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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嫡子身份都不被承认的王长子而已!在你收回所有后,朕有什么本事在易庭身边多做布置?”
白初宜沉吟了一会儿,默然点头,随即连礼都没有行,转身便走。易洛一言不发地看着,缓缓地退后,坐回原位。
扯平?
既然他已怀疑难她的忠诚,她怀疑他布局至斯也不能算过分。
只此一句,她恐怕已经了然。
他既然如此说了,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她的失礼?
易洛忽然有些恐惧——君臣之分下,他们之间仅存的那点联系竟变得如此脆弱!
或许,他们之间的那份信任本身就太过单薄了!
单独仅存的信任本就如无根浮萍!
***
“王对这次的变故是否已有想法?”沐清见易洛有些失神,心中微惊,不安地开口,试探地想转移话题。
易洛没有立刻回答,但是,他也回过神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对沐清道:“排除其它的可能,我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说到这儿,他便浅笑着摇头,看着沐清,无意再说。
沐清皱着眉思索,最后不太肯定地说了一个人:“可是易诤殿下?”
算来算去,会做又能做出这件事的只有易诤。
易洛不由挑眉轻笑:“很奇怪吗?”
沐清本来想点头,但是,随即又愣住了——易诤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易庭的追随者,但是,围困白王府的举动与后来易庭的反应,似乎已经说明他并非那么单纯!
“有点,但是,又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沐清很坦白地回答。
易洛展开白初宜送来的帛书,再次默读那篇檄文,沐清迟疑地等着,好一会儿,才听他轻叹着道:“恐怕连她自己都忘了,多年前,就是她提醒我,单纯而莽撞的人在宫廷中,不是死就是疯,绝对不可能活得开心滋润!连她都忘了啊!”
沐清凛然,却不敢再开口。
*****
尽管易洛让他们先离开,但是,韩望与袁俊在门口一眼就看到周淳与陈延,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十分默契地命属下离开,自己却在县衙外站住。
“韩将军!袁将军!”如此明显的表现,周淳与陈延不能不上前打招呼。
韩望不擅言辞,看了袁俊一眼便沉默地看着两人。袁俊微微一笑,对周淳轻轻颌首,目光一转便盯着陈延不放,语气温和地道:“陈大人忠心可嘉,虽是文武殊途,末将仍然得说一声佩服!”
陈延被他那一声“末将”吓得不轻。文武有别,不互辖制,但是,同样都是正从十位上下共四十阶级别,县令是正七位上阶,统领是正三位上阶,怎么算了,袁俊都不可能在陈延面前用这种自称。
袁俊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陈延自然听得懂,只能苦笑:“二位将军,在下与你们不同,在下……唉!在下不敢稍有隐瞒啊!”
韩望与袁俊同时一愣,正要说话,就听到白初宜清冷的声音:“宛城令!”
“下官在!”陈延连忙转身对白初宜行礼,“君上有何吩咐?“
白初宜步下县衙门的三层台阶,走到陈延面前,递给他一份帛书,淡淡地吩咐:“我的属下在宛城内外发现有人张贴这个东西,你派人立刻搜查,张贴之人下狱,张贴之物全部收缴!”
陈延一边应承,一边下意识地打开帛书看了一眼,随即大惊失色,帛书更是滑落到地上。
“君上……”陈延抬头看向白初宜,却见白初宜神色冷洌:“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陈延一个激灵,福至心灵,竟领会了她话中的意思,连连点头;“下官明白——搜查宛城内外,张贴之人下狱,张贴之物收缴!”他在“张贴”二字上着重用了语气。
白初宜不动声音,只是轻轻点头,抬头看向韩望与袁俊:“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
“末将等惶恐不安!君上……”依旧是袁俊开口,但是,白初宜眸光一敛,沉静的脸色令他无法再说。两人默然跪下,周淳也有些恐惧跪下,只觉得白初宜随时会发作他们。
白初宜却没有再看他们一眼,缓缓地走过他们身边,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你们的罪有本君在前面挡着!”
几人再抬头时,只见白初宜已扬鞭纵马,绝尘而去。
*****
出了宛城的北门,白初宜狠狠地勒紧缰绳,马儿吃痛地扬起前蹄,梗着脖子嘶鸣一声,随后在原地不停地跺脚。
白初宜伸手抚摸马儿的脖子,轻轻地安抚自己的坐骑,但是,目光却静静地投向远方。马儿渐渐安静下来,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意,温驯地不再动弹,低头在地上左右寻找着什么,自顾自地快乐着。
“走吧!”白初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拍拍马儿的脖子,有些孩子气地对它道,因它悠然自得的快乐而皱眉。——其实,东岚的紫华君也不过十七岁而已。
感受到缰绳上传来的意图,马儿抖擞了精神,撒欢地奔跑起来。
羽林驻地离宛城并不远,不过一会儿,白初宜便看到了羽林的旗帜,在营门前验过口令,她翻身下马,走进营内,韩元立刻迎了上来,显然等了许久。
“怎么了?”白初宜稍稍惊讶,将缰绳交给一边的中军卫卒。
韩元没有回答,只是道:“属下有事禀报。”
白初宜有些了然地点头,直接走进中军帐。帐门放下,韩元立即跪下,双手奉上一只细竹管。白初宜不由变色,伸手取过,声音却尚算平稳,淡淡地道:“风絮将此事交代给你了?”
“没有!”韩元低头回答,“长史大人并未让属下负责此事,只是,方才有猎隼掠空而至,军卒骚动,属下曾见过白王用猎隼传讯,知道非紧急事态不会如此,便擅自行事了!”
确认了竹筒的密封完整无损,白初宜缓下脸色,摆手道:“我知道了。你是父亲的亲信,我相信你是知道轻重的。”
“是!”韩元松了口气,“属下对那些军士说,那是白王府豢养的猎隼,看到君上的旗帜才会栖下。”
“嗯!”白初宜应了一声,认可了他的处置。白王府确实豢养了鹰隼,也算圆得过去。
白初宜握着那个竹筒,并未急于察看,反而沉吟了一下,对他道:“你是王府仪卫,又是卫率,我不在外人面前惩治你,但是,擅动此物的后果,你清楚。等回到平奈,你自领王府内规吧!”
“是!”韩元并无异议,之前擅自行事时,他便料到后果了。
“出去吧!”白初宜吩咐,同时捏碎竹筒,一张菲薄的绢纱轻轻落入她的掌心。
………【第二十四章 作为】………
平奈的居民算是最先知道易庭发出的檄文的人,檄文发出的当天,城防营派人在各个街坊间宣读檄文。所有人沉默地听着,也等待着观望事态的发展。生活在王京的人对这样的事情总是更加敏感。夜深人静时,若是有人侧耳倾听,黑暗中,每家每户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他们是最不相信檄文内容的人。平奈的居民对先王的王子并不陌生,而关于王子的消息总是散布得最快,他们很清楚,易洛虽然是个冷酷的人,但是,并未不堪到檄文所说的那样。当然,真实与否并不重要。事实上,平奈城中,贫困些的家庭将之视为闲聊的谈资,富贵人家则在紧张地计算叛乱能否成功。
王京戒严,但是,因为生活需要,每天仍有一个时辰的交易时间,尽管城防营的士卒一直在虎视眈眈地巡逻,在东西两个市坊,人们仍然能抓住每一个机会交换自己的讯息与心得。
王宫、羽林军司府的情况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周老哥,昨儿还是没见着你家大人?”菜摊前,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蹲到正在挑拣的人身边,一边也挑拣油菜,一边低声询问。
“这菜可不太新鲜啊!”被问的人年纪稍大些,但是,精神矍铄,有种行伍出身的人特有的戾气,他仿若未闻,抬头对菜贩抱怨。
菜贩也仿佛没有听到胖客人的问题,苦着脸,不停地搓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讨好地道:“客倌,不瞒您说,南边的货船有日子没到了,咱也弄不到新鲜菜,您满市坊看看,我这儿都算是好的了!”
那人也没否认,只是无奈地道:“算了,来三斤吧!”
“好嘞!”菜贩利落地答应。
那人两眼盯着菜贩的秤,双唇微动,轻声道:“进不去,前后几十贯钱出去了,也只得了个口信。”
“承惠,一共四十八文!”菜贩秤好份量,给他捆好,一手将菜递给他,一手伸出收钱。
“什么?”这次是两人同时扬声质问。
那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走开,毕竟,他还没买,年纪大些的那人却毫不客气:“昨儿菜价才十文一斤,今儿就十六文了?这菜比昨儿还差!”
“客倌,就是这价,您要不信,您就去别摊看看,不过,这菜我可不会给您留着!”菜贩这回理直气壮,一副随便你的模样,跟着,也压低了声音,道:“您不知道,平奈码头都三天看不到船了,我们这些人的存货一清,恐怕就没菜了!”
“那也太贵了!我可是老客了,你也太没交情了!”周老哥很坚持地看着菜贩。
“要不,我这儿还有一筐莱菔果,您要是要的话,我算十文一斤给您,怎么样?”菜贩显然也很厚道,市坊里价格是十二文一斤。
“唉,这样吧!”周老哥作了决定,“这些菜连莱菔果我都要了。老规矩,你给我送到府里去!”
“好嘞!”菜贩连连答应。这样结束今天的生意也不错,可以早些出城,省得到快戒严的时候出城跟那么多人挤。
接过周老哥递过来的竹签,菜贩立刻收拾起摊子,扁担一挑,便离开市坊,周老哥却仍然在市坊转悠,又买了半片猪、三十石面以及零碎的姜葱等等,都给了个竹签,让那些人送到府里去,直到戒严前半个时辰,他才拎着一大罐油与一瓶蜂蜜慢慢离开市坊。看他一高一低的脚步,显然是腿脚不太利索。
沿着街道,转了几次之后,周老哥进了一处大宅的后门。这座大宅距太元门仅有一个居坊,是羽林军司周思安的府邸。那名“周老哥”正是周府的总管周且,本是周思安的亲信卫卒,曾受过重伤,又无依无靠,就被周思安留在家中。
后门一进去就是个庭院,几个家仆下人正在庭中洗涮着之前商贩送来的菜肉,见到周老哥,都连忙起身:“总管!”
“嗯!”周且冷着脸点了下头,早有知机的下人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并小心地问候,周老哥都漫不经心地答着。
“周伯,您回来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从长廊过来,容貌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甜美,可她脸上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少姬,您怎么来这儿了?”周且连迎上去。
沿袭圣朝的习惯,未出嫁的女孩被尊称为“少姬”。
少女皱着眉,眉目间尽忧虑与不安:“母亲请您过去。”
“是!”周且低头答应,并不多问,随少女前往前院。
少女虽然心事忡忡,但是,行走时仍然放慢了步子,照顾腿脚不便的总管。
沿着长廊,穿过两重院子,两人走进一间花厅暖阁,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