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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个没有口唇的影子说话,是一件十分毛骨悚然的事,但也就在妮儿的忍耐到达极限时,石室外的甬道卷起了狂风,一道黑影夹着闪耀火光,眨眼间从外头冲了进来,拍动黑色双翼,腥风、魔气狂卷上室内每个角落。
(是……奇雷斯?他复原了?)
妮儿没有看得很清楚,只是依稀看到奇雷斯闪飙至自己面前,外表型态已经回复成人形,展开右臂扯住自己的腰,连同飙射过来的冲力,一下子就把自己带得离地飞起,而石室西侧突然多开了一个出口,两人就一同朝那边射了出去。
(手脚的冰冷感觉,渐渐消失了,这种麻痹感该不会是……万物元气锁?)
被奇雷斯的一撞带得飞起,妮儿脑中顿时一醒,这才察觉到那个事实。目标被夺,黑影子扬起了手,一股无形吸力衔尾直扯向两人,像是想把他们两人吸扯回去,但在这阵吸力真正起作用前,一道白影由地底离奇出现,挡在黑影子之前,双臂翻飞,阻断了吸力,让妮儿与奇雷斯得以离开。
妮儿看得清楚,那个用奇门遁甲手法突然由地底冒出的,正是胭凝,她一出现就阻断了对方的吸劲,跟着反手一拍,西侧的暗门迅速关闭,连整间石室都开始往下沉去。
单打独斗,妮儿自知不是这个神秘人物的对手,而胭凝甚至未必是自己对手,放胭凝一个人对敌断后,那岂不是要她去死?妮儿心急如焚,想挣脱奇雷斯,回身赴援,但暗门关得太快,在门缝完全关闭前,只见黑白两道光影滚动翻飞,已经交起手来。
“胭凝!”
“丫头,到中都去!我们中都再会!”
暗门“碰”的一声关上,整个石室也往下飞沉,在那快速沉寂下来的气劲交击声中,妮儿的一颗心焦急得快要跳出胸口。
兰斯洛的迅速痊愈,这点对于雷因斯阵营来说,真是无上之喜,因为现在正是最需要他力量的时刻。
青楼联盟的情报网,终究不是摆着好看用的,在兰斯洛清醒的当日,有关妮儿的最新情报终于送到雷因斯,里头说明在武炼的花果山一带,发现了类似妮儿的踪迹。
很难说明兰斯洛听到这消息时,他的表情是什么,但众人是明显嗅出一股他不愿意多谈的感觉。
不过,泉樱没有打算让丈夫保持沉默,妮儿的身世问题发展至今,已经是一个不能逃避的问题,如果继续用逃避的态度来处理,那早晚会成为敌人的攻击利器,所以该是让己方众人心里有个底的时候了。
“这个……”
“花果山不是夫君你的故乡吗?但我有做过调查,那里没有你所说的城镇,至少近十年内已经没有了。身为你的女人,还有雷因斯的管事人,我要求了解真相,除非你认为我不够资格接触高度机密,那我就无话可说,一切任凭陛下处置了。”
泉樱委婉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让兰斯洛在一阵张大口的呆楞后,抓抓头,决定把问题老实说出来。
“嗯,其实,我的故乡在哪里,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从我懂事起,就已经是在山上,和我义父在一起了,他没说过我有家乡,只说我是从石头里生出来的,至于妮儿,不管她与我有没有血缘关系,她都是我妹妹。”
兰斯洛的这句话,让泉樱感到肃然起敬,连忙用力点头,表示认同,而兰斯洛一直等到这个回应,才开始往下说。
第五章非秘之秘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稷下象牙白塔
由兰斯洛所说出来的故事,震惊了整个雷因斯的领导阶层。不过,现实一点的说法,就是大家都装作很震惊的样子,让说出秘密的兰斯洛心情好过一点。
“以老大的个性,如果他很正经地告诉你什么秘密,而你完全没有反应,他一定会怪你不解人意,然后给你一拳。所以你去问他就好了,我事后等你转告,才不去他那里自找麻烦。”
对泉樱劝告的有雪,看来似乎对这非常有经验,在泉樱的质疑眼神下,他也只有招认。
“为什么我知道?你以为你是他吐漏秘密的唯一人选吗?过去他干强盗的时候,常常找我和妮儿说心里话,妮儿是左眼,我是右眼,我们都是在淤青与血泪中学习经验的,有几次闹得过分一点,整团人隔天全部戴眼罩出去作案,结果被人当成独眼龙强盗团。”
有雪的话,让泉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想到丈夫的个性,这些行为倒也并不意外。所以她就接受了有雪临阵脱逃的请讬,一个人去向丈夫确认妮儿的出身,并且负责将这秘密转告众人。
在众人眼里,那确实不是什么大秘密,就连与兰斯洛在一起短短数月的泉樱,都早就看出事有蹊跷,和枫儿讨论过,所差的只是等兰斯洛亲口确认,肯定整件事的始末而已。
事实上,向来理智的泉樱,为了担忧自己脸上装不出震惊之色,还一度颇伤脑筋,结果是华扁鹊悄然来到她身边,小小声地告诉她一句话。
“如果你担心等一下你装不出惊讶表情,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是雷因斯的秘密宫廷医生,你们每个人的验血与身体检查,都是我负责做的。比起那个怎么验都像是魔族的丫头,其实你丈夫的身体才更加奇妙,验出来的血什么都有,太研院甚至不能肯定那些红色液体是什么。”
“啊?什么?”
华扁鹊简单说完一句话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但也就是这么一句,让泉樱忐忑不安,与丈夫对话的时候,整颗心都在分神,脸上更是一副忧心忡忡,好像世界末日似的表情,结果让说话的兰斯洛非常满意,在把整件事交代清楚后,大力地拍了拍妻子的后背,表示她实在是个很好的听众。
姑且不论华扁鹊所提的事,泉樱必须要根据兰斯洛所说的秘密,做出调整与统合。
雷因斯的决策阶层,几乎都是妮儿的亲友,与她关系匪浅,即使知道妮儿与兰斯洛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只会像有雪那样,微笑地回答:“那不是很好吗?这代表她没有笨蛋的基因。”或是“那她身上的笨蛋基因是怎么来的?”
至于魔族血统,这点显然也不是什么问题,在当前雷因斯的主力高手中,甚至没有几个是人类,早已是半个魔族的枫儿一样广被大家所接纳,这点从来也不曾造成困扰。
但一个国家并非三、五个人所组成。一般的民众与士兵,他们会有什么反应,这是一件非常让人忧心的事。九州大战后,魔族所带给人们的憎恶与恐惧,深深印入历史和人心,人们从出生开始就被教育,要记取昔日教训,谨防魔族重来,并且记住魔族是多么邪恶恐怖的生物,只要给魔族占领了大地,人间界将在瞬间化为地狱。
把九州大战写入历史,警告子孙,这点当然是有其必要性,但却也有政治方面的考量。无论是雷因斯·蒂伦或是艾尔铁诺,都必须制造一个近在咫尺的恐怖大敌,用以转移百姓的注意力,让百姓相信这个大敌随时会危及他们的生命,所以为了警戒、对抗这个大敌,百姓必须百分百地支持政府,即使这个政府有什么腐败之处,在两害取其轻者的考量下,都可以被忽略。
这是政治学上的一环,雷因斯、白鹿洞、艾尔铁诺不是第一个使用这种政策的组织,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可以让彼此来担当这个强敌的角色,不过这种政策很容易走火,变成狂暴化的民族主义,如果因此不得不与邻国开战,那就弄巧成拙,毕竟能成为强敌的假想敌国一定都不弱,真的打起来,不论胜负,自身的损伤肯定不轻。
因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魔族,就理所当然地扮演了这个必要之恶的角色。
两千年来,人们都是这么做的,现在突然发生了例外状况,那可真是让人棘手。泉樱反覆思索,也想不出适当的解决方法,只好将这件事情先记在心里,并且尝试找出良好的方略。
“哦,可惜小草小姐不在,不然以她的脑筋,大概能想出一些主意。”
全然派不上用场的有雪,也帮泉樱研讨与构思,他本身虽然没有多少智慧,但却与雷因斯的几个智囊关系匪浅,很容易就可以猜出他们的应变风格。
“小草小姐的方法古灵精怪,我是满难想像的,不过如果白老二还在,他的应变方法大概是拼命砸钱,操作舆论,然在再配合……洗脑方案吧!”
“洗脑?”
阅读过象牙白塔中的大量机密文件后,泉樱对雷因斯的历史与行政有相当程度的了解,知道过去白字世家几乎是频繁地使用这种统治策略,凭着无所不在的太古魔道技术,影响与操作人心。不过,如果要使用这种技术,那就要向太研院求助了,而太研院上下目前好像正在忙碌。
“谁知道,小爱菱一回来就开始闭关,所有太研院院士听说都放下了手边工作,赶着进行一项特殊计划,现在整个太研院变成了一座大工厂,乒乒乓乓的,外人想进去都难。”
之前泉樱一直在处理国政,把香格里拉大战前后,因为所有高手倾巢而出,领导阶层真空所造成的混乱一一收拾,忙得没时间与爱菱见面,现在听说太研院正在总动员,她微微一愣,心里已经猜到了其中的玄机。
“嗯,或许是在处理什么新武器吧!为了对付金鳌岛的重武装,我们现在也需要一些火力强大的太古魔道兵器。”
在说到“火力强大”四字时,泉樱不禁苦笑起来。既然有完整的设计图,又有足够的技术与材料支援,太研院那边照样制作的出通天炮来,完全是可以预料的事,可是,如果说师兄滥用通天炮的行为是错,凭什么说通天炮在己方的手上就是对呢?尽管自己明白嫁鸡随鸡的道理,但可没有那么强的信心,敢说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啊!
通天炮落在己方的手上,可能造成的杀戮与罪孽,搞不好比在师兄手上更糟糕。纯以个性来说,夫君绝不会把炮口对着平民发射,但战争这种事会发生什么变化,谁能料得准?一来一往,之间的牵扯就可能造成惨重伤亡,别的不说,光是想像两座通天炮对轰的景象,就足够让泉樱遍体生寒。
想归想,泉樱并没有对太研院下禁令,反而发讯息给太研院,告知他们如果有任何需要,象牙白塔方面会全力配合。
如果说把通天炮重现于世这件事,是一种罪孽,那至少这个罪名不该由爱菱独力承担,自己也一样有责任。面对金鳌岛那样的实力,己方至少要有足以阻吓对方、甚至先发制人的武力。
(上个文明,就是因为频繁使用这样的灭世兵器,所以才遭到灭亡,现在我们却把这个兵器重现……难道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生命,只能重蹈过去的错误,而无法学习任何东西吗?)
过去阅读史书时,泉樱一直认为那些穷兵黩武的狂人心态有病,愚不可及,但如今公瑾师兄不是蠢人,自己也不是傻瓜,两个人都熟读史书,广知历史典故,照理说都应该有足够的判断力,避免这种场面的发生,可笑的是,偏生这种情形仍是出现,对于熟读圣贤书的白鹿洞人来说,真是最讽刺的情形。
“因为这就是人性啊!或者该说,只要是生物,能够动、还有呼吸,就不会放弃争夺与战斗。即使不为了各自的野心,还是有其他的立场、仇恨问题,驱使人们去消灭对方,所以我们会打起来……这种事,你们女人不会懂的,如果你们也懂,那就糟糕了。”
兰斯洛淡然回答了妻子的困惑,不过为了他的最后一句,泉樱老实不客气地在他胸口重打一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