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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郎震惊的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梆子甲乙也忘了一唱一和,转成同声开口:“您难道就是神仙下凡?”
“我只是常人。对了,朝廷最近有一次徭役,江郎想必也在被征之列吧?”
江郎的脸由红变青。
“读书之人,不肯从正经途上下功夫,却想着以伺候爹娘为名做些惊世骇俗之事来捞取虚荣,甚至得个旌表逃避徭役。又割了肉不算,还想着杀子,真是违道伤生,实属恶极!”
梆子甲乙听得目瞪口呆。
“你……你……”江郎嘴唇抖索了半天,忽而站起来,一摇晃又跌倒地上——双腿已然麻了——他指着慕容垂叫:“你血口喷人!你胡诬乱告!”
“好,如果你果真孝悌,为什么不许愿杀了自己却偏去杀了儿子呢?”
“我……我……”
江郎再说不出话。
吴王府的宅子相对于他上头两位兄长的来说,并不算大,然布局严整,院落敞亮。黄松木架,风火双檐,摆着大花盆,大鱼缸,偶尔一竖假山,半道回廊,浑厚中不失雅趣。
次日。
慕容垂同儿子们从猎场回来,沿着十字甬路往正厅走,隔着月亮门儿,看见段元妃从西边厢房中踱过来了。
“王爷,瞧瞧还识得这两个女娃儿不出?”元妃轻施一礼,先阻止了要给慕容垂行礼的身后两姐妹。
“哦?”慕容垂不介意他的爱妃来点小把戏,颇为认真的打量起一双稚童。
大些的女孩十岁左右,很秀气的模样,绞着双手低着头,有些腼腆;小的不过七、八岁,头扎双髻,眉也弯弯,眼也弯弯,笑颜澄澈。
“丁推罗,丁堆紫,对也不对?”
“哗!”小的瞪圆了眼,“您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慕容垂蹲下去与她平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好小好小的小不点儿呢。”
慕容令因为年纪较大,有些印象:“丁将军的女儿吧?”
段元妃点头:“丁家嫂子三年前染疾去世,遗下一双孤儿,幸而王爷曾吩咐要好好待她们母女,这几年两姐妹一直由守宅子的阿伯接济着,才不致衣食无着,流落街头。”
“丁氏死了?”慕容垂没料到出现这种情况,一拍额头:“是我疏忽。”
当年部将丁成以身挡箭为他而死,为此他曾提出要把他的遗孀子女接到府中照顾,结果却被丁妻以“情理不合”婉拒。她独身带着儿女在外以纺织为生,慕容垂拗不过她,只好不时去探望以尽心意。
正盘算着如何安排,只听段元妃道:“妾有个不情之请:与推罗堆紫相处半日,感觉甚是融洽。妾无所出,而孤女丧母,王爷何不发发善心,让一双巧儿搬来与妾同住,故妾得所祥慈,而女有所依蔽,岂不两全其美哉?”
慕容垂大喜过望,忙派人给新住客人布置厢房。
元妃失笑:“王爷同意了就行。至于衣箧用物,妾已经赶人去提过来呢。”
说罢再福身,领着两女去了。慕容垂一想,决定跟去看看,一回头,四个儿子散了三个,只剩大儿子没跑。
“你要是有事,就不用来了。”
“没事,我也一道欢迎一下咱们的小客人。”
“像个大哥的样子啦,以后就把她们当成自家姐妹看待,明白吗?”
“我知道。”
照常想,丁氏姐妹旧物不会太多,有段元妃操持,她们甚至可以什么也不用带:新衣服,新鞋袜,新发饰,新被褥……样样俱全,此外还包括给她俩配置的大丫鬟。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丁推罗东西确实很少,而她的妹妹,丁堆紫,东西多,非常多,实在是多。
用铜珠报时的刻漏,一只两人才抬得动的木头雕的大鸟,脑袋总是朝着南方的乌龟,形状如鱼的锁钥……还有一个装满墨斗、刨子、钻子以及凿子的沉重的大木箱。慕容父子看得目瞪口呆,小丫头正好从箱中取出一张羊皮卷来,展开,上面是一幅,唔——地图?
“堆紫呀,来来来,告诉伯伯,这上面画的什么?”慕容垂很是和蔼地问。
“四宇图啊。”堆紫理所当然的。
“天地四方称为宇,这些曲线表示是水,对吧……”
慕容令在一旁颇感兴趣的看着父亲与女孩一下子成了忘年之交,女孩很流利地引出《山海经》中“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或是“东海之外,大荒之中,蓬莱山在海中”之类的句子为她新认识的朋友讲解着图中各处神山玄海,童声朗朗,憨态可掬。他又看看院中摆的那只大鸟,很难想象一个小女孩子竟然会喜欢那个。
“唔——推罗,你不介意我直接叫你推罗吧?”他叫住背对着他正收拾东西的女孩。
丁推罗迅速回过头来,眼睛闪了闪,手指头又拧在一起:“不,当然不,您怎么叫都好。”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大府君。”
他本想叫她不必生疏,但察觉她有些紧张的神态,便觉以后慢慢改罢了。于是他让自己显得更加随和点儿,指着木鸟道:“你妹妹——堆紫——她从哪儿弄来那么大玩意儿?”
推罗微微一笑:“那不是从什么地方弄的,是她自己做的。”
“自己做?”他表情奇特:“那这些——这满桌子木头盒子,还有这个,这叠绳子,”一甩开,变成了一具绳梯?“……都是她自己做的?”
“其实说完全是她自己做的也不对,她有一位老师,独居在城外,每次她去,就会带一些小东西回来。外面的木头鸟,正是她最近带回来的一件。”
“这位老师叫什么名字?”
“他让人叫他公输先生。”
“公输?难道是公输般的后人?”他反应极快。
“我也如此想过,但公输先生从不愿与人多谈,甚至不喜见人,实在无从知晓。”
“堆紫也打听不到么?”
“她呀,还不懂什么叫‘打听’呢,跟老先生一样,完全沉迷到木械活里去了。”姐姐无奈又纵容地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星之陨落
“母后,我是怎么来的?”
到了两岁的时候,凤皇开始爱提一些小孩子都爱提的问题。
可足浑在跟姨妈长安君说话,姨妈眼睛红红的,可足浑递给她一方绢巾,漫不经心的对儿子道:“你呀——是被大鸟叼来的。”
凤皇扯了一下清河的大辫子,清河从她正拨弄的箜篌上抬起头来,皱皱眉,不睬弟弟的恶作剧。
凤皇没意思了,于是转到母后身边,又问:“那母后是怎么来的?”
可足浑一笑:“也是大鸟叼来的。”
“呣——那母后的母后呢?”
长安君一笑,看她姐姐怎么答。可足浑面不改色:“当然一样,大鸟叼来的拉。”
凤皇歪着脑袋想了想:“姐姐也是的?”
清河投过来一瞥。
可足浑答:“是的。”
随后凤皇又问了他的父皇,以及父皇的父皇,在得到的答案全部一样之后,他显得分外不解。
长安君在一旁憋得内伤,她一把搂过可爱至极的小外甥,摇啊摇的:“凤皇真的是大鸟叼来的哟,信不信?”
凤皇挣开她,转身对可足浑愤愤道:“都是大鸟叼来的,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哈哈哈——”长安君再也抑制不住,捂住肚子大笑起来。
可足浑也笑了,过一会儿答:“当然有关系,我们由同一只鸟叼来,所以是一家人。”
“我能见到它吗?”
“恐怕不行。”
“为什么?”
“唔——它是神鸟,我们很难见到。”
凤皇不做声,跑开了。
长安君叹道:“姐姐对凤皇可真是耐心,哪像我们家贺麟,几乎从不提问。”
“从不?”
“是的,从不。很沉默很乖——或许又太沉默太乖了。”
“可见小孩亦难做。”
说话间凤皇又过来,拖着一张弓。
可足浑一看:“这可拖不得!”赶紧上前将弓拿在手中。
长安君道:“这不是‘燕山脊’么,怎么会在这里?”
“燕山脊”乃弓之名,以纯金而铸,箭亦为金箭,是游牧民族中鼎鼎有名的两大宝物之一,由擅锻出名吐谷浑一族出品。说起来,吐谷浑第一代首领慕容吐谷浑乃燕开国之君慕容皝的伯父,亦即武宣皇帝慕容廆之庶兄,当年吐谷浑西迁至洮河流域,多年后听到慕容廆所作之《阿干歌》,有所感慨,遂遣人千里送来此弓,以后一直成为燕国皇帝的御用之物。
可足浑脸色黯了下来:“上次皇上取了这弓要去狩猎,兴致勃勃来殿中问我想吃什么,好射下来,结果还没出殿门……”
长安君已知说错话,安慰道:“姐姐不要担心,皇上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不,我看不到希望。”
凤皇扯着弓弦,“我好久没见父皇了,母后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
清河也道:“我要见父皇。”
正在此时,门外报兰族郡主求见。
“请她进来。”
双成给皇后及王妃行礼问安,可足浑道:“近半年听说你到城外辟了园子侍弄花草去了,怎么,不好玩?”
“双成闻皇上突发急病,本想着宫中妙手应能治愈,可得到的消息却不太好,双成自幼受皇上皇后诸多爱护,心内如焚,故赶回来一探。”
“难得你一片孝心。只是皇上这病……兰汗是你叔父,亦是你师傅,他已经连着三天三夜没合眼,宫中群医亦束手无策……”她没有说下去,眼下一层青黑说明她也未睡过好觉。
长安君握紧她手。
双成迟疑一下:“臣女医术不精,自是不及叔父,但聊胜于无,可否斗胆为皇上一看?”
可足浑笑一笑:“你特意回来,自要安排见你一面的。”
“谢娘娘。”
兰双成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她在等她的叔父出来。
皇上消瘦得厉害,她想。看起来倒也不应该算急病,也许以前就有所表现了,只是症状轻微而已……现在一下子爆发出来,就像所有的泉水涌到泉眼处,然后“嘭”的一声……
兰汗从她身边不远走过去。他背着手,头略低,额间密布皱纹。一个侍从跟在后头抱着他的大医药箱子。
“叔父!”她唤。
兰汗回过头来,仿佛从沉思中惊醒:“哦,是你。”
她走上前,“您认为,皇上的病——?”
“心痛血痹,足弱无力,渴饮,须缓中、止溲也。”
静静听完,她道:“渴饮溲多乃脾瘅现象,独活虽为救重良药,但主治的是一切冷风气,所谓脾瘅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
兰汗抬手,打量她好一会儿,目光如针刺般令人全身不舒服:“贤侄女觉得该用什么药呢?”
“汤瓶内硷。”
“汤瓶……内硷?”
“是的。侄女无意中发现民间有此法,以一两为末,用米饭团成丸子大,以参汤送最佳,止消渴尤验。”
兰汗听了“嗤”地一笑:“民间流传的——这么脏的东西,你也信?”
“叔父,请让我一试。”她有些哀求的。
“不行。”
“叔父——”
“你的独角莲种得怎么样了?”他话锋一转。
“还没有……”
“所以你该听我的,”兰汗面有得意色:“我看过的病患的个数,比你那爱胡乱猜测的小脑袋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