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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不了!我隔壁陈屠户家婆娘前个夜里生娃,叫了大半夜,把我们都吵醒了,楞生不出来,大家都说这回是去了两条命了,结果,也不知谁使的,这个任老四骑马得儿得儿的来了,不知说了什么,陈屠户竟然让他进了屋,天亮生了个小子下来,可把陈屠户高兴的!”
“哦,哦,那可耽误不得,人命关天的事。”
“老丈人,您不觉得这太不像话了吗,没人瞧得起他!”
“哦,哦。”
“还整日骑着匹马,多作兴似的。”
“救人如救火嘛。”
“嘿我说老丈人,您这究竟是赞成我咧还是赞成他咧?”
“哦,哦……”
“大司马来啦,快看快看……”
人群忽然如煮沸的水,躁动不安起来。
拓跋珪一震,脚已自动冲出房门,举目眺望。
阔别了整整十四年的眺望。业已辨不清是悲是喜是怀念是惆怅的眺望。
雪白天地中,一行军容肃整的骑兵缓缓经过,旗帜招展,铠光明亮,冷刃利甲。最前头的年轻人一袭素袍,白皙的肤色,优雅的形体,淡然的神情。
清冷,仿佛与天地同成一色。
洁净,仿佛不受任何污染。
拓跋珪已经忘记身在何处,他的脚飞奔起来,却被一双士兵拦住:“你是何人?未经同意,无能近大司马百步!”
骑兵要出城了,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拓跋珪跟在后面跑了起来。
寒风朔朔,如刀切肤。
初跑时还不觉得冷,还有些发热,等到了阿房宫前,才发觉一层里衣已被汗湿,风一吹,真正针砭刺骨。
他立在宫门前,忽如泥雕木塑。
面前侍卫环列,自然无法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从门内行来,见到他,一人惊道:“小兄弟,你怎么跑这儿来啦?”是段随,还有慕容永。
他一激灵,忽地抓住段随手:“段将军,请帮忙通报,说拓跋珪求见大司马。”
段随不解:“求见大司马?你?”
“是的。”
段随皱起眉:“你有什么事?”
“我——我有一件极重要的事,须与大司马当面说。”
段随看看他,更加犹疑不定。
拓跋珪干脆横下心,“这事十分紧要,我只能跟大司马讲。”
“……但通报也非我们可做,须经宫人才行。”
拓跋珪一呆。
慕容永突道:“我带你进去。”
“呃?”
“啊?”
拓跋珪与段随均讶,看向他。
矮子不动声色,对拓跋珪道:“当报你那碗酒之情。”
一步,两步,三步。
明明踩在坚硬的砖石之上,却似踏在漂浮的云彩之间,真实得虚幻。
他低着头,全身发烫,呼息停止。
殿中没有声音。他抬起头。
年轻的燕国大司马独自坐在空旷的宫殿高处,头略低,像在沉思。
他长得很高了,记忆中那张晶莹明澈的脸,在时光的打磨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他的修长的手指正轻轻叩着扶手,一下,两下,三下。
他立在殿中,眼眶湿润,感动莫名。
终于,他发现了他。
“你是何人?未经传报,因何至此?”
竟然无人通传,还是通传了自己却没听见?慕容冲想着,但并不惊慌。
“我是乌……拓跋珪。”
“拓跋珪?”他略带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突兀的陌生人:“拓跋——代北的拓跋?”
“是的。拓跋什翼犍是我爷爷,我还有一个姑姑,曾嫁与太原王为妃。”
“四叔的妃子——”慕容冲完全没有印象,好像她在他出生前就死了,“那你是代国的王子喽?”
“以前是的,现在——不是了。”
“哦,对,你们被灭国了。”慕容冲毫不在意的笑笑,“那么,你来干什么呢?”
“来——”看看你。“秦是代的仇人,如今大将军与大司马困秦,自当贡献薄力。”
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显然并没有打动大司马,他漫不经心道:“好罢,难得你有这份心,就先跟在段随手下干吧。”
“我能不能——”
拓跋珪的话被殿门口侍从打断:“禀大司马,刚刚阿嬷过来说,夫人难产了!”
他娶了妻子,并且要生小孩了?拓跋珪有些意外。
慕容冲没动:“去告诉稳婆,接生不下来,她们也别想活命。”
“是。”
侍从领命而去,顷刻又回:“禀大司马,已连续换了三个稳婆,皆言胎位不正,恐——”
慕容冲扬袍而出,穿廊过槛,拓跋珪鬼使神差跟在其后,见了的人个个都低头行礼,竟无人阻拦他。
到了内殿,屋内传来哀吟,一时高亢,一时又似力竭。
婢女们跪侍一地。
慕容冲坐定,一个矮胖的婆子出现,伏倒:“大人,胎儿横在母体内,怕不吉祥啊!”
“她不吉祥,你们也别吉祥了,进去!”
婆子被踹一脚,哎唷哎唷连滚带爬的闪开了。
屋内呻吟渐渐变弱,可也并不见有新生婴儿的啼哭,殿内众人大气不敢出,这时另一个婆子出来,满头大汗,诚惶诚恐:“大人哪,不行哪,去请任老四吧!”
“任老四?”
稳婆将情况大致说明,“到这份上,没办法啦!”
慕容冲点头同意。
不多时任老四匆匆赶来,他面目平凡,拓跋珪细察他,虽众人侧目,却无卑下猥琐之态。
任老四向慕容冲行一礼,道声“告罪”,便进了内屋。
房内又断续有叫声传来,就在慕容冲将一盏茶饮尽之后,“呱呱”的婴儿坠地了。
“恭喜!司马大人,是位小阿郎!”任老四出来道贺。
慕容冲起身:“外边请。”
侍从捧来礼盘,一锭一锭的,铺在红艳艳的缎子上。
慕容冲道:“这是给你的。”
“太多了!太多了!”
慕容冲又叫侍从置酒,一个看似有些地位的总管陪任老四喝了两盅。
饮完酒任老四打揖告辞,慕容冲送他至门口,任老四一路不停的“得罪”“得罪”。
终于上了自家白马,任老四暗暗吁口长气,心道不知是这大司马生得太过邪美还是怎地,竟觉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他拉起丝缰,再告声罪,白马扬蹄,慕容冲看他走了两步,忽然哼一声,从旁边侍卫手中夺过弓箭,举手射去。
正中背心。
任老四从马上栽下,滚了两圈,不再动弹。
慕容冲扔了弓:“大司马夫人,岂容别的男人来碰!”
作者有话要说:
☆、丁零谋反
慕容泓慕容冲解除了平阳阿房的后顾之忧,重新围住长安,督军急攻。
虽然淝水战后造反的不少,但此刻守在长安的,却都是真正肯为苻坚卖命的将卒,既坚且忍,任鲜卑人如何攻扑,死战不退。如此一月数攻,一攻数日,城墙屡坏屡修,内死外伤,不计其数。
“慕容垂还没将邺城打下来?”大帐里,慕容泓问。
“是的,半年来,慕容垂用过多种方法,诸如挖地锁沟、决漳河水,但苻丕十分顽强,据说有一次还反偷袭,要不是慕容隆及时赶到,慕容垂只怕早已送命。”
回答的声音十分老练,明明唇红齿白秀如少年的样貌,但若光凭耳听,恐怕任谁都会以为是个成熟才俊。
慕容泓哼哼一笑:“不愧是两父子,果然都是难啃的硬骨头。我倒想与五叔比比,看看长安与邺城,谁先拿下。韩延。”
“在。”
“除去邺城方面情况,长安城里那位你也需尽快取得联系。”慕容泓踱步,“他总是鲜卑人,是曾经的皇帝,该拿些血性出来。”
少年嘴唇微微一勾:“我明白。”
帐帘唰地一掀,慕容冲与高盖走了进来。
慕容泓见凤皇素袍上沾着血迹,问:“听说你趁夜杀进城北去了?”
慕容冲点头,嘱咐士卒端一盆水。
慕容泓瞅他一点一点洗手,“看来并不成功。”
慕容冲没有回答,高盖道:“禀大将军,本来我们已经得手,不料对方不单士兵,就连没武器的些个百姓也骠悍非常,不顾死活便扑上来咬。深更半夜,这抱住脑袋就啃的情形,煞是吓人。”
慕容泓道:“啃脑袋?哈哈,不过吃活人,若此等区区小事也能将将军吓退,依我看,将军当到刑牢去见识见识。”
高盖闻言,抬眼瞧瞧慕容冲,后者凤眼半垂,看不清里面的神色。他本是浪荡江湖之人,十年前在平阳第二次见他,那个眼神苍白却依旧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平阳太守,他知道自己着了魔,竟从此一心想要守护这个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孩子。
又有人掀帘,四人齐齐望去,却是个一颠一跛的矮子。
“永叔。”
慕容永一身盔甲,回应拱手:“刚才回营,捉住一人缒墙而下,自称秦兵,出城投降。”
“哦?”慕容泓又惊又喜,正为长安城内水泼不进的死守发愁,这会儿倒有人表降来了,忙道:“速召他进来,且问上一问。”
慕容永吩咐手下去办,慕容泓笑对他道:“近来辛苦永叔,我就说嘛,无粮无援,这秦兵铁定守不住啦!”
高盖闻言,眉头却是一皱。
原来慕容永奉命扫荡长安周围的小城镇,阻断其后勤补给——此举虽说应当,但不想慕容永手段过于狠辣,只要非鲜卑人,全被他下令屠戮殆尽。他曾见过头日还好好的村庄,一夜之间焚为废墟,焦烟四起,惨不忍睹。烧杀劫掠,难得民心,他如此建言,但每次慕容冲都不置可否。
这时秦兵押至,跪到帐前。慕容泓问及城中情形,那人答:“城中粮械尚多,足有月余可持。”
慕容泓听了皱眉:“你说笑话罢,谁不知如今城内死尸也成了可食的抢手货,想唬我?你是否真心来投!”
那人以头磕地:“大将军英明!小的确是真心,将军若肯收录小的,小的乞赐一剑,效死先登,取那苻坚首级!”
慕容泓哈哈一笑:“就凭你?”
“请将军赐剑!”
慕容泓正待答应,高盖阻道:“不可!”
话音未落,那秦兵见不得剑,觑空帐壁挂一马杆,猛然扑上,举起马杆便向慕容泓击来。慕容泓大惊闪开,秦兵见一击不中,马上改变方向,直取慕容冲。
高盖拦住,慕容永大叫:“来人!来人!”
瞬间士卒赶至,将秦兵围在正中,连砍数刀,眼见要将其砍死。
慕容泓喝道:“慢!”
左右得令,让出一条道来。
慕容泓走至委顿在地血肉模糊的秦兵面前,一脚踩着他脑袋,哼得一哼:“勇气可嘉,谅尔小小一卒,竟敢孤身前来行刺本将。”
那秦兵强撑一口气:“呸!你们这些白虏,忘恩负义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啊!”
慕容泓用力踩了踩,“苻坚派你来的?”
“何、何须天王陛下差遣!我、我请愿来,杀死一人是一人,杀掉两人是我赚!我告诉你,城内城外,无人不恨你们白虏入骨,除非你们杀光所有人,不然,你等着吧,哈哈——”
他笑声一断,却原来慕容泓踩断了他脊梁骨,歪身断气了。
慕容泓重新走向主座,面沉如水,猛地一捶几案:“颁令,再次发动猛攻,不接受投降。周围村落民众,不问老幼,一概骈戳!”
邺城外城。将军府。
翟斌坐在后花园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