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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脚掌鲜血淋漓。有人头脸染沙,有人衣衫尽毁,有人须发耸立,所有人昏头涨脑精神****。
在这样的情形下。再不当机立断,只怕真要在阴沟里翻船。
“大人!”几个属下听到首领要毁阵基破阵。无不大惊。毁阵基是愚笨的破阵方法,就像拆房不推柱倒梁却去深挖地基一样。不仅耗力,而且耗时,大伙儿在这恶臭里一刻来时就已经恨不得把鼻埋进土里避上一避,真要用这个法破阵的话,耗上一两个时辰,那可怎么忍受!
“不这么破阵的话,等到明天大伙儿都出不去!难道要等他的阵元自己消解掉?”
这是混账该死的选择。
听到可能要在这恶臭里呆足一天,所有人都忍不住要生出绝望之感。
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惊恐的驱使下,所有人都效率非凡,当时都是立即小跑过来聚集。他们绕在这个阵法里面寻找阵眼和阵元,已经焦急半天了。胡炭动用了些古怪,怕是用上了障眼术或是**法之类的旁门左道,刚一群人来来去去四处寻找,从地上的脚印看,却似乎都只在小范围内兜圈。不管是直走,斜走,忽左忽右绕圈走,大伙儿总都会回到原地来,也不知这杀千刀的小贼怎么办到的!
这样布设鬼巧的能耐,已经是大家的手段了。
在首领的布置下,一行人开始寻找阵座的弱点,向着气息较弱的方向一路破坏。这里阵基无外水和土,用火术和兵刃强行凿路,集三十余人之力一齐攻击,冲出一条路来终究不难。果然,胡炭用来做阵元的符力毕竟微弱,阵基便也不太稳当,三十多人合力只是花费了半个时辰,便彻底走出了阵术范围。胡炭的这个阵法真是说不出的古怪,几十人明明都聚在一齐直走,肩踵接抵,半路中却仍然时不时有人莫名其妙向左右拐去,仿佛给鬼迷了魂魄一般。好好的一支队伍,到后来歪歪扭扭竟被拉长成了水蛇过江。
“土地换置符!”待得破坏阵法重履足雪地,看明白埋在焦土下面物事,那首领大人忍不住一阵狂怒,一个空心掌,将半埋在浮土里那几张黄符震成了碎片。方圆十余丈的阵型,给人的感觉竟如数十丈宽阔,原来就是这破符咒作的祟!走到符咒作用之地,人便会被移动位置,还无知无觉,难怪一众人怎么走都走不成直线!
愤恨过后,再清点人手,看到几个头足鲜血淋漓却因远离恶臭而欣喜若狂大吸空气的伤员,几个中毒大吐的倒霉蛋,再一干头发蓬炸开,黑乌着面庞睁着无辜大白眼睛的鬼一样的部属,那首领不由得哑然无语,只觉得胸中郁郁,甚至对胡炭都生不出憎恨来了。
小贼很阴毒,功力粗浅不值一提,但害人的道行却着实不浅。他的阵法并没有什么出奇的杀伤,符元微弱,但在阵遮和鬼巧上却是别具心思。分派出那么多人手都没能找到阵元和阵眼的准确位置,想来继续找下去,只怕花费的时间可不止半个时辰。陷住三十多人近一个时辰,使得追击延后,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再配以那些可恶的臭气……首领实在不愿再去回想了,这是这座阵法大的噩梦。仿佛人只要稍稍一动念,口鼻心肺就会再次弥漫出那种让人恨不得深扎进雪水中彻身洗濯的恶心东西来,明明不过是小童恶念之下的产物,却能让一众契丹人变得如此忌惮狼狈。这是其他高明的毁伤之术都无法办到的。
看看身前这些像鬼多过像人,只因重呼干净空气而掩不住眉梢喜意的汉,哪里还是先前那样豪气勃发,一心杀敌的精干之士?胡炭用一个仓促布置的阵法就搞得三十多名夜鹰志气全无,这样的手段只怕也不能单单用无聊和恶趣来评述。
“给上河村再发急讯,目标实力超过估计,让他们动用一切手段,只要把这小鬼拦下!”
这次再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啊嚏!阿嚏!”胡炭在马上连打了两个喷嚏。秦苏向他投去关切的一瞥。
“既然已经收功了。就把衣裳扣好,别着凉了。”
“知道啦,暖着呢,怎么会着凉。”胡炭道,“一个喷嚏是想,两个喷嚏是骂,这是有人骂我!”小童揉着鼻,嘟嘟囔囔。“看来刚布的阵法网住了不少大鱼,他们念叨我了。”他对自己布置的阵法颇为得意,想象着陷入阵中的敌人被雷符、流火和浮沙搞得焦头烂额的狼狈摸模样,小童忍不住精神一振。咧嘴嘻笑起来。
“一定很好玩,可惜没能亲眼瞧见。”胡炭在心里说。“好多熏死几个王八蛋。”
小少年生性乐天。一点小小的好事就能让他暂时抛开忧虑。可是其余众人却没他那样的好心情了,雷大胆一脸阴沉。攥着马缰跑在队列前,只默不作声的赶路。这里距离颖昌府还有一日夜的路程,也不知道师尊现在处境怎么样,想到师傅负伤奔逃,孤立无援的景象,光头壮汉心中便被忧虑填满了,口中只不断喝驾。
郭步宜堪堪与雷闳并行,经历一场激战,这个神秘的年轻汉却也没多少话,面色仍是一片平和。
此时一行人正驰在京前镇南边一百四十余里的官道上,戌牌过半,天幕沉暗,四野黑如墨染,大路几难辨识,距离伏波桥那场突围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了,雷闳、秦苏,胡炭几人都已习惯这样的纷争逃亡,心情多已平静。可是坎察和穆穆帖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兀自未能消除忧虑,策行途中不住的回头张望,只担心追兵会突然掩杀而至。
“雷叔叔,停一下吧,马匹要不行了。”感觉到坐骑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下来,脚步虚浮,再硬逼着赶路,只怕反而欲速不达,胡炭便向雷闳提议道。也难怪,从午饭后一直到此时,几匹马几乎没有停足的时候,五个多时辰的疾行,纵是千里骏马,体力也要消耗殆尽了,这还亏得两个胡人多带了马匹,众人轮番换乘,若不然,只怕早一些,马匹便要不支。
“咱们休息一会再走,可别把马累坏了,明天我们还指着他们代步呢。”
雷闳皱起了眉头,抬眼展望前路,可是极目之处却只黑沉沉的一片,全没半星灯火。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空阔,寒风扫荡,想要找个避风地将息积蓄马力都困难。雷闳是恨不得一口气直接就跑到颖昌府的,师傅的性命要紧,哪还顾得上爱惜马力,可是胡炭说的也对,还不知道左近有没有马市,万一现在就把这几头畜生累脱力了,再买不到坐骑,明天大伙儿可要徒步赶路了,那岂不是耽误大事。
“好吧,大伙儿先歇息一会,喝口水。”大汉说着,也不想找什么避风所在了,就在大路正中勒停马匹,拿着水囊跳下来,那匹健马骤然歇气,浑身筋肉直抖,只噗噜噜的不停打响鼻,周身上下汗气蒸腾。
空中疾风呼号,隐约还有飞禽振翅的微响。
雷闳听得明白,却也懒得再做计较,眉毛一抬,冷笑着说道:“还真是贼心不死,这一路又都跟上来了。”这时兼程赶路,略觉疲累,他已不想再多费精神,这些眼探总是杀不完的,杀了一拨又来一拨,自己一伙人的行踪算是全看在别人眼里了。雷某人既有‘大胆’之名,又怎会惧战避战。他向来好战斗狠,自不会太费心考虑敌人的来路如何,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是神是鬼。遇不着便罢,遇着了多又是一场激斗。
几人聚在一起,分吃干粮。两个胡人是惊弓之鸟,颇觉此地不安全,可是又知马匹已不堪前行,当真是如坐针毡坐立难安,吃东西喝水的当口还频频向四处张望。
胡炭见他们紧张,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宽慰他们。个人经历不同。两个胡人一向养尊处优,想来进入中原许久,都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之战,因此有这般反应并不奇怪。歇息了一刻多钟。肚中填饱,几人又将马喂了,算着时间进亥时,也不忙着立即赶路,各人拉着辔头。沿着大路先徐徐慢走。马匹跑了一天,体力岂是短短两刻钟便能复原,只能边走边歇,慢慢做打算了。
雷闳和郭步宜在前方一前一后的领路。秦苏离二人约有数步,慢慢跟着。胡炭因要劝慰坎察,所以这时落在后面数丈远。跟两个胡人并行说话。
正踏雪行走着,穆穆帖忽然‘啊’的一声,停住脚步,瞪着后边的荒野立定住了。
“怎么了?穆穆帖大叔?”胡炭问他,顺他的视线望去,却只见到一片起伏的雪坡。“好像有人,一个黑影,突然的,现在不见了。”穆穆帖使劲揉眼睛,疑惑的向刚发现异常的位置张望,可是远处风吹雪丘,空阔阔的一片,哪有什么黑影,几节稀疏的枯草,比和尚的头顶多不了几根,显然也藏不住人。穆穆帖见众人都望着他,不禁有些惭然,笑道:“可能,是我眼睛花的了,看错了。”
雷闳哈哈一笑,他的五觉要比众人强健得多,若是真有人在远处行走,踩在雪地上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朵。“穆穆帖大哥,你太紧张了,看来你们兄弟俩打的架还少,今天只是小场面而已,别担心了,有我在呢,若是有人……”一句话没说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郭步宜却猛然色变,跳起来,猱身便向胡炭方向飞纵:“不好!小心!”
“呯!”黑烟从他身上一放而骤收,疾风骤卷,待得众人目光瞧定,郭步宜已经瞬息平跨过三四丈距离,原先站立的位置只余下一大团缓缓翻卷的浓密烟圈,他自己已站到胡炭身旁,将小童拨到自己背后,然后右掌立峰,急扣指诀,五团密如实质的黑烟便从他指尖涌了出来。
“大胆!中!”
“中!”
右手食指中指曲起急弹,“咻!咻!”的两声锐响,浓密的黑线缭绕着便从指尖激射出去,在前方六丈外击中了什么物事,‘嗤!’的便如落入油圈的火星,暗淡的绿光一闪,便有大团的黑色烟圈蓬然扩散开来。
众人隐约间似乎听见一声低低的呜咽,然后那团黑烟便被寒风吹得丝毫不见。
这下变生突兀,一众人全都被郭步宜如临大敌的神情和古怪功法弄得紧张起来了。
“什么人?!”雷闳叱道。
“怎么了?怎么了?那是什么?!”胡炭一边问话,一边忙不迭五件套防御咒法上身。两个胡人有样学样,叶茧和精砂金甲咒迅速加持好了。郭步宜此时哪里有空答话,眉目冷峻,只是不停动作,厉声喝着又在掌锋上凝结出五个扭扭曲曲的咒字,将之弹入身前地面,然后两只手同时翻结,结了几个繁复手诀,念起爆豆般急速的咒法。
“东牢关西牢关!南牢关北牢关!我指所向,四方净坛,火命召请地殃阴将,并过路玄甲,镇中护法!赦令!”
“砰砰砰砰!”似乎是几个爆仗在地底下炸开,发出闷响。郭步宜身前的雪地上,如同泼过墨汁一般,一些不明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