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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珪道:“与……花印有关?”
“嗯。任务一旦失败,帮主催蛊,一簇簇虫痕从花里爬出来,噬咬你的身体,钻进你的心里……那是一种描述不出的疼痛,花开了,你的躯体也没了……你看那些树,离冈的树,烧过之后,什么也没了。”
“难道就没有可解之法吗?”
道生似笑非笑:“有可解之法的话,就不会称它作‘花印’了。魏王,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一开始的入帮是自愿的,所以后果我理当承受——能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偷来的了。”
“道生。”
“嗯?”
他拉起他的手。少年有些愣愣的看着,拓跋珪像托着一件什么东西般,放到他手里。
“我的命也是偷来的,当年我们全家几乎都被杀光。但是,你看,不管它怎么来的,既然到了我们手里,就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对吗?”
长孙道生微愕的看着自己掌心。
他把他的手合上。“你的命在你自己手里,它是你的。”
“魏王……”
“你比我小对吧?”
“嗯。”
“所以你的命会比我长呢。”
魏王把一番强盗逻辑说得头头是道,道生想笑,可鼻头却酸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急忙抽回手,转了头,往离冈看去。
离冈在远处肃立着。分离,别离……
“是谁为它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嗯?”
“离。”
“离冈吗?分离?以前不懂的时候对人说,分离是为了相见。”
少年的眼睛像落下了星星一般亮起:“分离——是为了相见吗?”
可是后来才知道,相见多么难。
看着眼前少年如此欣喜的模样,拓跋珪把可是压下心里,就当一个乐观的愿望吧。
“魏王,我相信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啊——对,会的。”
“你晓得了我的身份,如果到时我投奔你,你会接受吗?”
“欢迎。”
“咦?”
“洪龙说,人与人的接触都是有目的的,所以也不差你一个,明白吗?”
“要是我要害你呢?”他得寸进尺。
“这样啊,”魏王苦恼的皱眉:“那你还是换个任务吧?”
道生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够之后他道:“魏王放心,如果是那种任务,我一定不来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黄河之滨
“燕军已撤,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面对骤减的部队,拓跋虔抓着脑袋,问拓跋珪。
拓跋珪征询在座意见:“各位以为如何?”
长孙肥道:“依我看不如追,如今独孤正是疲敝,合当一鼓作气击之。”
“哈哈,光头这次可与我想到一处了!”拓跋虔鼓掌道:“咱们打得痛快,慕容家的却临时抽脚,太不够意思!”
李栗道:“马邑不属我国范围,燕之援我,是独孤侵我们在先;如今我们再追下去,就变成我们去侵犯人家,他不帮——是有他道理的。”
叔孙建颔首:“没错,这便是制衡之道。”
“只要我们征讨不休,燕国的北方就永远安全。”拓跋他加一句。
长孙肥道:“那如果——我们一定要打,他会反过来帮刘显对付我们吗?”
“不会吧!”拓跋虔怪叫。
拓跋珪微笑:“应该不至于,实在不行的话,就有劳安叔再跑一趟了。”
安同摸着红胡子:“我可不赞成一直追啊追的。”
“哦?”
“我军一路长途,师老势末,主上当知,再强悍的兵也有需要休息的时候,更何况我们魏国是新起之师,很多地方……哦呀呀,不用我明说,能跟燕军比?”
拓跋虔嚷道:“安叔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是事实,大伙儿可不能骤胜而骄,就认为天下无敌了。”
拓跋虔脸色乍红,张口要驳,但听拓跋珪问:“洪龙的意思呢?”
张衮坐在安同对面,他似乎在盯着他腰间的笛子发呆。
“洪龙?”
“啊,”他飞快地抬起头来:“主上。”
拓跋珪惊奇地,“我问你对接下来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哦,”他想了一想,缓缓道:“臣以为,刘显志大意高,希冀非常,若不趁今日之机,此后千载难逢矣。”
拓跋珪变得很高兴:“兵家宜进不宜退,我与洪龙想法相同。刘显不除,拓跋窟咄亦在,实教人寝难安枕!”
“但现在我们人数少了大半,”叔孙建忧虑道:“而闯入的是刘显的地盘,他随时可招兵买马。主上决计何如?”
“唯速战速决而已。”
众人散后,拓跋珪单独找到张衮:“洪龙今日心思不宁,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张衮避席让座,道:“主上见笑了。”
“何出此言。”拓跋珪温言道,嗅到一抹幽香,循息望去,见入门不远处焚着一个香炉,里面插了三柱香。
“这是——”
张衮顺着他视线,神态有几分惘然:“四公主去了。”
“——姑姑?”
张衮苦笑:“是的,昨天我才知道,她已经去了一年了。”
“谁告诉你的,消息确切吗?”
“受我嘱托跟在四公主身边的一个人,我交待他公主若有大事一定要想办法通知我,结果他找了我一年才找到。”
“——那姑姑是怎么死的,病死的,还是——”
“他说她是病死的,染了寒气,缠绵病榻数月,然后……去了。据说她的侍女也一齐殉了葬。”
……那个叫丹珠的活泼伶俐的小丫头?拓跋珪深深吸了口气,走到香炉前,持一根新香,点燃,拜了三拜。
张衮忽而流泪:“主上,臣想吹奏一曲,不知是否叨扰主上?”
拓跋珪没有转身,点头。
经过帐外的勃勃停下脚步。
碧玉笛的声音,他听出来为张衮所奏,后来有另一种乐声加进来,他一时分辨不出,像竹笛又像树叶折的口笛。他自己会吹芦笛,有时也听听人家的,但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悲哀的笛声。
越日,经过稍整的魏军赶至马邑,独孤列阵以待。魏军以奴真率领的须卜部为前锋挑战,一再被强弩击退,从晌午至傍晚,拓跋部众不免心焦,拓跋珪徐徐道:“我观他半日,精兵尽在中军,长孙、阿虔,你二人速率一支队伍冲他左右两翼,以助奴真。”
长孙肥、拓跋虔领命而去。
果然,分军并进起到良好效果,长孙肥与拓跋虔又均是勇猛过人之辈,横冲直撞带头便闯,独孤稍怯。一见前军得势,后头督阵的拓跋珪不再迟疑,麾众齐进,鼓噪呐喊,独孤大溃,一些小的部落甚至举旗倒戈,奔降魏军。刘显见状,一咬牙决定过黄河。
收集了黄河边几乎所有的船只,艄公愿掌舵的便掌,不愿的统统杀掉,独孤勉强赶在魏军杀来之前渡了河。望着滔滔河水,跟脚而来的魏王也下令搜船,得知刘显已掠大部分后,便令造船。消耗数日,终于过河上岸,经休整半天,探子来报,独孤于前方三十余里处安营扎寨。魏王大喜,发令道:“独孤止有此数,统共擒之,此后无忧矣!”遂命奴真等前往踹营,后队放火,襄助声威。
到此份上,独孤部的也未免愤怒起来,齐声对刘显道:“单于!想我匈奴祖先,横跨朔漠,白山黑水,所向无敌,何时轮到他鲜卑嚣张至此!愿速出击贼,决一死战!”
刘显等候多时,便是等待此刻,惺惺流了两滴泪,道:“哀兵必胜,去罢!”
也许老天此次站在了独孤一边,才刚迎战,东北风遽起,飞沙走石,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这下不单掩盖了独孤部反击的行踪,更要命的是把火往拓跋自己方向吹了!
天昏地暗,不辨南北,猝不及防之下,魏军只得后退。
那独孤凭着一股奋勇杀出,变得纵横驰骤,锐不可当。刘亢泥带人杀了一阵,见魏军撤围,找到刘显,问:“敌军已沮,我们是回营,还是再追?”
刘显道:“苍天有眼,正宜长驱取胜,也让拓跋那小子尝尝我们的厉害!”
刘亢泥于是吁集部众直追,一口气追出二十余里,将魏军逼到了黄河边上。
天阴沉沉的,河边的风如同妖怪发出的嚎叫。
“看见须卜部的人了吗?”
“还没找着。”
“叔孙部的呢?”
“主上,我在这儿。”
“好。阿虔跑哪里去了……小弟!小舅也不在?”
“主上,我们再去找找。”
“不用了,长孙,你把到了的人先点点——这风刮得!护佛、莫那娄这几个部的也没回来吗?”
红发少年策马过来:“喂,船找得七七八八,快上吧。”
“行,安叔、洪龙,你们先上。”
“那主上你——”
“我随后跟上,时间紧迫,快!”
“但是主上,洪龙身为臣子,岂能弃主先行?”
“嗐,你留下来也没用,快上吧快上吧——喂喂,不要挤!”
安同道:“千金之子不坐危堂。主上小心。”
说罢不复多言,与张衮和其他人上了第一艘船。
拓跋珪注视了一会儿,回过头,见拓跋仪在身侧,问:“小舅他们找到了吗?”
拓跋仪摇头。
“阿烈呢?”
“他在那儿。”
“待会儿你和阿烈一人分坐一条船走。”
“不。”
“阿仪!”
“你不走,我不走。”
“我会走的,但败军如山崩,所以我不能先走。”
“你觉得是你的责任?”
“那难道我不该承担责任?”
“要我说都是天气的错,”勃勃插进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赶快上船最重要,检讨个什么劲呀!”
拓跋珪闻言一笑:“也是,此刻救亡图存最是要紧,阿仪——”
“反正我不走。”
“阿仪,不要忘记,除了是我弟弟,你还是魏国顺位第一的继承人,你——”
“我不稀罕。”
“大哥!”拓跋烈冲过来,“小舅他们找到了!”
“很好,阿烈,你跟他们一起上船。”
“是!”拓跋烈拖着剑离开。
“拓跋烈。”拓跋仪唤他。
“嗯?”见二哥召唤,拓跋烈马上笔直身体,剑也不当拐杖使了。
“魏国顺位第一的继承人是谁?”
“啊?——那、那不是你吗?”他小心翼翼地。
拓跋仪笑:“不,是你。去吧。”
“啊,哦。”
他的身影淹没在陆陆续续回来的人群中,同时独孤的追兵亦到了。
“人撤得怎么样?”拓跋珪逮着拓跋遵,问。
“走了将近一半,剩下的……除了眼前这些,应该都牺牲了。”
拓跋珪的眉间挤出深深的皱纹。“奴真呢,还没有找到?”
“没有。”拓跋遵沉默了一下;“还有一个问题,这儿有百余人,可是,船不够了。”
“还剩几艘?”
“三艘。”他答。
“你们,”拓跋珪果断地:“阿遵、阿虔、叔孙、长孙——还有勃勃,你们马上走。”
“不行!”被点名的几个人异口同声。
“没有不行,你们看,前边已经打起来了,我惟有尽量拖延时间,否则即便上了船,也来不及逃走。”
“主上,你难道想亲自涉险?”刚赶过来的受伤的拓跋虔睁大眼:“留下来只有等死的份!”
“不会,即令万一,我还会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