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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有一件事,妾身不知当不当问。”
“问吧。”
玉澍感受到他的倦怠,轻轻垂眸:“……妾想问,当初淝水战后,夫君为何不与五叔与七叔一同起事,而要返回长安这个牢笼中来呢?”
谁都知道,关中是苻秦的势力范围,长安是中心;关东是鲜卑人的故乡,那里有他们的旧都——邺城。玉澍不明白,脱兔为什么要再回到陷阱里?虽然即使外围内困,苻坚也并未对他们做什么,但如果当初走了,何有今日左右为难之局?
“凤皇他们打着救皇帝的旗号,可天王看来并不打算放行啊……”
慕容暐动了,伸手抚过琴弦:“回关东——你以为五叔七叔真会尊我做皇帝?即使做了皇帝,也是个傀儡皇帝罢了。”
玉澍一楞,“那可不可以不要做皇帝呢?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回到我们曾经生长的地方,行不行呢?”
“玉澍……”慕容暐终于看她,她是他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她美丽,她善良,她纯真,可惜他不爱她,对她始终是如兄妹般的感情。
“如果我要回关东,也不是我自己回去,所有那些与我们一同到关中来的族人们,也应与我们一起,你明白吗?”
美人眨了眨眼,再眨了眨:“夫君的意思是,是——”
慕容暐抬头望天:“本来,过了昨夜就可以的,谁知竟下大雨——”他苦笑一笑,睫毛懒懒的覆下,投下一片长而密的阴影。
“天不从人愿,也许是他命不该绝,玉澍,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命不长了,你相信吗?”
“夫君!”
“我之所以回长安,不单因为要带我的族人们一同返回故乡,我更认为苻坚够理智的话,就该放我们出城。所谓以退为进,如此一来,七弟他们攻打长安再没借口,燃眉之急一除,苻坚方能腾出手来去摆平其他各路叛将。可惜,苻坚竟不明白——”
“但、但是,他扣押着我们,不也同样正因为这个原因吗,只有你才能牵制族人——再说,邺城有长乐公苻丕镇守,天王若放我们东归,那苻丕岂不是——”
“关系整个国家局势,区区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玉澍,你可知道,昨儿晚上,就是刚刚,我本打算借口我们儿子定亲,请他赴宴,除掉他。”
玉澍说不出话来,嘴巴微微张着,不敢想象这是他会做的事。
“过来,”慕容暐招手,没事人样的:“我们好好说一会话。还记得小时候你追在我身后叫我站住、结果把我扑倒的事么?”
玉澍脸色发红,脚下依言走过去,道:“那是第一次见面,不懂事呢。”
“那时你凶巴巴的,可惜后来再没见过啦。”
“诶?难道夫君喜欢看凶巴巴的样儿?”
“呵呵,那倒不是。”他拂了拂她发际,她一愕,缓缓地,顺势伏到他膝头。他没有阻止,轻轻道:“我以前当皇帝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当得很失败?”
玉澍摇一摇头。她回味着他之前的那句话,语气突然俏皮起来:“因为根本不是你在管嘛。”
本不是俏皮的时候,可她俏皮得如此相宜。
这下轮到慕容暐一楞,其实,玉澍根本很聪慧啊,不过那么一句,她便明白他希望看到的,不是那个谨守一切规矩的妻子,而是回复本性的小小表妹。
只可惜……这一刻来得这么晚。
“我常常想,要是你不是皇帝就好了,”她道,“慕容家能干的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当了皇帝?”
“是啊,父皇死后,四叔五叔还有七叔,哪个当了皇帝,燕也不会灭亡。而同辈的,慕容楷慕容凤,特别是五叔家那几个,个个也不弱吧。”他忽而笑起来:“不过慕容令死了。”
“令哥哥……”玉澍喃喃着,回忆起那个骁勇刚毅的人,感到难过:“令哥哥死得太早……”
“慕容令有点像四叔,若他不死,他那些兄弟肯定听他的,无论是睥睨视人的慕容农,还是不可一世的慕容宝。但他死了,以后怎么发展,就很难说。”
“你的意思是,会发生三叔跟五叔那样的事?”
“也许吧,何况还有个慕容麟。好啦,不管这些,这都是五叔烦的事儿呢。”他又揉揉她头发:“你说,要是我们真回了关东,回到草原上,放羊宰牛,这些事你会不会做呀?”
“咦?”玉澍仰头:“这不是该你们男人做的事吗?”
“可我不会呀。”
玉澍认真想了一会儿:“那好吧,我来做。”
慕容暐哑然,“那我做什么呢?”
“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譬如弹琴、画画?”她想他最喜欢这些,又小小声的抱怨道:“你还从没为我画过一幅画儿呢。”
慕容暐听见了,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好,来日无论你要画多少——”他的声音断住,盯向门口。
来的一帮人里,为首的是苻坚。
“慕容暐,本王待你不薄,未想你狼子野心辜恩寡义,竟要谋害于孤!”天王语调沉重,仿佛字字痛心。
慕容暐松开玉澍,慢慢站起来:“你知道了?”
“勿若人知,莫若勿为。”
慕容暐平静地答:“确实如此。”
“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你不想问是谁告了密?”
他摇头。
“好,好!”苻坚怒极反笑:“本王对你们一忍再忍,不想全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夫君!”玉澍扑上去。
苻坚继续下令:“长安城内所有鲜卑人一并陪葬!”
“陛下,她——”几名士兵架住玉澍,问。
苻坚对鲜卑人彻底绝望,只抛一眼:“绞喽。”
士兵领命,寻来三丈白绫,左右缠住玉澍的脖子。
慕容暐动弹不得,怔怔看着白绫渐紧,玉澍脸渐胀红。
“我不后悔的……”她不再挣扎,突尔朝他一笑。
“……”
白绫嘎嘎作响。
“虽、虽然,你爱的是她,可、可和你在一起的,是我啊……”
“……”
“我们、我们以后,我放羊,你、你画——”
她早知道了么?
他说了那么多回长安的理由,却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么?
他本以为,她是不懂的,不懂他的心,也不懂他的情。却原来,她早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她的爱,是隐忍,是纵容。
还有什么不能释然?原来身边一直有一个人,懂他,知他,最后,为他而死。
“好,如果有来世,你为我放羊,我为你画画。”
作者有话要说:
☆、阿房称帝
腊月的早晨,地上降着点点霜露,城头的石墙闪烁着质感的寒光,映照出城上城下一张张严肃的脸。
“为燕王陛下报仇!”
“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杨定健儿应属我,宫殿台观应坐我,父子同出不共汝!”
鲜卑人高亢的呼喊声组成层层叠叠的海浪,一波一波,往浸染无数鲜血的城墙扑去。
画角呜咽,马蹄杂沓,秦王苻坚亲自上城督战,慕容泓慕容冲兄弟在下面指挥神射手放箭。
也许慕容暐的死真的是一种激励,鲜卑人的攻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饶是苻坚身披重甲,肩上依然被扎了几个血窟窿。众亲随见状不忍,轮番上前劝他包扎暂避,他岿然不动,浑身是血进行指挥。
秦军士气为天王所鼓,以双方多寡之悬殊,竟也硬坚持了一天,直到黄昏时,传来新平失守的消息。
新平位于长安西部,苻坚之所以敢死守长安,正是因为可以经由这条退路回到氐族的发源地——仇池山。当初长安乍围时,姚苌眼尖手狠,一举发兵包围了新平。
新平太守苟辅是苟王后的外戚,素有智谋,与姚苌斗智斗勇倒也打成平手,苻坚比较放心。但姚苌狐狸的名号岂是白得,硬的不行来软的,明的不行来暗的,他派人送信给苟辅,言语恳切,一片热忱,说长安现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君乃忠臣,怎能见死不救呢,难道是怀有二心?苟辅阅后大怒,骂姚苌厮尤无耻嘴脸,一介叛贼竟敢指责别人有不臣之心!他想了又想,决定以救驾为要——毕竟要是天王殒命在城里,他守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于是夜半率领士兵百姓奔往长安,这下好了,姚苌正守在路头,苟辅被活捉斩首,其余所有无论老幼全部活埋。
听闻噩耗,苻坚脸色煞白,但他没有时间悲痛,也没有时间感慨,只急忙下令杨定赶往新平,看是否还有夺回的希望。
这边慕容兄弟也一齐得了消息,慕容冲记着上次攻泰一时被杨定突袭之仇,请命拦截。他挑了跑得最快的一批骑兵提前赶到半途,挖了一排陷马井,杨定率队后到,怎样也料不着如此暗招,前排人马刷啦啦陷下,后面的赶不及拉缰,一时尘扬马嘶,形列大乱。鲜卑人一拥而上,秦军本来不多,半个时辰后,全部被俘。
杨定被押入可怕的刑牢之中。三天后刑卒前来禀报,杨定拒不投降。
慕容泓与慕容冲对视一眼,笑道:“你们不是花样最多吗,居然奈何他不得?”
刑卒想了想答:“小的以为一般刑罚不足以使他屈服,恐怕需用一些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哦,说来听听。”
“第一种叫脱靴子。用两块木板将人腿勒住,以绳捆紧,然后在腿间用锤子用力钉入木楔。每打一次,楔头部位的胫骨就被粉碎,一般来说至少打入十二根楔子,等到木板拆除时,受刑人的骨头碎片就像装在一双松垮的靴子里了。”
“那他岂不是再也无法站立?”慕容泓问。
“嗯。”刑卒点头。
“第二种叫刀凳。一条长长的几案,上面不是平而是尖的,三角状,裹一层铁皮,磨利似刀。将人犯吊起,双手反铐,双脚吊重物,使其悬于刀凳之上,慢慢放低,刀尖插入裆部——当然,放下的深浅取决于我们心情的好坏。”说着说着,他自顾自咕咕笑起来,马上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试探性的窥一眼上头。
慕容泓道:“说下去,我正听得有意思呢。”
刑卒便继续,“第三种叫开口笑,其实很简单,一根削尖的木棍就行,不过要老手做才漂亮。”
他顿了一顿,像揣摩自己的手艺,觉得不行,带几分惋惜的开口:“木棍从后穴刺入,自嘴中穿出,弄得好,受刑者可在此状态下活一天或以上,逃是不可能逃了,我们一般将其扔进烂泥中,豕般爬行,供人观赏。”
慕容冲道:“你该知道我们并不要他死,你说的这些哪个用得上?”
刑卒告罪,慕容泓道:“无妨无妨,你刚说那个供人观赏的,我还没见过哩,以后有机会要报知我。还有什么?”
“另有一种,将人倒吊……”
慕容冲听到第四种就起身告辞了,他不喜欢慕容泓和刑卒之间那种若有所得的隐秘的笑声,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听说了吗,大将军要当皇帝了呢!”
“唉,正宗的皇帝死了,抢的人就多喽。”
“我说大将军也算名正言顺,反正皇帝的儿子一块儿死了,轮皇帝的兄弟很正常。”
“可是吴王在东边看着呐,他能同意?”
“他不同意又怎样,这两房不合是早有的事,阿哈,如果吴王也称帝,两个燕王,你说我们该跟谁?”
“嘘声!——你小点声儿,若传到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