不住了,「震,你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神思恍惚的。」
左震沉默,把打火机握在手心里好一会儿,才打着了火点上烟,深吸一口,「没事。」
他的神思恍惚不是因为累,再累他也打得起精神,只是,想起锦绣,他就分心。
「你这个样子,我很少见到。」向寒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难道那种事情也会发生在你身上?」
「唉,真有点困了。」左震像是听不懂,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你先去英东那边看着点,我回去接锦绣,马上就到。」
「她在你那里?」向寒川明显地不怀好意了,「我听说,你是从来不带女人回去过夜的?」这回非要捉住左震的小辫子不可。
「我先走了。」左震四两拨千斤,走为上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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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回来就听王妈说锦绣病倒了。
大概是一个晚上的惊吓、担忧、寒冷,使她负荷不起了,左震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昏睡,而且发着高烧。王妈正在满屋子乱转:「二爷,躺下时还好好的,刚才我过来叫她,才发现烧得烫手,人都迷迷糊糊的了。」
左震在床边摸了摸锦绣的额头,触手处一片火烫。早知道这笨东西照顾不好自己,十二月里大冷的晚上,她敢穿个裙子、披肩就蹲在门口一整夜,不病才怪。
「你照顾锦绣。」左震吩咐王妈:「给她敷个冰袋,我去接医生过来。如果唐海找我,让他在楼下稍等一刻。」
眼下他里里外外有一大堆事情要赶着处理连坐下来吃口饭,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但锦绣病成这样,他哪能扔下她不管?把她交给别人,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自从遇见锦绣,帮她、护着她、照顾她,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说实话,左震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不是没见过比锦绣好的女人,论美丽、论家世、论聪明、论才华,锦绣都绝对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可是他就好象是中了邪,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例,为她失态,并非出于刻意,只是莫名其妙地就这么做了。
锦绣醒来的时候,窗外漆黑,床头一盏灯,柔和地亮着。王妈正靠在床边打瞌睡,不对吧,她好象觉得睡了很久,怎么天还没有亮。左震呢,他也没回来?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而且浑身没有力气。是不是生病了?这样不舒服。锦绣慢慢地撑起身,去拿桌上的水杯,却看见杯子旁边放着几包药。
「啊,你醒了。」王妈被她的动静惊醒,「好点没有?」
锦绣莫名其妙:「我怎么啦?」
王妈叹气,「真是,都烧胡涂了,你又发烧又头痛地躺了一天,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锦绣一惊,看看外面的天色,「我睡了一天?现在什么时候了,糟糕,二爷说他回来接我去看英少,这下子可来不及了。」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睡得着?英少那边还生死未卜,她却在这里睡大觉!锦绣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先吃药。」王妈按住她,「医生说你受了很重的风寒,这两天都不准你出去,等你身体好一点再去看英少不也一样?再说你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怎么这样没用?」锦绣懊恼地把头埋进手心里,「什么都不会做,只会一天到晚给别人添麻烦。」
王妈道:「这有什么不好,外面的事,就让那些男人们出头解决吧。」
「二爷还没回来吗?」锦绣想起左震,他现在在哪里?
王妈笑了,「你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一天二爷总共回来三趟,找医生、买药,不放心极了,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你都不晓得?」
锦绣愕然,是吗,左震在这个时候还抽身回来照顾她。
「都三点了,吃过药,再好好地睡一会儿,外边还下雨。」王妈拍了拍锦绣的手,「你安心养病,就算帮了二爷一个大忙了。」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微响,锦绣蓦地睁大了眼睛:「我好象听见二爷的车,他是不是又回来了?」
果然.,来的是左震。
他一回来就直接上锦绣房里,脱下黑色羊毛大氅,扔在椅子上:「锦绣好些没?」
锦绣默默看着他,他身上是件白衬衫、栗麻色背心,头发上还湿漉漉地沾着外面的潮湿水气,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了,双眼布满红丝,一眼就看得出他的疲惫。
左震抹了一把脸,在床边坐下来:「我去看过英东,他好得很,已经醒了,过一阵子就可以复原,不用担心。」
锦绣只是笑了笑,那一滴一滴淌下心头的温暖和酸楚,是什么?
他这么的在意她,一回来就告诉她英少的消息,他急着让她安心;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从看见他的那刻起,锦绣已经安心了。
「你不累吗?」锦绣柔声道:「我没事,你都忙了两天了,快去歇着吧。」
左震微微一笑,「睡不着。」他伸手摸了摸锦绣的额头,暗自舒了一口气,好多了,已经不烫手。
锦绣心里怦地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点希望,左震的手可以在她头上多停留一下……也许生病的时候,人总会变得敏感脆弱,希望别人的关怀,锦绣这样安慰着自己。
「暂时你就住在这边吧。」左震看上去淡淡的,「外面不安全,码头赌场银行接二连三地出事,恐怕百乐门狮子林也难保不牵连进去。」其实,他是不想让锦绣再踏进百乐门,他不想再看见她,为了任何理由在那里忍辱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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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三码头。
「二爷,我已经按您吩咐查过那只戒指的来路。毛记金行的老板说,这种百福字戒指每种花样只打了四个,账上记着,买家分别是去年年初到年中的客人。经过排查:有一只是城南周家少爷买去给老爷子贺寿的;第二只是盐班署李署长的姨太太送他的;第三只被一个东北皮货商早前买走,现在暂时没查出下落;最后一只,本来是锦江春少东家买了的,后来破落之后为了还债当掉了。」唐海站在左震面前,详细报告他两天两夜马不停蹄追查的结果。
「周家和李署长的戒指都还在?」左震沉吟了一下。
「都在!还有一只远在东北,无从查起。现在看起来,这最后一个戒指,最有可能就是您要查的那个,只不过当铺已经转了手,到底落在什么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