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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白衣人左边是大汉,右边空了将近半个人的位子,在济济一舱中楞是不同起来。
舱外艄公道:“两位客官,你们的马——?”
“不用管了。”壮汉答。
那可是看来不错的马哩!男人们心中暗暗可惜。
哗啦,荡水的声音,船要开了。
“施主请等一等——”渡口又有人语。
众人一听,哟,是个和尚。
“坐不下啦!”只听艄公答。
“贫僧已至此处,在板上搭个座也无妨的。”
“外边晚上冷,寻常人受不住。”
“出家人不怕吃苦。”
艄公迟了迟,答:“今夜人多,倒不由我作主了。若舱内众位客官愿意挤挤,渡你无妨。”
众人听这样说,道不行的也有,说可以的也有,默不作声的也有,一时纷纭。
最后壮汉吼一声:“一个老和尚罢了,不搭上难道给风吹一夜?赶快上来赶紧开船是正经!”
众人被他的雷电之吼吼得一楞一楞的,于是和尚上了船。
终于起渡。
夜长寂寂,经过刚才两起事件,大家都觉得熟络起些,于是开了话匣子谈天消遣,舱中热闹已极。其中又数那南方士子最高谈阔论,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渐渐不抵打瞌,他还满口秦国怎么样怎么样,燕国怎么样怎么样,南边的晋又怎么样怎么样。
老僧一直闭目不语,待听他又口沫横飞讲完一段后,低问道:“敢问施主,鸠摩罗什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士子愣了一下,答:“两个人。”
老僧又问道:“那么,尧舜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士子这下顺畅多了:“自然是一个人。”
老僧一本正经道:“那么,施主请让让,待贫僧伸伸腿。”
一旁白衣人假寐的眼睁开,眸中止不住一抹笑意。
士子脸红欲驳,碰到白衣人目光后却紧了嘴。
白衣人对老僧道:“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号道安。”
精光一闪而过。白衣人笑道:“原来是道安大师。那么,”他用与他相似的口气:“佛法讲究慈航普渡,大师不在邺城普渡众生,要往南边去么?”
道安自然听出他话中暗讽之意,无波无澜道:“施主信佛否?”
白衣人摇头。
“信佛者,不会提出这类问题。”
“啊,原来大师笑我见识浅薄。”
“非也。”
“那么,大师可否为景略解惑?”
“这正是贫僧到南方去的原因啊!得一环境,研注经书,探讨佛法,让更多人明白它,从而心得善念,放下屠刀。”
安阳。十万秦兵驻扎处。
细雨霏霏。
雨比针尖还细,望上去宛似雾霭一般。行者匆匆,雨水与夜露濡湿衣角。
一人在主帐前负手而立,仿佛观赏着烟雨濛濛之色,毫不在意身上衣服变得湿漉漉的。
引路的小卒快几步上前,刚刚禀毕,那人即把视线移过来,惊讶之色一现即没。然而他很快恢复安详之态,向来者二人致意:“丞相大人,张将军。”
正是王猛与张蚝。
王猛回礼:“赵大人,请向陛下通报。”
赵整点头,入帐后一会儿返出:“请。”
帐内案陈酒菜,并不是奢侈的东西,羊肉,干脯,冬葵。秦国天王正在温酒。
“来了,景略?”
王猛神色严肃的行完君臣大礼,一刻不缓问:“陛下为何不在长安,亲率十万精锐往邺而来?”
天王悠闲的竖起一只膝盖,漫不经心的搭手在上面:“昔周亚父不迎汉文帝,今景略围困邺城,却临时弃军来见孤,又是何故?”
“亚父前曾拦汉文帝入军营,是为了博取治军严整的名声,而臣私下缺少名声的欲望。现在臣攻击即将灭亡的俘虏,如釜中取鱼,不足为虑。但留守长安的太子年幼,銮驾远临,万一有什么差错,悔之无及!陛下忘了臣在灞上说的话了么?”
“看来景略真的不悦见孤啊。”天王叹息着,取出温好的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在他面前:“坐。”
见他如此,王猛天大的火气也消了,更何况,什么是君王心内真正的隐忧,在入帐的那一瞬间,他已经非常明白。
一个人又何以不能相信一个人,并毫无条件,始终不渝?
……他相信那日他说这话时的真诚,如果,两个人是平等的话。可惜,他们毕竟,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端起斟满的酒杯,他一饮而尽:“既然陛下已到此处,那臣的指挥权力还是得交还陛下,如此必能振奋军心,破城指日可待!”
作者有话要说:
☆、倾国之殇(上)
天上太阳垂挂在山后,犹如破碎的蛋黄。
数只孤雁低低从它前面掠过,啼转哀婉。
月末,秦国王猛执缰于邺城南郊中阳正门迎接天王苻坚入城,旌旗遮天蔽日,号角响彻北方,宣告秦王,苻坚,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进占邺城。
十里以外的燕国皇宫笼罩在死亡阴影中。一名少年站在高高的铜雀台上,这一次,他不再眺望北方的漳水,而是南望燕京大地。
如蜂拥蚁碌的布衣百姓们不见了,他们要么已经逃亡,要么闭门不出。大街上空空荡荡,他的心也空空荡荡。除了长寿里冒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浓烟,显示那里还有一些反抗的人外,整个邺城投降得十分平静,好像百姓们早就在等待秦军的到来。
是的。守城者背叛了皇宫,百姓背叛了他们的王。
后宫里的宫侍和宫女们神情凄惶,仿佛无头苍蝇般在各个殿坊之间窜来窜去。太后失去了她往常的骄定,显得六神无主。而她身边的皇后和清河公主也脸色苍白。皇后好像刚刚哭过,清河则死劲抱着她的箜篌,要把它绞烂。
皇帝哥哥逃远了罢?但愿太傅和二哥护得他周全。
咚。咚。咚!
司马门传来沉闷的木桩破门的声音。
他看见那绵长的风华正茂的秦国军队出现了。
他想,这是最后一战。
“宜都王,您听我说一句,”兰建拦在马头,苦苦劝着披甲仗剑的慕容桓:“若国家情势有可为,则大丈夫不惜一死;若国势难挽……陛下都已经移驾了,您为什么不也因时进退,却一定要在这里待死呢?”
慕容桓环顾跟在身后的百名死士,朗声一笑,意味深长:“国家遭侮,未能奋勇当先;君王临难,未能分忧救助。倘只各自全躯保妻与子,以求躲过祸害,那岂是一条汉子!”
“宜都王!”
“本王不是不怕死,”慕容桓喟叹,“只是不想在临死前,让自己成为看不起自己的人!”
兰建热泪盈眶。这个是好大喜功的六王爷,却也是率真直性的六王爷。
“兰老爷子快走吧,门要破了。”
兰建猛然伏地而拜,放声痛哭。
“父亲!”一个声音突然闯入。
慕容桓一直平静的面容起了波动:“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慕容凤擎着飞凤枪:“不,我要与父亲一同把氐奴赶出去!”
“好,我的好儿子!”慕容桓快意长笑,跳下马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
盔甲冰冷,慕容凤挣动起来,慕容桓就把下巴抵住他头顶,什么话也没了。
“还记不记得你五六岁的时候,我们偷偷背着你娘亲去喝酒?”
“嗯,一开始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喝。”
“……要进学了,我去请邺城里最有名的西席先生,被他堵了一口子鸟气,还好他有点眼光……我的儿子呀,是世上最聪明也最勇敢的孩子!”
“……”
“父亲这辈子没放不下过什么,可是这会儿,却放不下你。”
他看不到父亲的神情,只感觉这抱在深起来,充满温情,也充满绝望。
“儿子……真希望以后,咱们爷儿俩再一块儿去拼酒……”
颈后一痛。
慕容凤感觉自己被托抱起来,转入另一人怀中。失去意识前模糊入耳的一句是:“兰老爷子,托付给您了。”
“宜都王!!!”
宜都王慕容桓的尸首,最终被无数支长矛叉起,高高架在半空。
秦王骑着高头大马从司马门而入,偶然瞥见,蹙眉问是何人所为。张蚝拍马过来,秦王呵责他几句,叫他赶紧把尸首弄下来,找具棺椁好生收敛停当。张蚝苦着脸应着,言道:“这厮耐打,伤了我们好多人去!”
秦王道:“反抗自然是有的,只如今慕容暐逃奔,留下一宫室的妇孺儿童,这类血腥手段,也施展得不是地方!”
张蚝喏喏。
“好似还有兵戈之声?”秦王行几步,又道。
张蚝拉缰而去,不多时领来一串用绳绑着的男孩:“禀天王,是这帮小鬼在闹!”
苻坚看得一眼,轻轻笑道:“这不是小王爷们吗,怎么,也耍刀弄枪起来?”
“呸!”慕容泓跳脚,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氐狗,滚出去,滚出皇宫、滚出邺城去!”
四周哗然,但听“铮铮”之声,不少士兵已然刀剑出鞘:竟敢对天王不敬!
“可恶的小崽子!”张蚝一掌将他操起:“相不相信我一刀宰了你!”
“你杀呀,你杀呀!”慕容泓丝毫不畏惧,反而冷笑起来:“有种你就杀了我!告诉你,才没有结束呢!只要有一个姓慕容的在,就不会结束!”
“他奶奶的——”大刀举起来的刹那,一只手制止了他:“算了。”
苻坚并未被激怒,他扫了眼仍不断怒骂的慕容泓、沉默无声的慕容温以及其他几个孩子,侧头问:“还有呢?”
身边赵整答:“应是都驱到后宫去了。”
“怎么让他们溜了出来?”
张蚝单膝点地:“末将办事不利,这皇宫太大,士兵们封住了各大殿口,有些小地方还没摸清楚。”
秦王想一想,又笑,“是孤太急了。”
王猛与邓羌正在平抚邺城各处,杨定去追逃命的慕容暐一行……本来依王猛的意思是等他把燕的皇宫打点清扫清楚后再迎天王进宫,不过苻坚兴致勃发,意要当先而入。
这高大城廓,壮丽宫闱,以后都属他苻家天下!
兰双成提着裙子沿着朱红宫墙倾力往前飞奔。以往并不觉得多长的路,此刻怎生也望不到尽头。
真像幻境。昔时的平静美好,更显此刻如临梦魇,全罩上一层浓重灰窒的阴影。扭曲的人形,崩溃的尖叫,冰冷的血刃……
她扶着墙微微喘口气,迎面小碎步跑来几名宫女,神色间全是仓促。猛地见她,匆匆行礼:“兰郡主!”
她瞅一眼她们来的方向,急问:“北门怎么样了?”
北门是皇帝逃生的途径,也是她四哥五哥六哥临时把守之所。
“已经被氐人从外面攻破了!而、而且……陛下好像也被抓回来了!”
果然!她心里一凉,九哥和十哥遮遮掩掩说的就是这事。
真的是天亡大燕么?她无意识的仰头望一眼,天边血红。
“郡主,郡主!您别去了,去了就是送死啊!”
“是啊,那些氐人们持刀弄剑太可怕了!”宫女们试图拦住她。
“若是逃得出去,你们就赶紧逃吧。”她苦笑道:“不必管我了。”
宫女们互相望望,听见隐隐的兵戈之声,花容失色,也不再劝,急急远去。
她一咬牙,暗忖秦兵越来越多,现在虽尚未搜索过来,但毕竟小心为上。仗着自幼对宫内地形熟悉,她捡了一僻静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