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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保定说:“当今国手大战,只在三处地方进行。一是北京神算子郭铁嘴的听雨轩;一是扬州弈乐园;再一个就是嘉兴当湖三张的观澜湖邸。”
“这当湖三张,是棋坛上赫赫有名的父子棋手。其父,张永年张月骞老人;儿子,张世仁、张世昌二位公子。这三张,都是能文能武,精于棋道的高人,棋艺可达三品。”
“这位月骞老人,乃是南宋名将张浚的后裔。他痴迷棋道,据闻他三十一岁时,被举为孝廉,却坚辞不就,宁肯潜居观澜湖邸,一心一意弈棋自娱。”
“以他父子的家业和威望,常邀请国手来家对弈讲棋,当然不在话下。够资格在观澜湖邸弈棋的,普天下不超过十个人。”
华安安惊呼一声,问:“只有十个人!是哪十个人?你在那里下过棋吗?”
费保定微微一笑,如数家珍地说:“十人中,首推范大,其次是童梁城、梁魏今、何孟姑、黄子仙、周敦敬、桂叔铭、蔡少坤、韩学之,最后是施定庵。这十位是公认的国手,也只有他们能在观澜湖邸纹枰对阵。”
华安安点点头,心里却想,和范西屏同时代的高手这么多,却只有四大家的名字流传下去。想流芳千古,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费保定接着说:“本朝至今,棋坛高手辈出,也只有黄龙士、范大两位被公认为棋圣。”
华安安想了想,问:“我记得徐星友也是一位棋坛巨擘,为什么他不是棋圣?”
费保定哈哈一笑,说:“这棋圣二字岂是容易扛得?棋圣须得天纵英才,棋艺开一代之先河。伫立在泰山之巅,无人能望其项背,令天下棋手敬服膜拜,才能尊之为棋圣。”
“徐星友继黄龙士之后崛起,称霸棋坛三十年,贵为御前棋待诏,号称‘奉旨饶天下先’。然而,他在两次十局大战中,都败给扬州老叟,难令天下人折服。”
“那扬州老叟,当真是天下第一异人。无人知其身世背景,师承流派。他隐居林泉,每六年出关一次,赢足下一个六年的生活费用,就自行隐匿,无人知其行踪。我恩师程兰如也曾和他大战十局,可惜功败垂成,先赢后输,自然也当不成棋圣。这个扬州老叟,不知击碎了多少棋手的棋圣之梦。如今约定成俗,无论谁想做棋圣,赢不得扬州老叟,你就是天王老子,也没人认你做棋圣。”
华安安听的心驰神往,想不到,古代棋坛竟是这样生动、鲜活,异彩纷呈。他不禁生出一种想争霸天下的冲动。
“扬州老叟这么厉害,范西屏赢他了没有?”
费保定说:“五年前,范大在扬州弈乐园与扬州老叟十局大战,才奠定棋圣宝座。那次对决……船家,好生摇橹,不要光听我俩说话,船都停半晌啦。……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是三十年来棋坛上少有的巅峰对决。范大五胜四负一无胜负,勉强赢了扬州老叟。若不是最后走出妙手,做出一个连环劫,嘿嘿,他这个棋圣做的也没底气。这个扬州老叟,不愧是棋圣宝座前的拦路虎。”
华安安拍拍胸脯,笑嘻嘻地问:“你看我怎么样?”
费保定瞟了他一眼,说:“依老弟目前的功力,老哥不是小瞧你,你遇上我所说的十国手,不堪一击,不堪一击。”
华安安被泼了凉水,强辩说:“我自有我的特长。”
费保定哈哈大笑,说:“老弟校订残局,尚且漏洞百出,随便一个三品都比你强。所以我说你功力不够。”
一提到残局,华安安从褡裢中取出自己藏起来的几张残局。他现在和老费熟络,也就不耻下问。“按理说没有我解不开的残局,可我思来想去,就是不知道错在哪里?”
费保定挥扇挡开华安安递过来的棋谱,说:“华老弟想出人头地,还得自己下苦功。”
第四十一章 观澜湖邸
华安安被费保定一通奚落,心里有些不痛快。他知道费保定的嘴尖酸刻薄,自己和他斗嘴终究占不了便宜。便藏好棋谱,怏怏不快地瞧着河岸风景。
夕阳斜照大地,秋意浓重的晚风阵阵袭来,令人不经意间打个寒颤。天边的原野上雾霭沉沉,身旁的池塘荷叶枯败,蛙鸣和远处寺庙的钟声交织在一起,使人神思飘渺,心情陷入无名的惆怅。
前方是一带丘陵,地势起伏不定。
“华老弟,你听。”费保定指着远处逐渐变暗的树林,“报本寺的钟声,咱们到当湖了。”
两人弃船上岸,登上一座小山丘,眼前是烟波浩渺的的当湖。最后的晚霞染红半个天空,也映红一带湖岸。湖面上群鸥飞掠,渔舟满载而归,几只画舫沿湖岸缓慢游动。湖岸一边坐落一片民居,炊烟袅袅。报本寺的佛塔巍峨耸立,塔影倒映水中,悠扬的钟声在湖面久久回荡。湖岸另一边山林葱郁,茂密的芦苇丛在风中摇曳,芦花随风飞扬,湖上到处是它们轻盈迷乱的身影。
华安安赞叹道:“风光秀丽,真是世外桃源啊。”
费保定说:“朱彝尊有诗云,十里湖光一叶舟,五层塔影浴中游。晓来寺寺霜钟急,惊起啼鸟掠渡头。”
两人过?无?错?小说 M。qulEdu。 COM了迎恩桥,沿着湖岸小路穿过一大片竹林,费保定指着山冈上一座庄园说:“那就是观澜湖邸。”
华安安随着他的手势望去,见一带青瓦白墙、亭台楼阁掩映在修竹茂林之中,气势凝重庄严,如渊渟岳峙。联想到它在棋坛上的崇高地位,突然有些气馁,心里怦怦直跳。
两人来到庄园大门外,华安安仰望门楣,“观澜湖邸”四字大字遒劲古拙,傲岸雄壮,张扬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王霸之气。
费保定拍打门环,一个家仆开门,他认识费保定。费保定问:“前些日子,范大公子在这里下棋,他可还在?”
家仆应了几声,就去内堂禀报主人。
华安安局促不安,不停地整理自己的衣袍。费保定斜睨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他展开自己的绢丝扇子,傲然地望着大门内的影壁墙,气势好像上门讨债的债主。
过了一会,家仆和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从影壁墙后面走出来。
“世昌兄。”费保定亲热地叫了一声,一躬到地。
华安安慌忙跟着作揖。
张世昌回了礼,看见了华安安,一脸谔然。费保定拉着华安安的袖子向他介绍说:“这位是我新结识的棋友,华佳华安安。”
张世昌傲慢地“哦”了一声,对费保定说:“保定兄来的真不凑巧,令妹于十日前离开本宅,随着范大去了杭州。”
费保定一拍大腿。“嗨!我正是从杭州赶过来的。”
三个人来到前堂,仆人点亮蜡烛。张世昌摆手请费保定落座,完全漠视华安安的存在。华安安遭到冷遇,尴尬极了,立也不是,坐也不对。
费保定扭头望了一眼华安安,觉着未来的妹夫被过度冷待,有失自己的颜面,就对张世昌一拱手,说:“这位华安安是弈林奇才,在处州府杀败吴家阶,兄弟就在一旁观战的。”
张世昌“咦”了一声,仿佛刚看见华安安似的,忙摆手请华安安坐下。但是他并不搭理华安安,而是对费保定说:“范大这次栽得惨了,被童梁城连下七城,亏他还蛮不在乎。”
费保定呵呵一笑,说:“范大豪放不羁,胜负于他如浮云也。”
张世昌从案几上取出一个文牍,递给费保定说:“这十局棋谱都在里面,费兄可以在王爷跟前交差了。”
费保定谢过张世昌,轻抚着文牍说:“普天之下,和亲王只认范大一个国手。看到范大败得如此恓惶,怕也要皱眉头呢。”
华安安拘谨地端坐在太师椅上,目不斜视,只望着费保定那张不断开合的嘴,和嘴角不断抖动的两撇胡须。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因为他已经气蒙了。
自从做了棋手,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人家的热情招待,他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傲慢无礼的冷遇,他真后悔来到当湖自取其辱。本想看看范西屏的庐山真面目,谁知却扑了空,白白耽搁两天时间,真不如留在杭州游览西湖。
费保定讲了自己在磁溪县和处州府所遇到的趣事,不忘把华安安吹嘘一番。张世昌不由得侧目扫了华安安一眼,若有所思地说:“杀败吴老虎,也当真有趣。”
聊天的兴致渐入低潮,张世昌说:“令妹离开时,要我转告费兄,她和范大一行人可能住在秋涛阁,也可能去贾相公府打秋风。费兄去这两处地方寻找令妹,应当错不了。”
费保定对张家的款待谢了又谢,起身告辞。张世昌连忙挽留,不停眼地望着华安安。费保定心想,张世昌一定是对杀败吴老虎的华安安心存好奇,是诚心挽留的,便答应住一宿再走。
一位管家提着灯笼,领费保定和华安安去客房休息用餐。
两人洗过脸,品着香茶,等待饭菜。费保定乐滋滋地说:“张家宅院够气派。”
华安安哼了一声,说:“我看他们也是势利眼。”
费保定一口茶喷到半空,连忙上前捂住华安安的嘴,惊慌失措地张望窗外,低声叮嘱:“千万不敢这么说。”
华安安拽开费保定的手,愤愤然地说:“瞧他那样!”
费保定摆着手说:“我的爷。要想在棋坛混口饭吃,要想混出个天地,这家人开罪不得。休要再提,小心砸了我的饭碗。”
仆人端来菜肴、甜点和一壶酒。费保定赏了仆人一把钱,撸起袖子,先饮了一盅酒,咂咂嘴说:“我可饿坏了。这是常例饭,三品以上的客人才有资格。在江湖上,棋手的品级很重要,没有品级,你的手段再高强,人家也当你是野路子。没人会敬重你。”
华安安看菜肴很丰盛,叹了口气,也拿起了筷子。“你们的品级是哪个部门给评定的?”
费保定满嘴是菜,口齿含糊地说:“你说广西话我听不明白。”
华安安用筷子敲着瓷盘,咽下口中的食物,说:“谁给棋手评定品级?”
两个人狼吞虎咽,顷刻间就吃得杯盘狼藉。
费保定说:“棋手的品级是公认的,不用谁评。大家互相切磋,谁几斤几两心知肚明。郭铁嘴喜欢给人评定品级,你如果去北京,我带你去听雨轩找他,让他至少给你评个三品。以后出门,就会有这样的款待。”
华安安吐吐舌头,说:“我可不敢去那么远。”
费保定正想开导他,管家在门外向他招手,说:“费爷,借步说句话。”
费保定连忙走出房门,两人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