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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风很大,大军列阵,一面面旌旗在队列中招展,呼拉作响。白初宜登上匆忙垒就的土台,站在背风的位置,面朝大军,东岚王旗与她自己的徽旗在她身后随风而舞。
“东岚的将士们,你们今天站在什么地方?”大风将她竭力喊出的声音送得很远。
“明河谷地!”听清问题的将士立刻大声回答。
“明河谷地!”更多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前方的人听不清楚,白初宜却听见了。她抿唇微笑,却决然地挥手:“错!不是明河谷地!”
惊讶令军士们鼓噪起来。
“我们都站在东岚的土地上!”白初宜认真地喊出这句话。
鼓噪立刻平息,听见的军士看着他们的君上,在心中将这句话反复默念。站在后面的有些人听不清主帅的话,但是,前排的人很自觉地将这句复述给后面的人,这样的传话到最后居然没有错一个字。
“这里是明河谷地,但是,与河海平原一样,这是东岚的土地!”
太阳升得更高些了,风声却渐渐地弱了,更多的人开始听清楚紫华君的声音。
“我们脚下是东岚的土地,你们中的很多人在这里流过血,也有很多你们认识的人在这里失去了生命,因为那些血与生命,这块土地才被我们征服,永远地铭刻上东岚的名字!”
“这是我们的土地!”
白初宜握紧双拳!
“我们的土地!”东岚军中响起更多人的声音。
——是的,这是我们征服的地方!这是我们的土地!
“陈国想将我们从这里赶走,就在几天前,他们的军马与刀戟还在这里肆虐,让我们流了更多的血,付出了更多的生命!但是,他们失败了!这是我们的土地,没有人能从我们手里夺去!”
“我们胜利了,可是,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不!”
“不!”几乎是所有人一起否定。
白初宜抬手,侧身指向明河:“这是明河,是我们的母亲河,也是陈国自以为可恃的天险,他们以为,我们永远渡不过去,只能任他们袭掠,却永远无法还手!”
“今天,我们就要从这里过去!我们要告诉他们,告诉所有人——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在我们的土地任意妄为!这个世上,没有东岚人过不去的天险!这个世上,任何对我们的挑衅都必须付出代价!”
“东岚!”大军发出相同的声音。
“渡河!我们要让陈人付出足够的代价!是的,那也会是一些人的长眠之所,但是,我们中一定有更多人将凯旋,昂首经过平奈的朱雀门!那将是值得我们夸耀一生,并在很多年后向子孙炫耀的事迹!”白初宜拔出剑,迎着金乌的光芒高高举起,“渡河!”
“渡河!”千万人同时高吼。
旌旗挥舞,寒芒林立,东岚大军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开始强渡这条陌生的大河——明河。
东岚军士不了解这条河,但是,东岚却了解这条河。
滨海一役,目睹安陆水师的攻击力后,易洛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终于让朝臣与羽桓同意建立东岚自己的水师。
新建的水师也许还无法在海上争雄,但是,在内河已经足够强大,更何况,东岚有专门负责收集水文资料,明河的水文情况当然不会少。
*****
“你说什么?她从潼津渡河?”既然是易洛一手主导建立了东岚水师,他对明河水文自然还是比较了解的,一听原召的报告便大吃一惊。
潼津段几乎是明河最难通行的一段,千折百转可能有些夸张,但是,由于地形与土质的关系,明河主河道在这里潼津上游忽然变窄,并从南流忽然折向东,进入祈山余脉,蜿蜒曲折,最后水流湍急地冲向潼津,河中暗礁丛生,有“夜渡河,拜阎君”的俗谚,即使是最好的艄工也不会在天黑时渡河。
原召很平静地回答:“是的!”他已经惊讶过了,自然不必会再失态。
“……继续!”惊讶之后,易洛沉思片刻,便若有所悟地让原召继续往下说。
*****
“她怎么非要在此渡河?”
看到又有一艘船在急流触石而碎,船上的军士迅速被卷入漩涡,然后没顶,再无一丝痕迹,而白初宜就站在河岸,一动不动地看着河面,宁湛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
“因为这里是她最不可能选择的地方!”站在他身边的风絮闭上眼回答,声音冷漠,却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颤抖。
——紫华君从不轻贱士卒的生命。因战而死是荣耀,这般死在战前是毫无意义的,所有人因此认定,紫华君不会在这个轻易吞没生命的河段渡河!
——这里是陈军防御工事最薄弱的一节,而且,因为地质的缘故,工事离河岸有一段距离。
水师渐渐习惯了这段河水,船只来往运送,不再有船只遇险,而到达对岸的东岚军稍事休整后,也开始整队进攻,支援早已与陈军力战的水师。
“东岚军还是不谙水战啊!”看到东岚军下船时的状态,宁湛也开始明白了。——东岚军在渡河后需要缓冲的时间。
不宽的河道便于快速渡河,只要时间充分,东岚的优势便能显现出来,即使用人填也足以攻破陈国的防线。
“我们也渡河吧!”宁湛忽然听到白初宜的声音,这才发现,白初宜已经到自己面前,神色沉静地看着他与风絮。
“走吧!”风絮的神情冷峻,却很爽快地答应,率先走向渡口。
“我们的土地……”宁湛也点头,随白初宜往渡口走去,口中轻笑着低声对白初宜道,“征服了就是我们的……若是被征服的是东岚的土地,你说的就是相反的话了吧?”
白初宜唇角微扬,没有回答。
“只是,那些被你两句话就点燃激情、命丧明河的士卒,未免可怜了些!”宁湛语气不满地冷嘲,“其实,紫华君,那些人也不过就是你手中微不足道的棋子!”
白初宜默然停下,却始终一言不发,宁湛越过她,追上风絮。
*****
“怎么停下了?”易洛对原召没有继续报告渡河之后的情况感到不解。
原召放下书简,对易洛道:“君上在战后统计时,将所有‘失踪’的军士全定为战死。”
“是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她所愿吧!”易洛淡淡地点头,摆手让他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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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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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岚!”
“东岚!”
白初宜他们并不是最后一批渡河的,但是船没到对岸就听到高声欢呼的声音,船上的人都往对岸望去。
远外,陈军的寨子上,迎风招展的分明已是东岚王旗。
“陈就如此不堪一击吗?”宁湛喃喃低语。
真正上了船,才知道渡河多艰难。饶是宁湛与风絮早已习惯舟车的人,也不得不紧紧抓住船舷,尽力稳住身子。这种大河之上,任你武功再高也没有用处。
白初宜也是如此。
幸好这种颠簸、旋转的行程很短,但是,对船上的不少人来说,度日如年的形容正是用在这种情况。
船靠岸后,大部人都是腿脚发软、晕头转向地走下船的,更有一部分人跪靠在船舷边狂吐,直让水师官兵当笑话说了很久。
与白初宜同乘一艘船的军士却没有这个问题。——与主帅同行,总要尽量表现自己的良好状态!——这是特例!
战斗力可想而知!——居然还能击败陈军?
等到真正到了陈军的工事前,看到明显的火灼痕迹,宁湛才想起东岚赫赫有名的焰海营来。
看到紫华君的徽旗插上寨门,东岚军的欢呼声更大了!
“东岚!东岚!……”
一部人开始呼喊另一个口号:“安阳!安阳!……”
白初宜随便找了较高的地方站上去,微笑着对欢呼的军士挥手,直指西北:“安阳!”
“安阳!”
——她不怕告诉世人,这一次,她的目标就是安阳!
在军士面前如此宣告,是为了鼓舞士气,东岚军纪森然,白初宜并不担心,士卒因兴奋而不听号令,而中军升帐时,面对明显因振奋而开始有轻乱言论的将领,白初宜毫不犹豫地抬手拍碎桌角。
“各位很得意?”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白初宜冷冷地质问。
没有人敢回答,都收敛起激越、兴奋的心情,正色而立。
白初宜没有再说话,命令掌书记展开地图,扬手招呼这些将领看过来。
“很兴奋吗?自然,因为胜得太容易,连本君都有些飘飘然了!”白初宜声音温和,手指轻点地图,“看清楚,陈军最近的援兵离这儿有多远。再想想,方才有多少葬身河面。还得意吗?”
又是一片寂静。
这一次是说不出话了。
“很好!”白初宜拍手称赞,“你们都清楚情况了!本君就不必再多说了!”
“江帆、韩望,你们两营沿明河一线,摧毁所有陈军防御。”这两人已有大功在身,不能再与别人争,对紫华君的安排自是领命,没有多说。
“袁俊,你部沿北线攻击,从潼城到云关,这一条线要畅通无阻,到云关后,休整三天,再折向安阳。”
“羽林军走南线,从嘉关到素城,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安陆军队越过这条线!”
白初宜一边说,一边用醮了朱砂的木笔在图上划过,红线清晰,将需要占领的官道、城市、关防一笔指出。
“卢扬,你随本君直奔安阳!”白初宜说完便扔下笔。
“本君重申一次军纪!一旦被军卫寺抓住,你们都别到本君面前来找话!该杀、该打,军法从严!”白初宜冷言,“记住,这里是陈国故土,陈王骄奢,却尚未到断民生计的地步,东岚的军威只能震慑一时,一旦将平民激怒,我必败无疑!”
“看清楚陈国的情况,这是一片富庶的土地,国库充裕,民风也远谈不上文弱!”
“我要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将这里当成东岚的土地!因为,本君已经下令,军卫寺将按在东岚的要求执行军法,而不是按照战时的要求。”白初宜的声音冰寒如雪。
“是!”
白初宜看向列席却不说话的偏将、校尉:“这些话,你们要传达下去,力求每一个士卒都清楚这件事。”
“是!”
见各人的表情冷肃,白初宜轻扬唇角,笑言:“军纪是指占领之后的要求,攻城掠地时,你们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只是不准轻言屠城!”
轻言屠城?
几个将军与机灵点的偏将、校尉将这句话反复回味了几遍,就有些明白紫华君的意思——该做的就得做,却必须做得有理有节。
“是!”这一次答应的声音各外响亮,也不似前两次那样压抑。
“至于犒赏……”白初宜抿唇,“看你们的速度了!不准扰民,但是,陈的官仓……你们不是第一天跟我,规矩是什么样你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