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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慕容俊说着,声音粗哑,把他的头用力箍到怀里,下颌抵在他头顶。
可足浑泪下如雨。
庭中,夕阳温情脉脉,余晖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
☆、铜雀台上
慕容俊薨逝的消息,逾半旬传至江南。
一个约摸四十左右、不高也不矮、面容清和的男人跨进了挂着“桓府”牌匾的门槛。在仆人的通报和带领下,穿廊过榭。
时未进厅,只听一人道:“燕主暴毙,留下孤儿寡母不足一用,中原可图矣。”
“但我听说燕主之弟慕容恪文武兼优,虚襟待物,实不逊于其兄。”
“没错。”第三个声音洪亮而盛气凌人:“慕容恪尚存,我等所忧方为大耳。”这个人身量高大结实,体形宽阔和他的下巴正好相称,显示出不同寻常的权力和力量。
“啊呀,安石来了!”看到来客,他露出笑容。
男人快步上前:“谢安拜见桓大将军。”
“请起请起。”那人正是一战灭成汉、两度行北伐、声威赫赫的晋朝大司马大将军桓温。他亲自下座扶谢安起来:“你大哥和我是老朋友,不必见外。”
陪座者另两人乃桓温之弟桓冲,以及参军郗超。
郗超字景兴,亦是江左名士,年不过三十,而眼神锐利。他笑道:“安石终于肯出山了,想来是东山风景太美,美人儿太多,舍不得走啰。”
谢安微微一笑,神态雍容:“东山确实是个好地方。”
“我与安石实在许久未见,今日定要好好聊聊。”桓温携他入座,朝桓冲道:“郝隆呢,出去了怎么不见回来。”
郗超答:“天气好,干脆在院里躺着晒肚皮去了。”
谢安道:“刚刚进来的时候碰见他,他可说的是晒晒他肚皮里的书。”
“哈,哈哈哈哈!”一寂之后,连着桓温,几人笑得前仰后合。
恰巧郝隆进来,后面跟着一名医士打扮的老年人。因刚好听见,他便道:“书不晒是要发霉的,草药不晒也是要发霉的——将军,医士给您送药引来了。”
“将军身体微恙乎?”谢安问。
“哎,不过是个强身健体的方子。”桓温一边随意答着,一边问医士:“这便是药引?”
“是的。”老医士恭恭敬敬的低头捧着药盘,上头数株草样植物:“此引大名‘远志’,小名‘小草’。”
“还有两个名字?”
郝隆在一旁嘻嘻笑了起来。桓温奇怪地望向他:“你笑什么?”
“我知道它为什么有两个名字。”郝隆瞟一眼谢安,煞有介事地:“草药一般长在山谷之中。这隐在石头缝里的呢,就叫‘远志’;长在石头外边的呢,就叫——‘小草’。”
众人一听,都明白这是在讥讽谢安,可又实在忍不住,不禁又笑起来,连一直给谢安面子的桓温也没憋住。
谢安脸色渐渐发红。
他们谢氏一族,从祖辈发家,至父辈执掌豫州,一直乃屏蔽晋之重要力量,踞于士族门阀前流。然自他大哥谢奕死后,接任豫州刺史的谢万去年又因兵败被废,门户无靠,实力大不如前。聪明如他,自然明白要维持士族地位不坠,没有名望不行,单靠名望却也远远不够,所谓“计门资,论势位”,为了家族着想,他不得不从东山隐居的日子里走出来,不得不来到炙手可热的桓氏门前,谋一份职位。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道:“我曾听说,一个人对自己把握未定时,宜远离尘嚣,使这颗心不受外界欲望的诱惑,从而达到澄心净性的目的;而当内心操守既坚之时,又应当混迹尘俗,使之见欲而不乱,而身心皆达也。”
郗超以听不出什么口气的语调道:“那安石现在已经自认是操持既坚者喽?”
谢安不慌不忙答:“权且一试。”
慕容楷自与慕容令相熟后,就经常来串吴王府门子。
他性格外向,又是家中独子,身份尊贵,很难找到同龄玩伴;再加上在父亲影响下见识举止不同常人,在旁人看来难免觉得他眼高于顶。幸而来了个慕容令,聪明气度非但毫不逊色,武艺一道甚至更胜一筹,他打了两年,仅仅赢过半次。
为什么是半次呢?咳咳,这个……
沿着碎石铺成的小径,他抄小路来到慕容令所住之屋前。刚欲敲门,门自里开了,迎面一张有些惊慌的少女的脸。他微惊,倒退一步,左右看看,没走错呀?
“少府君?”少女显然也很讶然。
慕容令自她身后走出来,一身素服。唉,慕容楷自己也是素服,皇帝大丧期间,禁艳色、玩乐。
“你们两个……”他狐疑地看着。
“少府君莫误会,我只是来请大府君帮忙。”少女急急辩解。
慕容令关上门:“走吧,推罗。”
“喂喂,去哪呀?”
“后山。”
“干啥?”
“堆紫有危险。”
堆紫,那个慕容楷从来只闻名未见面的丁堆紫。丁推罗他一年前就已认识,而那个机械狂老妹,好像从来不空。他来了兴趣,跟上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推罗告诉他,堆紫做了两扇羊皮翅膀,想从山上跳下,看能否飞起来。
等说完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半山腰上。好在这山并不太高,慕容楷想,只不过从山顶跳下,也忒大胆了点。
“堆紫原本有一只木头大鸟,她以前曾想用它来飞,后来大府君找了一卷汉代的书简给她,”推罗看面容严肃的慕容令一眼:“她兴奋得不得了,改造后也确实飞了将近一里,可惜——”
“啊,原来你那阵子叫我帮忙找有关张衡发明的残简是这么回事呀!”慕容恪叫道:“推罗你不知道,他拉着我找遍了邺城的古店呢!”
“是吗?我们都不知道。推罗代妹妹谢过大府君。”
“没什么要谢的。”慕容令道,“阿楷你不要什么都拿出来说。”
慕容楷耸耸肩,往上眺了眺:“哎,那个是不是就是——?”
“堆紫!”推罗叫一声,素来静雅的她顾不得许多,稍稍拉高裙裾,跑了起来。
慕容令与慕容楷超过她,渐渐地,慕容楷看清了,一个精灵面目的小女孩,弯弯眉目,双臂支起两翼硕大翅膀,风一吹,好似羽化飞天。
疑不似人间。
“堆紫,快下来。”到了她踏足的巨石下,慕容令沉声道。
慕容楷察觉他嗓音其实微微颤抖。
“咦,你不是来看我试飞的吗?”
“屋顶倒也罢了,这是山顶!别胡闹。”
“山顶才飞得起来呢,你放心,我已经绑过一块大石头做试验了。”
“那也不行。你实在想飞,改天我们一齐再研究,好不好?”
堆紫眨眨眼,看到慕容楷:“这位大哥哥是谁?”
“他叫慕容楷,是我堂兄。对了,他家有一套昔日公输般的遗书,你要不要去看?”
慕容楷瞪大了眼睛看他,原来自家堂弟扯起谎来可以这般信手拈来,老神在在。
堆紫神情放光:“真的吗?”
“当然。”
这时推罗赶上来:“堆紫,人跟鸟是不一样的,你明不明白?”
“但人比鸟聪明,”堆紫答:“人一定能飞上天的。”
推罗叹气:“谁这样跟你说?公输先生?”
“是我自己这么想。”堆紫扬起头,脸上有一种如梦幻般的神情:“只是我还不够聪明,只好一样一样试——”
“够了!”慕容令喝道。他在生气,慕容楷想,不过他抑制着自己,在平静的面罩下掩饰自己的愤怒。但愤怒的表情已经呈现出来了,他所能做的就是控制住情绪。
首次发怒……为了一个小姑娘……有意思。
“令哥哥——”
“上次因为木鸟你折断了手臂,这次又要为了两张毛皮送掉性命?想试可以,我找个大人替你来试。”
“别人的命也是命啊,况且怎么可以让别人代替我做我本该做的事情?总是要有人试的,那不如由我先试,即使——”
“你要真的敢跳,以后别怪我不认识你。”
“令哥哥——”堆紫愕住,转向推罗:“姐姐——”
推罗软声道:“好妹妹,快下来,别真的惹大府君生气,阿?”
堆紫又把目光移向慕容令。后者并不看她,只盯着远方,侧面线条很有型,不过冷冷的。
“对不起……”她低若蚊吟,背转身去,面向悬崖。
“堆紫!”慕容令震惊:她的试验就这么重要?!
“做一件事情,它的意义在于历程而不在结果,堆紫是不是这样想的?”
堆紫肩膀一晃,陌生的声音,慕容楷的声音。
慕容令皱眉:“阿楷!”
“让她试吧。她这么小,却比我们都有自己的坚持,谁拦得住她?”
“说什么风凉话!”
“谢谢你,楷……楷哥哥。”
足尖一跃。
终于飞了。
所谓“飞”,本来就是一个表示很快的词。
她的“飞”,也很快,只不过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但如果以后的人能一点点、一点点加起来,为什么不会成很久?
能成为那最先的“一点点”,她很高兴啊。
不可避免的下坠了。
正下方是一片大大小小的石头地,如果能往左边偏一些就好了,那边有一片树林,说不定能借翅膀挂在上面而不用摔成肉饼。
呣,下次要记得做个什么东西控制方向。
可是……还有下次吗?
闭上眼,脑中浮现好大一个肉饼……不知到时姐姐和令哥哥认不认得出她。
一声雕鸣。
背部被什么东西抓破,铁勾生生入肉一般,好痛!
啊,她停止下坠了,而且……真的在飞!
不敢置信的睁眼,风呼啸着,底下景物一一飞速掠过。
忍住剧痛回头,顶上一方阴影。
雕,大雕,大大的巨型雕。她在它爪下,如同老鹰抓着的兔子。
救她,还是把她带回去当食物?
她挣动一下,雕似乎不耐地叫了一声,松爪。
“哇呀——”惨叫骤然响起,又骤然打住。
它把她扔到了林子上头。
是救她。她松了口气,且不管尚被架在树顶的危险,大声冲远去的雕叫道:“谢谢——”
再次不敢置信。
那雕上——好像坐了个人?
暮色下,高高的铜雀台。
一个小小的影子爬上最顶端,环顾四周空寂,惟漳水长流。
他站立了很久,一直远眺着一个方向。日头完全沉下去,月光悄悄的洒进来。
各殿的灯一层层亮起,像是河中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扩展开去,柔和的、拨动人心的、壮美。
不多时,又有很多宫人守卫持灯从殿中出来,以往并不点灯的宫殿也慢慢一间间亮上了,像是出了什么事。
“八皇子,八皇子!”出来的人四处散开,宫女们唤道。
“中山王,中山王!”三个五个一群,守卫们叫着。
他们并没有想到上铜雀台来,因为铜雀台太高,太冷,才两岁的小皇子怎么上得去?
他默默地看着他们找他,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把父皇埋在他的院子里,要埋到那么远的地方,连铜雀台也望不见?父皇难道不想他吗?
可是,凤皇很想父皇呀!
“咶——”
一个黑影略过水面。
他瞪大眼。
一只大鸟。飞近了,飞近了……
——“父皇是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