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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行了礼,轻声道:“谙达,烦您通传,菱儿想要见皇上。”
李德全伸手扶了我一把,突然靠近我,道:“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淡笑不语,李德全似无奈,看了我一眼,而后掀开帐帘,走了进去。不一会儿,李德全走出来,说是皇上说要召见。
进了寝帐,康熙帝正手拿书卷坐在椅榻上看着,我跪在地上请安,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理会。
沉寂的帐内有些烦闷,我不自觉地抬手揉揉膝盖,只听康熙开口问道:“膝盖还疼?”
闻言我抬头看向他,康熙视线仍停留在书页上,我柔声道:“谢皇上关心,奴婢无事,膝盖不疼。”
一时间帐内又没了声音,帝王心里,揣测不得,这话倒不假。于是,我仍旧跪在地上,好像过了许久,身后帐帘晃动,似有人走进来,那人脚步轻盈,走到我身后微顿下,而后我听见她说:“皇上,请喝茶。”
我抬头看着站在康熙身旁的人,她也看向我,我低下头,心想着:萧雅不是该休息吗?为何会在此?
康熙放下手上的书卷,看了眼萧雅,接过茶碗,掀开茶盖,轻轻拂着,送至唇边,浅抿了一口,抬眼,犀利的眸光落在萧雅身上,“你今儿倒是得空,刚只睡了一晚,李德全倒也舍得。”
萧雅忙跪在地上,“谙达只说皇上起床没有胃口,便想到奴婢煮的凉茶,想要皇上解解暑气。”
康熙放下茶碗,扶着木椅站起来,轻摆了下手,“罢了罢了,你起来吧。”转头看着跪在下面的我,“你也起吧。”
“谢皇上。”我慢慢站起来,看向萧雅,见她也在看我,视线相碰,我低下头。
“旁的朕也不问了,菱丫头,你想要今后如何?”康熙走到我身侧,低头看着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真诚没有一丝假意,我说:“四爷在哪,奴婢便在哪。”
康熙低沉又有些沙哑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那笑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笑了许久,道:“听你说这话,倒让朕想起苏麻喇姑来,那时候朕得了痘症,当时就是那个小丫头跟朕说:三阿哥在哪,奴婢便在哪。”康熙手抚着额头,暗自遥遥头,“菱丫头,你这话倒勾起了不少回忆来。”
我垂下头,不去想方才在康熙脸上看到的那抹落寞,“皇上……”
康熙抬起手拍拍我的肩,道:“你还是叫我阿玛吧……从未有过一个孩子叫过朕阿玛,丫头你是第一个。”
“皇上?”我有些惶恐不安。
康熙看了我一眼,笑道:“丫头不要害怕,原本事情就不该牵扯那么多人,更何况,你是无辜的。”
我看着康熙收了眸光中的犀利,留下满目慈祥,我说道:“阿玛……”
康熙拍拍我的头,转身走到椅子上坐好,“回吧,没事了……”
我行礼告退,起身同时看了萧雅一眼,发现她在愣神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走在回胤禛寝帐的路上,阿大跟在我身侧,一路无语,待走过一处偏远地段时,我突然停下来,转身对着阿大,问道:“阿大,你认识萧雅多久了?”
阿大挑眉看着我,似没想到我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他垂下头不去看我,低声道:“小姐,奴才只是个侍卫,如何会认识萧雅姑娘。”
我走近一步,看着他,道:“从你的声音里,我听到了无奈和苦涩。昨夜你告诉我雅儿所说的那句话,我便知晓,她于你,绝不会是主子那样简单。”
阿大身形一震,猛然抬头看向我,眼中满布愤怒,他似压下胸中气愤,沉声一字一句道:“不知小姐如此说是何道理?奴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劳小姐提醒!”
看着他双手紧握成拳,我无奈一笑,道:“阿大,你误会了,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而已。”
阿大低下头,硬声道:“我是四爷的奴才,小姐有什么,只管吩咐知会,奴才定会竭尽全力。”
我摇头失笑,“我要你做的这件事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要用心,没有任何强权压制。”
阿大抬头满眼疑惑。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慢慢道:“如若有一日,雅儿遇到生命危险,我希望你去救她。”说完,我仰头看着一望无垠的蓝天,嘴角含笑,阿大在我身后,我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不过从他的呼吸声来看,他在深思着该如何应答。
“我答应你,保护她,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阿大沉稳坚定地声音让我的心猛地一窒,我转过身看着他,轻声道:“阿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永远不要忘了你今日所说的话,这里是高原,离佛祖近,他在看着你呢。”说完,我便转身走了,回首再见他,阿大自己站在原地,晨曦光晕洒落在他身上,留下一层淡淡的似有非有的光芒。我轻叹,“真是个傻子。”
是啊,这里,又有谁不傻呢?
回到寝帐,胤禛已经醒来,见我进来,也没理会,只管看着他手上的卷宗。床榻旁小木桌上放置着一碗黑兮兮冒着热气的液体,我皱了下眉,走过去,“怎么不喝药?”拿起那碗药,递给他。
胤禛瞥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继续看着手上的卷宗。
一时间,帐内没了声音,我们就这样对峙着,过了半盏茶时候,胤禛放下手中卷宗,看着我,轻轻吐出两个字,“药苦。”
我嘴角一抽,惜字如金的胤禛四爷又说了一句话,我瞬时有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说:“你喂我。”
我倾身仔细的瞧着他脸上的表情,那眸光中透着的委屈看的我见犹怜,“爱新觉罗·胤禛!你剽窃!”他这样子分明就是在学我,与我从前生病不喝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话语。
“嗯。”
“你还很诚实嘛。”看着他,我很无奈,叹了口气,收回药碗,轻轻吹着,又道:“好了,乖不要闹了,一点都不苦,药凉了就失了药效了。”
“那就重新煮。”
拥有良好素质的我按捺住心中微动的怒火,拿起托盘前的瓷勺,舀了一勺,送至他嘴边,笑着柔声道:“胤禛乖,再煮一次会耽误你伤口愈合,来,张开嘴,啊……”我学着前世妈妈那样哄小孩喂药时的情景。
胤禛张开嘴,喝了一口,皱眉道:“苦,你骗我。”
我把药碗塞到胤禛手里,背过身躯不去看他,“原来,从前的我那样难缠,胤禛,你是故意的吧?”
胤禛喝进剩余的药,空碗放到托盘上,从身后抱住我,闷声道:“可是,我喜欢这样的你,有点任性,有点顽皮,时而妩媚,时而清雅。”
我握着他的手,“可是,我却不喜欢这样的你,让我不习惯……啊,你干什么?”脖颈上先是痒痒的,而后又有酥麻的疼痛,“干嘛咬我?”
胤禛抬起头道:“我要在你身上留下个印记!这样你就不会再走丢了。”
我不敢用力挣扎,怕牵扯到他的伤口,只好任由他咬,结果,我也在他前颈上深深吸了一口,留下个唇印。
用过早膳,我便陪着他看书,与他在一起,一点都不无聊,看着他思虑的样子,忽然觉得好幸福,与相爱的人在一起过简单的日子。
我仰着头看着夜空繁星璀璨,草原上的夜很美,站在黑暗中似要把尘世间所有肮脏都掩埋,风吹过,带着阵阵清香,寒凉中透着清爽。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后,“这么晚还要出来。”
我没有回头看她,继续望着星空,“还记得那首童谣吗?雅儿。”
萧雅走到我身侧看了我一眼,坐在草地上,“怎么会不记得,今夜的星空真美!”
我望着那轮皎洁的月,道:“‘嫦娥应悔偷灵药’可是她真的后悔了吗?离开后羿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后悔只是一种奢侈,这里的人都没有资格去谈后悔。”萧雅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我蹲下身看着萧雅的侧脸,柔声道:“雅儿,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萧雅侧头看我,“该有三个月了。”
“十年,我们十年未见了。”我纠正道。
“十年?”萧雅重复道,“是啊,不知不觉,已经有十年了。”
我扳过萧雅的肩,说道:“雅儿,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你要瞒着我?”
萧雅挣脱我,站起身,“我瞒着你?什么?”
我站在她身后,“别再演戏了,第一天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时至今日,你还不说吗?”
萧雅转过头看着我,突然笑了,“已经过去的事,现在说与不说,有分别吗?说了,过去发生的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吗?”
我抬手遮住她的双眼,“不要笑了。”掌心有些湿润,萧雅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我上前抱住她,柔声道:“不要哭,别怕,我在你身边,我永远在你身边……”
“你真想知道?”萧雅突然开口问道。
追忆往事回首中,注定命运红尘里
感觉到萧雅身体僵直,我放开她,默默不语,“如果我还想知道一个人的过往,那个人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
萧雅忽然轻笑出来,那笑容在星光的映衬下如此凄美,像一朵在夜间绽放的昙花,消谢了平日的妩媚,平添了一丝轻柔,她看着我,眸光闪动,道:“菱儿真想知道吗?还记得三毛写过的一篇文章吗?那个时候你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如果你成了那里面的十岁新娘,还不如去死了……”雅儿伸出右手摸向我的肚子,痴痴地笑出来,“菱儿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因为我知道,从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后悔的理由了。”
我想伸手去帮她擦掉脸颊上的泪,可是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雅胡乱擦了两下,嘴角扯出笑,道:“我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会有那么深的心机,我试着相信她,可是,我失败了。”她走到我身后,顿了一会儿,又道,“你知道吗?原本该嫁给十三的是我,是我,兆佳·萧雅,可是,一夜之间,我被人奸污,我拼了命地叫着喊着,可是那人却不管不顾,我一遍又一遍叫着阿姐,一遍一遍地叫着你,可是回应我的除了噩梦还是梦魇,阿姐说了会救我,可是那个时候她在哪,你又在哪呢?”
我背对着她,紧咬着嘴唇,周身震颤着,那种无力感在心底扎了根,渐渐地生出藤蔓蔓延到脚底,将我紧紧钉在草地上,一点空隙亦不曾留,“雅儿……”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硬生生挤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
萧雅猛然转过身来,绕到我前面,抓着我的手臂,“阿姐当时也是你这种表情,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可怜,我一点都不可怜,收回你的怜惜,收回你的怜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萧雅手捂着双耳,闭着双目,只管自己喊出来。
我忙上前抱住她,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脊,“我们没有可怜你,我们雅儿怎么会可怜呢?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儿,机敏讨人欢喜,怎么会可怜……雅儿不哭,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想了,不想了……”
泪水不断涌出,浸湿了我的衣衫,萧雅呜咽声音一直回旋在耳畔,那种刻意压低却又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无助,声声击打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夜,还很凉,风骤起,轻卷浮尘,吹拂脸颊,飘动发丝,那一卷卷如烟往事从记忆深处席卷而来,本该忘记的,往事不堪回首,却又被一根细线挑开揭开封印,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