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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得身体都开始颤抖了,终于可以让自己平静地说出一句话:「既然妳喜欢,那么……我们再去试试益全香米,或者美浓米,妳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怎么样?她感觉身体暖呼呼的,像是被裹进一袭上好的天鹅绒里,软绵绵,无比地舒服。
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具有蛊惑力,她不知道。
情不自禁,她轻轻地点头,那股曾在心头盘旋,却被她强自压下的异样情绪立刻脱离控制,疯狂滋长起来,让她有点不敢去看丁络,可是又忍不住想去瞧。
然后,她偷瞄一眼他憨厚的面庞,浓眉大眼、阔鼻方唇,是不怎么英俊啦,却有一股稳若盘石的味道。
她的脸又莫名其妙热了起来。真是奇怪,最近只要接近丁络就会这样,难道他身上带病毒让她生病了?
在池上,丁络和姚瑶算是平静安详地享受他们的蜜月旅行。
但远在台北的龙易飞却已经快发疯了。
丁兆已经得知姚家那间空头公司易主的消息,偏偏,那个新上任的董事长还是自己的儿子丁络。
除非丁兆得了老年痴呆症,否则他心里一定会起疑的,哪这么巧,丁络和姚瑶一结婚,姚家那对老天真就立刻把公司转移到丁络名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姚瑶的父母太欣赏丁络,所以干脆把家里所有产业都交给丁络去打理了。
可是丁络就这么干脆地接手吗?如果是十六年前,年方十九、什么都不懂的丁络,突然有人送他这么大笔资产,他是有可能接受的。
但已经三十五岁的丁络,早知丁家是以混帮派起家,丁兆喜欢用什么手段去坑害别人,他一清二楚,却还傻傻地接下姚家那块烫手山芋,动机就令人怀疑了。
丁兆下了严令,让手下全体出动去调查丁络与姚瑶的一切资料。不过三天时间,包括他们小时候喝什么品牌的奶粉、包尿布到几岁、小学毕业时成绩是多少……等等消息一条条被送到丁兆面前。
丁兆很快判断出之前丁络告诉他那些话,比如跟姚瑶看对眼,幽会了一年,两情相悦、已经怀孕等,全是谎言。
尤其假掰怀孕这件事最让丁兆生气,一个他梦想许久、以为就要到手的孙子平空飞了,他的火气直冒了三万丈有余。
丁兆可以容许丁络叛逆,小孩子不懂事,总会做出一些脱轨的事,只要让他吃点苦头、再给他说些道理,他很快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做人的道理。
所以丁络十九岁那年的反叛行为,丁兆只是稍稍惩罚他一下,很快就原谅他了。
但丁兆无论如何无法容忍丁络的欺骗,这是对他无上权威的一种挑衅,他要不立刻将火头掐熄,未来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循此途径对他不利。
混黑道的人,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久了,早就习惯来自外头的打击,但万万不能容忍内部的叛变。这种叛徒,在丁家帮派未解散之前,一旦被发现,都是活活削了去血祭的。
所以这回丁兆放过了姚家,那对老天真基本上已经玩完,再去搞他们也没意思了,由得他们去自生自灭吧!
丁兆发了狠重重地打击丁络,要让他明白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对、是为了他好、他不能帮忙也就算了,还敢给他添乱子,该死!
但丁络远在池上,正快乐地度蜜月,又怎么感受得到丁兆的冲天怒火。
结果头一个遭殃的就是龙易飞。
丁络和龙易飞基本上已经算是一个共同体,他们的公司、事业、财产几乎是不分开的。
虽然丁络警告龙易飞,要他小心丁兆的怒火会让两个年轻人十年辛苦一朝丧尽的恐怖,龙易飞也加快脚步隐藏那些财产,可他毕竟还年轻,很多的人脉和经验没有丁兆丰富,他不过将网路上那些虚拟商店处理了一半,丁兆的报复行动就扑天盖地而来了。
仅仅半天的时间,那些虚拟商店彻底完蛋。
丁络和龙易飞私底下偷偷购进的股票、基金什么的全被冻结。
十年辛苦啊!也就够让丁兆折腾一天。
龙易飞简直欲哭无泪,想通知丁络,那小子的手机又打不通。他哪里知道丁络彻底毁了那个号码呢?
眼看着丁络和龙易飞的财产也就只剩下瑞士银行,那个号称任何政治、利益都无法干涉其运作的伟大金融机构户头里的些许现金了。
既然挡不住丁兆的报复,龙易飞索性也不挡了,直接窝回那个他最痛恨的老家休养生息。
不过基于朋友道义,龙易飞还是在回老家前,亲自去找了丁络一趟。
丁络很多心事、想法,身为父亲的丁兆不晓得,但龙易飞却是清楚的,所以他很快找到了他。
这时,丁络和姚瑶已经离开了池上,来到美浓。美浓以制造精美纸伞闻名全台,谁知这里的米同样赫赫有名。
他们悠闲地在美浓那微带着纯朴、传统气息的街道上闲逛。偶尔,四道目光在半空中交会,碰出星星火花,又迅速地闪开。
姚瑶的脸上带着一股真正的新嫁娘那种害羞、幸福的表情。她总是偷偷地望一眼丁络,又怕被发现,太羞人,便很快地转开视线,但没隔几秒,又忍不住再偷看一次,再躲……整张脸就这么一路红着,像搽满了胭脂。明明她脸上是脂粉不施的。
而丁络,他快乐得整个人都变傻了,走路同手同脚,一张嘴笑得都快咧到耳边了,看起来真像白痴。
不过这就是爱情啊,曾经龙易飞也尝过这种滋味的,很美妙,但是也很痛苦。起码,发生在丁络和姚瑶身上,会非常艰难。
所以龙易飞打消尽快将台北的异状告诉丁络的念头。就让他们暂时脱离世俗的打扰,悠闲地享受几天快乐又怎么样?反正……事情都已经到了无解的程度,再去烦恼也无济于事了。
他抽出一根烟点着,转身准备走了。
偏偏姚瑶眼尖发现了他。「龙易飞!」
丁络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变成一种苦涩。他知道龙易飞的出现只代表一个结果──他跟姚瑶玩的小把戏已经被丁兆发现了,龙易飞顶不住,正在落跑中。
龙易飞耸耸肩。好朋友间,很多事情不必明说,一个眼神,大家心里有数。
他摇着手上的香烟走到丁络和姚瑶面前。「嘿,打扰你们恩爱甜蜜了,真是抱歉,不过我就要离开台湾啦!同一个地方待久了总是会腻,我还是习惯漂泊,所以来跟好朋友说声再见,反正你有我的电话,有事就call我吧!」
姚瑶听到他说「恩爱甜蜜」,脸整个红了。这几天跟着丁络到处玩,那个……他们两人之间绝对清白如水,可是心头却始终像浸在一罐糖蜜里,那样地甜滋滋。
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再看龙易飞痞痞的笑脸。
这让龙易飞觉得很有趣,高举拳头捶了下丁络的肩膀。「多年愿望终于实现啦!恭喜恭喜。」他是在调侃丁络对姚瑶的长年暗恋。
但丁络却抛给他一句别具深意的话。「你要羡慕,不如去趟瑞士,也许能碰上很多艳遇呢!」
龙易飞浑身一颤,理解了丁络的话中意。丁络准备动用他们存在瑞士的紧急基金好好跟丁兆斗一场了,这小子……是爱情给了他这无穷的魄力吗?管他的,那些老家伙,要斗就来斗吧!反正早晚要战上一场的。
「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我这就订机票去瑞士,再见了两位!」他就这么匆匆地来、匆匆地走,留给姚瑶满腹狐疑,而给丁络的则是一腔战意。
第七章
夜晚,丁络和姚瑶宿于民宿。
两个人一般的性子,都不爱豪奢,所以舍弃大饭店,宁可入住那纯朴简单的民宿。
但说是民宿,房间却也清幽洁净,饮食都是当地名产、山菜冬笋、蕨类野菇,样样都是鲜美甘甜的滋味,让两人吃得好不开怀。
吃完饭,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他们毕竟不是真的结婚,总要避避嫌,这场蜜月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所有的骗局都被丁兆识穿了,再演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他们回到台北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办理离婚手续吧!
丁络苦笑地擦干刚洗好的头,换了套休闲衫,走到隔壁姚瑶的房门前,右手高高地举起,却怎么也无法往那门板敲下去。
他得告诉她,他们的骗局被丁兆识破的消息,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当然,他了解自己的父亲,丁兆发现自己被骗,一定会将全数怒火倾泄到丁络身上,因为丁络才是丁兆真正在乎的人。
混江湖的,谁没有跌跤、被人耍弄过?那是自己能力不足,应该要好好检讨,不该怪对手太厉害。
但身边人的欺骗就是一种不可原谅的背叛了。这若放在丁家的帮派未解散前,那是要发出追杀令,全帮动员剿灭叛徒。
而今,很多太偏门的生意丁兆已经不再接触,他就是钻些法律漏洞骗骗钱而已。可是他骨子里那股黑道对叛徒的痛恨仍是烙得深刻,那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的。
丁络知道他跟父亲是彻底撕破脸了,也已有了觉悟,但是姚瑶……他们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一点点的感情,他已经在她心底栽下情苗,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便能开花结果了。
可是他不敢再跟她在一起,怕丁兆将他们视为一体,一同报复。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她……哪怕她掉了一根头发,他的心都像被人用拳头狠狠揍了一下。
如果真的爱她、真的想保护她,他就得与她分开,让他吸引丁兆全部的注意力。至于姚瑶,姑且不论她有没有能力威胁丁兆,他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就算有人花钱请丁兆去对付她,他还会觉得跟个小女孩为难很丢脸呢!所以,只要姚瑶跟他撇清关系,她基本上也就安全了,只是……命运真的很捉弄人,他费尽心思追求她,好不容易点燃了些微希望之光,却得亲手掐灭它,让他情何以堪?
他无法亲手敲下这扇门板,告诉她,游戏结束了,他们该各自回归自己的位置了。
他心痛地站在她的房门前,回想这几天的点点滴滴。在火车上,她结束了对他的厌恶,展现了她的关怀,让他心头暖似冬阳;在池上,她在那艳丽蓝天下,对他露出天底下最可爱的一抹微笑,令他兴奋得恍然踏在云端;在刚才,她──「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好像有一道光紧接着射出来,打断了丁络的思绪。
接着,他看到刚洗好澡,一身清新白衣的姚瑶,好似一朵月下美人,正在款款绽放着她美丽的风采。
丁络的心脏凝窒一下,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那旋律似是一首爱之曲。
「我听到门外有声音,就猜是你。」她唇角荡漾着三分害羞、七分欢愉的笑容,起伏剧烈的胸部显示出她是多么匆忙地赶过来开门。「你找我有事吗?」她看着他,两只眼睛亮闪闪地,全都是心形的符号。
丁络的眼忍不住酸涩起来。十六年了,她在他心中就像是一尊女神奇書網那样崇高的地位,他只能远远地看着、膜拜着。
但天意弄人,让丁兆和姚家父母相识,进而安排他和姚瑶相亲。
上帝明鉴,相亲当天一开始,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场相亲宴,只以为又是被父亲带去认识些豪富。跟这些名流打好关系,日后他接班也会顺利些,所以丁兆常带他四处与人聚餐、打球、联谊。只是那一天,他原本以为的豪富变成了他心中的女神,错愕根本无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他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翩然走进的身影,像是隆冬过后的第一道春风,带来了绿草的清新、百花的芬芳。
他的眼光再也离不开她,没待她开口,他就迫不及待要求订下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