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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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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姜道:“师傅何必急着走?是顽子不堪受教吗?”
  尉古真虽不爱说话,但对贺兰姜是十分恭礼的:“翁主言重,二翁君是我见过天分最高的射手,另三位自也不必说的,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了,实在惭愧。”
  “这……”
  “其实还有一件,”他缓缓道:“当初大夫人托我暗地里保护翁主母子,尉某粗人,幸而不辱使命。如今我观刘大人对您母子照顾有加,而翁君又是个极有分寸主见智勇过人的,尉某幸慰,翁主幸慰,想必整个拓跋部亦幸慰。所以尉某觉得,我可以回去向大夫人复命了。”
  贺兰姜听着宛然一笑,有些掩不住的作为母亲的自豪,但仍极力挽留:“诸子尚幼,如果可以的话,师傅不妨再待一阵。”
  “实不相瞒,”尉古真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道:“有桩消息,现在可能还没传到这边,但翁主迟早是要知道的——”
  贺兰姜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兆头,急忙问:“什么事?”
  “大王自从一年前惊马后,身体一直没好起来,现在……已经病危了。”
  “阿爹!”贺兰姜喘叫一声,抓紧几案的手指倏全僵白。
  “大夫人听闻翁主身子近弱,不想你奔波劳累,但她的意思,翁主该是知晓。”
  “我知道,不然我为什么会到刘库仁这边来?”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如此就不强留师傅了,一年来的照顾之情,我们母子承记在心。”
  “能教到二翁君,尉某深感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须卜奴真

  五岁的拓跋烈偷偷摸着箭杆三根羽毛,跟屁虫弟弟屁颠儿屁颠儿过来:“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嘘!”拓跋烈捂住他嘴:“小心别让二哥看见。”
  拓跋觚睁着大眼,连连点头。
  拓跋烈这才松开手来,拓跋觚窜上去:“哗,好硬!”
  “这是雕的羽毛,造箭羽最好的材料,知道不?”他炫耀着自己的新知识。
  拓跋觚似懂非懂,又拨了拨。
  “喂喂喂,顺着摸——”
  喀!断了。
  两兄弟面面相觑。
  拓跋烈看着那半片残羽悠儿悠儿的坠地。
  二哥的雕翎箭~~
  二哥的雕翎箭~~~~~
  暴喝:“你这个——”
  拓跋觚一看不好,撒腿就逃。
  “还跑!”他奋起直追。
  两兄弟围着帐壁绕起圈儿。
  “好热闹呀!”门口谁道。
  他望过去。
  拓跋遵、拓跋虔笑呵呵地正看着他俩。他放下心来:“还好不是二哥——”
  “找我有什么事吗?”一个声音传出。
  他看着从堂兄身后转出来的自家兄长,不自然的往上勾勾嘴:“没事,没……事。”
  拓跋仪一眼就瞥见了在他身后躲躲闪闪的拓跋觚,当然“顺道”也瞥见了被拓跋珪擎在手里的雕翎箭,他没什么声调问:“你弄的?”
  “不不不不不,是他,绝对是他。”拓跋烈顾不上兄弟友爱,一把将小弟推到前头。
  说也怪事,拓跋觚一向怕三哥胜过怕大哥二哥——也许是三哥的拳头比较硬而大哥二哥从没动过他的缘故吧——他回头看三哥一眼,后者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再看看二哥,并不像生气的样子,于是他很快做了决定:“二哥,是我不小心折断的。”
  妖瞳眯了眯,拓跋烈不知怎么打了个冷颤,只听拓跋仪道:“箭是锐利之物,小弟还小,很容易就伤到自己,以后别乱碰了,知道么?”
  “嗯。”
  “小烈。”拓跋遵道。
  拓跋烈跳起来。
  拓跋遵奇怪的看着他:“怎么啦,这么大反应?”
  “没,没。什么事?”
  “你大哥呢?”
  “就在前面啊,莫那娄部。”
  “哦,我们走了。”
  “你们找他?”他快速瞟二哥一眼。
  拓跋遵笑:“是,一起去?”
  拓跋烈想有大哥在二哥决不会为难自己,趁机找大哥讨个情去,于是赶紧点头。
  拓跋觚皱皱眉头:“不是才从那边回来吗?”
  “对,所以你就不必去了,折了二哥的箭,好好在这儿悔过吧。”
  “我……”拓跋觚眼看就要大哭。
  拓跋仪已经掀帘走了出去。
  拓跋虔抱起娃儿:“不哭不哭,我带你去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要我三哥!”
  拓跋虔头被他捶得金星乱冒,叫道:“小烈,别走那么快哇!”
  莫那娄的人说,安大官人的到来,是我们的节日。
  拓跋珪坐在一堆人中间,看着围在篝火旁与一大群人手拉手跳舞的红胡子胖子,品味着这句话。
  吃完晚饭的时候,梁眷来找他说带他去见一个有意思的人,那时他正用无名削一枝风干的树犄角给三弟做弹弓。双方一见,都又讶又笑,等安胖子告诉梁眷他们山上相逢的经历时,梁眷也大呼巧合。
  安大官人姓安名同,虽是商贾,来头却不低。他的先祖叫世高,东汉末年作为西域安息国世子入洛阳,后值战乱,历魏至晋,避乱辽东,以安为姓。父亲安屈,曾在燕国入仕,做到殿中郎将,燕亡后家道中落,安同从事商贩,获利颇丰。
  他见识极广,不论到哪个部落,那个部落的人总会聚集在一起听他讲事儿。哪个部落新首领上任,哪个地方水草肥美,哪个氏族有些什么勇士或者美女,没有他不知道的。他换皮毛的时候也不像别的货郎一样要一张张看毛色,他只是顺手把它们卷到一起,就搭在了马背上,从不挑三拣四。牧人们喜欢他的爽快劲儿,喜欢他大着嗓子说话大着喉咙喝酒,甚至也喜欢上他的红胡子和青骡子。
  “为什么骑骡子不骑马呢?”拓跋珪问。
  安同回答:“我是商人,东西多,再快的马一负重,也发挥不了它的长处,用骡子最好。”
  “要是碰到危险,马跑得比骡子快呀。”
  “哦呀呀,难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丢掉我的货物——那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难道钱竟比命贵重么?”
  “所谓福不可邀,祸不可避,坦然对之,是其然也。”
  看他一下子由大俗转至大雅,拓跋珪有点不适应。
  “胖子,你又来了?”却是莫氏首领莫题。
  安同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嫉妒,我一来你的族人便不理你只理我了,是也不是?”
  “去!”莫题哼了一声,看到拓跋珪,打个招呼。
  安同瞥见他手里提着的物件,一拍大腿:“哦呀呀,莫不是熊胆?”
  “刚打的,死熊还停在外边。”安同听了大喜,且盘算着换熊皮熊掌熊胆熊油哪样好,又两人走过来,一瞧,原来是小建与奴真。
  小建笑道:“安叔大发了!好大一只熊瞎子!”
  “是吗!快让我去看看——”
  “慢,”莫题开口:“这熊是打来庆祝叔孙兄弟回归的,不与你交换。”
  “小建——”安同尾音飘飘。
  小建全名叔孙建,是叔孙普洛的第三个儿子,十六岁离家,五年来一直在外游荡,直到碰到安同,一路同行。
  他对莫题道:“莫首领,安叔这一路来照顾我许多,我就承你的情,自作主随他选两件,如何?”
  莫题道:“既然说了归你,我是不管的。”转一眼安同:“却便宜了这胖子。”
  安同格外带劲的摸摸红胡子:“啧啧,我就说你嫉妒。”
  莫题脸上肌肉抽搐,最终对叔孙建道:“这次回来不走了罢,你家老爷子盼你盼得紧哪。”
  “不走了不走了,”叔孙建摇手而笑:“暂时不走了——怎么说也要和奴真较出高下再论呀!”
  莫题哈哈大笑:“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正如奴真这般年纪吧,我还记得你那时的马骑得是所有人中最棒的!”
  “是,我更记得莫首领凭着斩马刀当上首领的那场氏族大会,横刀而立,力斩奔马,真真英雄了得!”
  “嗨,不是我自夸,莫题活到今日,实让我心服口服的,只有一人。除此之外,可说未逢敌手。”
  “哦?”叔孙建素知他杀人从不手软,更不知怕字为何物,有人能使他心服口服,倒生出三分好奇:“是谁?”
  “翟辽。”
  叔孙建脸上浮起恍然的神色:“是他。”
  “自代亡后,久未听说他动向,叔孙兄弟走南闯北,可有相关消息?”
  “丁零人偶尔也碰到过,但大的聚居部落却未尝看见,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安同笑道:“这种事却不问我?”
  莫题道:“你又有甚小道消息?”
  “据闻翟辽有一个叔父,名翟斌,给秦国当将军,把翟辽招回去了。”
  “咄,翟辽是何人,一招就投?”
  安同撇嘴道:“先不说招他之人是他叔父,单论投奔秦国又有什么不可能?他先前还不是在代国。”
  莫题眼一翻:“我不与你强辩。”
  叔孙建摇头:“倒不是强辩。当今天下,秦占六分,东夷西羌,外使盈廷,可谓炙手可热。若混得官做,步步高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威风!”
  安同附和:“威风威风真威风。”
  莫题无话可答,却听奴真突然道:“你笑什么?”
  众人奇怪,发现他在对拓跋珪说话。
  拓跋珪笑笑,轻道:“为什么要一人之下呢?”
  几人全怔愣住。
  男孩站起来,环顾众人,不再言语,踱步开去。
  “哥!”
  “阿珪!”
  远处几道身影奔来。
  满天星光闪耀。
  看着那幅几兄弟围住男孩你一句我一言又跳又笑的图景,安同突然发现,这个男孩,真的很对自己的口味。
  春去夏来,阴山高高的雪峰依然在蓝天下耸峙,数条河流从中发源而来,由南向北翻山越岭,像乳汁一样哺育着沿流生活的人们,也像画师手中的画笔,将草原一重重染绿。
  那是怎样的绿啊!
  嫩绿,油绿,翠绿,大绿,浓绿,墨绿……
  铺天盖地掩耳不及而来,像一场温柔的倾泄。
  刘库仁的营帐坐落在阴山以北一片辽阔的高原上,地势平缓,有十三处泉水、七个被人叫做“海子”的大湖泊,以及二十条盘曲蜿蜒的河流。分散在四周的,除了像蘑菇一样点缀在绿浪间的大大小小的牧民居住点,还有不少规模较大的手工工场,譬如冶炼铜铁、木工、制革、烧陶等等,为牧人们提供各类器具。
  初阳升起,五六座毡房冉冉升起了炊烟。
  “珪儿!”贺兰姜赶出来叫住儿子,手里还拿着用来编织篮子的桦树皮。
  “中午回来吗?”她问。
  拓跋珪摇头:“我去把前天放出去的牛跟羊收回来。”
  “你等等,”她回头拿了些晒干的肉条放进他腰间褡袋:“要不要叫阿遵跟阿虔一起?”
  “不用了,他们有他们的活儿要忙。”
  “仪儿呢?”
  “让他好好睡个懒觉吧,昨天练了一天的箭。”
  “行,你自己小心些。”
  “嗯。”
  每个氏族的牛羊马驼都自有记识,虽阑纵在野,然少有妄取。拓跋珪忙了好些时辰,才大致把自家牛羊聚齐,回程时碰上了一群小孩围成圈在草地上摔跤。
  他走到他们中间坐下来,跟着一起为摔赢了的某某喝彩。
  小孩子们很容易就混熟,不多久他就知道了哪个摔赢的是那家儿子,哪个啃了满嘴泥的是那户阿郎。
  正在这时,另一群赶着牛羊的少年们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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