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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少年，凝望夕阳一节节落下，直到夜色朦胧，不肯离去。
仿佛在告别昨日。
原来，一个少年的背影可以那么深沉么？
夕阳好美，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夜色太深，他却把自己沉沦在恒古不变的黑夜。
夜晚婷抬手又放下，放下又抬起，重复着，意识挣扎不止。
“你干什么！”
夜晚婷转过身，却是见一个光头光脑的僧人正在不远处，怒目直视自己。
了空本已经沉睡过去，料想不到被夜里那莫名的声音惊醒，去寻凌蝎不着心中担忧，便顺着声迹来到郊外，却看到如此惊险的一幕，当下没有思索便喝止了那女子。
夜晚婷冷冷看着了空，宝剑却是不肯放下，剑锋直指凌蝎脖颈之处。
“女施主，你要对凌兄弟做什么。”
了空心急更甚，咬牙道，明知不敌仍握紧拳头寻找机会冲去救下凌蝎。
“哼，枉你身为佛门中人，却与妖魔鬼怪称兄道弟，果真了得。”
她在了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真法流动的气息，对自己完全没威胁可言，又愣头愣脑的愚蠢，冷笑斥道。
了空定睛一看，倒于地上的，除了凌蝎，还有三个面状惊恐万分的死人，当下身子抖动，震撼之下胃中更是翻江倒海，身形差些倒退。
夜晚婷见他如此慌张，眼里鄙夷之色更甚，冷道：“如你所见，此三个惨死之人，便是你口中的兄弟所为，怎样，你仍要阻止我么？”
了空浑身一震，但随即一口气冒上来，踏上前怒道：“绝无可能，凌兄弟近日一直与我在一起，与人无怨无仇，怎会残害他人性命，你莫要血口喷人，污蔑于他！”
夜晚婷抱剑胸口，斜睨，冷哼道：“怎地，场中就我等几人，你以为不是他，莫非是我？我衣剑清净，他却满脸血腥，佛门中人何时变得如此自欺欺人了。”
沉默不到半刻，了空再次看了凌蝎一眼，也不知心头闪过何种思绪或追忆，他脚步坚定不移向女子逼去，眼神露出从未见过的、连他都不自知的倔强与孤鹜。
袖中，金光泛泛。
他脸色漠然，平静道：“我怎可凭你胡诌八扯，一面之词而给凌兄弟妄下定论，即便是凌兄弟……那，又如何。修真争途，恩怨难明，是谁招惹谁还不一定罢！”
夜晚婷秀眉一挑，此番措辞却是令她有些惊讶。
见他这般坚持，她也不禁瞟了凌蝎，瞳孔微缩，不知心想过何事，竖指凌空一划，宝剑和法诀均收了下来。
“他必须与我走一趟夕云观！”冷喝一声。
夕云观？了空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动手估算一击都抵挡不住。这女子来头竟是这么强悍，夕云观门人，单是这一名号，几乎可以在修真界横行了。
短暂震惊后，了空心里却是意乱了几分。
夕云观？岂非师父嘱咐前往托话的地方！今夜心头震惊，险些忘了。
他一激动，口冲便道：“你——”然而话到一半，却似坚冰陡然断裂，不再说下去。
心情慢慢平复，上前，看着凌蝎憔悴的脸颊，默立良久，悠悠叹了口气，然后背上凌蝎。
“你方才想说何事？”夜晚婷有些疑惑，但又语气冰冷道。
“没什么……”
了空沉默向前，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夜晚婷却也不加阻挠，只寸步不移跟在他们身后。
回到客栈，将凌蝎轻放在床，了空再三确认夜晚婷离开后，神色凝重，谨慎自衣袖摸出一只古朴圆润的珠子。
珠子与佛珠相似，佛性浓郁，但若贴近细看，珠内却有一团黑红交织的雾气，魔煞嗜血，极为诡异。
房门紧闭。
屋内，佛光普照。
………………
一夜无话。
晨晓时分，凌蝎终究是醒转过来，除却身子虚弱疼痛，对于昨夜疯狂却是想不起一丝一毫。
了空守了一夜，询问未果却也没什么在意，蹑手蹑脚出了房间，看那夕云观女子房门未开后又钻回凌蝎房间，不分由说就要拉住凌蝎离开。
“了空大哥，为何要这般急啊。”凌蝎问道。
“我不知你昨晚出了何事，被有个名为夜婉婷的夕云观女子纠缠，我没用，保不住你，又敌不过她……咱该趁她没醒来离去方为上策……”了空尴尬说道。
看他讪讪不好意思抬头，凌蝎心头一热，攥着被单不再问一句，跟他悄悄出房间了，从客栈后门溜走。
话说夜婉婷也着实憋屈了些，近日来奔波不止，又受掌门和师傅嘱咐，联合正道人士与邪派、妖魔恶斗于原野之上，精神之上本就已是强弩之末。
昨夜被凌蝎澎湃的邪恶气息吸引到此……谅他们不敢逃走，却不想，这稍息片刻，便不见了。
盛怒难消之下，恨不得将客栈院子几棵刺槐拦腰斩了。
她有心追去却又急于返回师门，只好无奈起身，往蛮山方向而去。
“了空大哥，你真聪明，她果然走了。”
“惭愧惭愧……”了空尴尬笑了笑，都说出家之人不打诳语，身为佛门中人像他这般明目张胆欺骗他人……饶是他是出于善意，也不免有些赫然。
待夜婉婷行得久了，两人从一个硕大的树身后现身出来，对视而立，均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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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蛮镇
赚够了盘缠，两人吃食已不成问题，故夜晚婷前脚刚去，他们于闹市中买了些食物，后脚便朝夕云观赶去。
凌蝎听得了空的话儿，一直放心不下，夜晚婷乃夕云观弟子，自己二人目的又是她宗门所在，极有可能再次相遇，怕是会有些许麻烦。
自己总归不可能陪了空大哥上夕云观，所以，了空欺骗那女子，只怕会给他自己带来一些周折。
对此，了空耸耸肩，不予置否。他不过是为师父带话，又非求助他们，自然不会顾虑太多。
蛮山位于夕云观地界以西，与洛城相距几个时辰的路程，“蛮”一字听来给人荒凉感觉，但事实却令人大跌眼镜。
翻越一座山岭，这便是蛮山脚下。
此地只有一个小镇，名为蛮镇，坐落在蛮山脚下，这名字倒也是名副其实。
蛮镇位于大城与宗门大派夕云观之间，平日里各门各派子弟、甚至八方而来的妖怪们，来来往往，几乎将小镇破旧的青砖古街踩踏出裂痕。
在洛城茶摊，凌蝎早已得知此地有狐妖生事扰乱。
果不其然，刚进古镇，凌蝎和了空便被一阵热闹吸引了过去。
“路过的英雄好汉，老朽为本镇镇长，本镇、本镇素来平静，但仅日来，却有妖物作祟，不断有精壮男子夜出遭袭，时至今日村里已是人丁稀少。故今日求助各位能人，倘若有为本镇解去劫难，自当感激不……尽。”
凌蝎循声望去，却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在镇前一块大空地上颤颤巍巍地来回行走，嘶哑嗓子说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进了古稀年岁的缘故，话儿一断一续的，好不凄凉。那老人身旁，几位容貌普通的妇人边提袖抹泪边扶住老人。围观人群中议论纷纷，却无一人肯出头。
，兴许是其中的修真者多半怕事，自身法力不足，担心白白丧失性命，那就真是呜呼哀哉了。
见没人肯接下活事，老人竟一下甩开几个妇人的搀扶，扎进人群中。
“壮士，帮帮忙……”
“道长……”
“好汉！”
望伸援手！”
……
凌蝎心中有事，望着东扑西抓、近乎绝望的老人，微心痛闭上眼。
他现今身体濒临崩溃，即便想帮亦是有心无力，更况论，自小被妖族拾养，要他与妖族为敌实在是不曾设想。
了空看那老人哀求得那般凄惨，差点给那些无动于衷的修真者跪下，手摸入小行囊中师傅唯一留下的一颗金灿灿的佛珠，心里一股火烧的炙热，正要与凌蝎商议答应下来。
转头望去却见蹒跚的老人已紧紧抓住凌蝎的胳膊。
凌蝎也是想不到会是这般的场面，他想，蛮镇来往的修真者众多，又是与夕云观地界相邻，总归会有人来管的，谁知老人会寻到他来。
“少侠，请务必帮忙，助蛮镇渡过劫难！”
老人恳求道，抬头望着他。
抬头一瞬，老人也是有些无奈，他早已是心累筋疲，绝望，不愿再求。
而此时所求的少年，面容憔悴，比他这个老人更甚……
“老爷爷，我……”凌蝎低声道，不知如何是好，全身略略抖动，眼神复杂。
老人幽幽叹了口气，他并非修真者，但岁月沧桑，有些东西他终究是能够体会。
轻轻摁了他的手一下，良久，道一声“感谢。”，径直就要离开。
“老爷爷，我帮你们。’”
身后传来少年虚弱的声音，许是有风，听来却是有了些不真切的错觉。
了空看着凌蝎痩削的侧脸，会心一笑，靠近上去。
“老施主，听您说这等惨祸，我二人尽管法力低微，却也决意帮了，但这事关乎我二人性命，是不是寻个去处好好交代一番，我们心里也好有个知底的想法。”
“这是当然！请二位壮士前往寒舍一聚。”
老镇长深深望了凌蝎一眼，便引二人进了小镇中心一木屋内。
小镇并不繁华，房屋也是普遍相同的样式。
屋内四室一厅，除了老镇长，还有他的老伴和儿媳，儿子一年前也和镇上其他年轻男子一般遭了祸端，失去唯一个精壮的男丁，这一家过得也是十分艰难，存粮实在是少的可怜。
之前化缘的艰辛，让凌蝎二人记忆犹新，于是便将苦力换得的银子全数换了干粮……这一下算是派上用场了。
求人还吃他人的口粮，饶是以老镇长饱经风霜的老脸皮，也不禁尴尬非常，但凌蝎和了空却是没有任何不满。
其实来到小镇大部分强势的修真者都是不必带太多干粮的，修为到了一番境地，便可会御剑飞行，来往与蛮镇与热闹的其他小镇，甚至是汾阳大城，也不消几个时辰。
但对于那些纯属看热闹而来的法力不济的人和凌蝎二人来说，就得另言了。
镇长告知，在靠近小镇不远处有一石洞，日夜冒着寒气，那便是妖物的藏身之地。近日来镇上民众水灌火攻，无所不用其极，却始终不见效果，当真苦恼至极安慰了镇长几句，两人便准备入寝，为明日的拼斗稍作歇息。
夜已深，虫鸣正欢。
凌蝎依旧没有睡着，庭院伫立，任春夜的风轻轻吹过长发，身旁青蝶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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