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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老人厉声道:“谁是你的主人?”
方巨木道:“我家主人只令小人转告宫老前辈说二十年前塞外飞骑的故人渴思再见宫老前辈一面。”
盲目老人身子斗然一震呆呆地愕了半晌缓缓道:“在那里?”
方巨木道:“小人这就恭迎前辈前去。”
盲目老人抬起手掌轻轻抚摸着他身旁垂髻女孩的头沉声道:“伶伶去解开那轻薄少年的穴道。”
伶伶垂应了一声回身在方逸身上拍了一掌方逸“咳”地吐出一口浓痰翻身站起木立当地酒疯再也作不出方辛狠狠瞪了他一眼却附在方巨木的耳畔轻道:
“四弟此人……”
方巨木摇手示意教他住口却向展梦白含笑道:“展公子怎地与我三哥一路萧三夫人那里去了?”
展梦白黯然一叹还未答话突听盲目老人道:“走!”当先下了楼梯他双目虽盲脚步却甚是轻盈已不复再是先前的龙锺老态。
方辛双眉一皱轻轻问道:“此人是谁?我怎地一时想不起来了。”
方巨木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此人便是宫锦弼!”
※※※
方辛失色道:“此人便是昔年人称“貌如子都心如钢”的“千锋剑”宫锦弼么怎地变成了这般模样?”
展梦白亦自大奇:“素来极少在武林中露面的“七大名人”今日居然又让我见着一个。”
只听力巨木匆匆道:“人老了模样自然变了他已下楼我们还不快走!”
方辛沉吟道:“我们也要一起去么?”
方巨木道:“你放心主公怎会出谷我不过只是代二驸马假借主公之名将宫锦弼骗去而已你自然去得?”
方辛道:“展公子意下如何?”
展梦白满心好奇实在想看看他们口中的“主公”“驸马”是何模样?何况这些人又俱都与他母亲有着极深的渊源自然应了当下四人一起下楼只见宫锦弼仰天负手立在路旁月色星光中果然依稀还可看出三两分昔日的风采那女孩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看到展梦白垂轻轻一笑。
方巨木呼哨一声街头突地车声大震车辚马嘶声中一辆八马并驾的马车急地奔驰而来。
展梦白只见车马俱非凡物彷佛王侯所乘心中不觉更是惊异众人上了马车宫锦弼远远依在角落里神情傲岸显见是不屑与别人为伍方逸欺他眼瞎不住恶眼相加展梦白暗叹忖道:“此人实已不可救药我险些就看错了他。”方辛见到展梦白望着他儿子的神色嘴角隐隐泛出一丝冷笑。
※※※
那八匹马不但毛色如一而且脚步丝毫不乱八匹马同时举步同时落步四匹在前四匹在后通着转角时内侧的马脚步骤小外侧的马脚步变大银鬃飞扬在月色下闪闪光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伍步伐地无这般整齐这般壮观一路驰过路人尽皆侧目。
展梦白等坐在马车里有如端坐在房中一般安稳片刻间马车便已出城道旁杨柳看来宛如被狂风吹倒一根根倒在他身旁。
奔驰半晌前面隐见山峦起伏马鞭呼哨健马长嘶方巨木展颜一笑道:“到了!”
下车一望只见山助中一座寺观高耸飞檐气象颇宏但寺墙却甚是颓败彷佛是荒废已久。
寺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却又不闻一点人声方巨木引吭高呼道:“宫老先生到!”
观门“呀”地一声洞开两行锦衣大汉高举宫灯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过来众人自灯杯中穿过只见一条鲜红的长毡自观门一直到大殿的石阶上石阶上却负手卓立着一个锦衣少年。
那垂髻的女孩伶伶小手紧紧握着她爹爹的衣角神色极是紧张展梦白虽然出身世家却也未见过这样的排场却见宫锦弼昂然而入衣衫虽褴褛如丐神情却一如王子沉声道:“萧相公在那里?”
灯火中只见那石阶上的锦衣少年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风吹衣袂宛如临风玉树见了众人来到也不下阶傲然一笑举手道:“宫老先生请!”宫锦粥大步而上方巨木、方辛父子却已拜倒下去。
方辛垂道:“方辛拜见粉侯!”
要知“粉侯”便是“驸马”之意展梦白见到一个武林豪强竟然自居驸马亦不知是气是笑但见了这少年如此风姿暗中又不禁起了相惜之心。
锦衣少年颔道:“好!你也来了!”目光一扫卓立旁边的展梦白面色立沉厉声道:“此人是谁?是谁带来的?”
方辛惶然道:“此人姓展名梦白乃是三夫人的……”
方巨木接口道:“乃是三夫人的少爷!”
锦衣少年面色微微一变凝注展梦白几眼见到他衣衫不整神情委顿傲然一笑道:“请进!三夫人好么?”转入殿再也不望展梦白一眼展梦白剑眉轩处怒火上涌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此形状也难怪别人看不起不禁暗叹一声缓缓走入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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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殿中的佛像早已拆去四壁宫灯高悬壁上裱贴着一层宫纸被灯光一映五色生光。
四下并无桌椅但却堆着数十个兽皮锦墩檀木矮几宫锦弼早已坐到当中伶伶寸步不离地靠在他身后锦衣少年也不招呼展梦白等人自管坐下双掌一拍喝道:“看酒!”
刹那间便有七、八个锦衣朱履约二八狡童奔入了厅来在矮几上呈上酒筵酒肴丰美备极丰渥器皿更是绝佳晶盘玉林光照几榻锦衣少年道:“在下不惯居留客栈只有借这荒寺聊为驻足之地匆匆而成诸多草率还望宫老先生见谅?”
宫锦弼冷冷道:“是好是坏反正老夫也看它不见只要你说话莫要如此张狂教老夫听得舒服些也就是了。”
锦衣少年怔了一怔玉面变得铁青宫锦弼道:“老夫来了这许久了怎地主人还不出来?”
锦衣少年沉声道:“主人早已出来了!”
宫锦粥道:“在那里?”
锦衣少年道:“便是在下!”
宫锦弼大怒道:“你是什么人?也配请老夫来这里?”
锦衣少年道:“在下花飞奉家岳之令到江南一游家岳曾嘱咐在下见到宫老先生时多加问候。”
宫锦弼面色稍舜道:“原来你便是萧……萧相公的女婿想不到二十多年他还没有忘记老夫。”
展梦白暗奇忖道:“那萧相公究竟是何人物?他一个女婿竟被人称为驸马远行至此还有这般排场这宫锦粥言语钱销傲骨峥嵘却也不敢直唤他名字。”一时之间不禁对这传奇人物起了好奇之心。
只听花飞朗朗笑道:“家岳怎会忘记宫老先生常道二十年来宫老前辈的剑法必定越精进了……”突然转口道:“请请用些淡酒……”自己端起杯子仰一饮而尽。
伶伶望着他面前的酒菜满面俱是羡慕之色两只眼睛睁得又图又大宫锦弼一抚她头笑道:“伶伶好久没有吃肉了吧!既有人请还不多吃些。”
伶伶畏缩地吃了一口心里虽害羞却又舍不得不吃展梦白暗叹道:“这宫锦弼剑法绝世若想富贵岂非易如反掌不想此刻欲如此潦倒想必此人定有一身傲骨满腔侠心才会一穷如此。”
突听花飞朗笑一声道:“展朋友怎不吃上一些大家俱是自己人吃一些没有关系。”
展梦白心头大怒冷笑道:“自是没有关系!”举起筷子大吃起来其实他方才早已吃饱只是不忿花飞的言语神情生像是他心存畏怯不敢动筷子是以他虽早已吃不下了却仍然手不停筷子吃之不已。
伶伶见他如此吃像垂一笑也放心地大吃起来一时间各人都不说话倒像是要吃个够本似的大殿中只听一片咀嚼之声神佛若是有灵真要气得疯了那些锦衣童子不住添酒加菜在旁边却看得呆了忍不住俱都掩口窃笑:“驸马爷怎地请来这些饿鬼?”
宫锦弼组孙两人将面前矮几上的菜吃得乾乾净净痛饮了十七壶多年陈酒伸手一抹嘴巴道:“好酒好菜你将老夫请到这里若是只为了饮酒吃菜那么老夫此刻就要走了。”
花飞哈哈笑道:“如此匆匆老丈怎能就走待花某敬老丈一杯!”双手持酒离座而起走到宫锦弼面前道:“花某先为老丈倒满一杯。”
宫锦粥仰天笑道:“再满千杯又有何妨?”举手拿起了酒杯。
展梦白只道他两人要在倒酒时一较内力不禁凝目而视只见花飞缓缓伸出酒壶不带一点风声宫锦弼冷笑一声酒杯随意一抬便凑到壶口宛如有眼见到一般花飞双眉一轩突地将酒壶移开一尺宫锦弼神色不变酒杯立刻跟了过去。
花飞又突地手腕一提宫锦弼酒杯立刻随之一举花飞手掌移动酒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他手法快如闪电但宫锦弼的酒杯却始终不离壶口晶杯银壶在灯火下闪闪飞舞众人不觉都看得呆了。
宫锦弼突地厉叱一声道:“竖子胆敢欺我眼瞎么?”手臂笔直动也不动地停了花飞的酒壶黏在杯缘竟再也移动不开只见他面色渐渐凝重。掌上青筋暴起指节处却越来越白双足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厚底官靴的鞋底竟变得越来越薄原来竟已陷入地里。
展梦白暗叹忖道:“难怪这少年如此狂傲原来他武功竟如此深厚。”大殿中静静寂寂只有呼吸声此起彼落。
突听“咯”地一声花飞掌中酒壶壶嘴折为两段花飞脚步踉跄连退数步“当”地一响酒壶跌在地上。
※※※
富锦弼仰天饮尽杯中之酒掷杯大笑道:“宫锦弼虽然又老又瞎却也不是别人欺负得起的。”
花飞目光一转眉字间突地杀机毕露冷冷道:“真的么?”
宫锦粥道:“你若不信不妨再试一试。”
花飞缓步走回座上步履间又自恢复了骄傲与自信缓缓道:“二十年前家岳在塞外匆匆接了宫老先生一剑便常道海内剑客宫老先生可称此中翘楚在下虽少涉足江湖却也听得江湖传言“千锋之剑快如闪电”想见宫老先生的剑法必定高明的很”他忽然改口恭维起来宫锦弼捻须笑道:“阁下何以前倨而后躬?”
花飞冷冷道:“但这不过是宫老先生双眼未盲之前的事而已如今……如今么……
却是今非昔比了。”
宫锦弼笑容顿敛大怒道:“剑法之道正邪优劣在乎一心老夫双眼虽瞎自信剑法却丝毫未弱。”
花飞冷笑道:“目为心窗心窗闭了剑法还会一样么?嘿嘿在下的确是难以相信。”
宫锦弼怒喝道:“你懂得什么?老夫也不愿与你多语……”
花飞截口道:“正是正是口说无凭眼见为真宫老先生若要在下相信还是以事实证明的好。”
展梦白见花飞的神情已猜出他此举必定怀有恶意却又看不透他恶意何在自己也实在想看一看这位武林名剑手的剑法只见宫锦弼手掌一按身形离地而起刷地跃入大殿中央叱道:“剑来!”
花飞大喜拍掌道:“剑来!”一个锦衣童子匆匆拿来一柄绿鲨剑鞘黄金吞口装饰得甚是名贵长剑。
宫锦弼手持剑柄随手一拔“呛”一声长剑出鞘他左手姆指中指互勾中指在剑背上轻轻一弹只听又是一声龙吟响澈大厅宫锦弼倾耳凝神而听有如倾听仙乐天音一般。
花飞道:“此剑怎样?”
展梦白亦是爱剑识剑之人此刻情不自禁地脱口赞道:“好剑!”眉飞色舞跃跃欲试。
要知爱剑之人见到好剑正有如好酒之人见到佳酿好色之人见到美女一般立刻心动绅摇不能自主。
花飞斜目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也懂得剑么?”眼色语气之中充满了蔑视不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