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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被陆续的点起,房间渐渐亮了起来。
“喂,你就是萧忆情送给我的新娘吗?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正陷入了初见未婚夫君的羞涩复杂心理,耳边却听见了一个粗暴的声音,那样无礼的语调,几乎让她匪夷所思。
不行……不能对他生气。龙家对于听雪楼很重要……
终于,她压抑住不快,在灯光下缓缓抬头,脸上还准备了一个温文典雅的微笑。
然而,她的笑容展开了一半,却冻结在了那里。
——那张脸!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苍白的不似人脸,高高的鹰钩鼻,浑浊的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嘴巴大的出奇,裂着笑,连带得整个脸部都怪异的抽搐了起来……
龙,龙家的少主——青崖公子?!
虽然预先得知了未婚夫君的面容丑陋,但是此刻的那张脸还是超出了她心理所能承受的能力——于是,千百次考虑过的第一次相见时说的话,就这样冻结在了唇边。
毫无办法掩饰脸上和眼睛里的震惊和恐惧,千湄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未婚夫的脸。
“哦?哈哈哈哈!……”青崖少主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大笑,面容更加可怖的扭曲了起来,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颔,把面孔更加近的贴了上去,“你怕了?……哈哈,哈哈!和所有女人一样,你怕了吧?”
“没……没有的事!”挣扎着,她终于回答了,一边用同样的装饰出来的勇敢面对着眼前的人,一边挣扎出了一个微笑——“无论怎样,我都是你的未婚妻子……会习惯的,一切都会习惯的……”
“假话……女人就只会说假话!”千湄觉得下颔一阵剧痛,那只手忽然加力,捏的她白皙的皮肤起了红痕。
浑浊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恶毒的怒意,他嘴里腥臭的气息喷到了她脸上:“不过,不管怎样,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如果对我说假话,我就把你的头切下来!”
“很,很痛……”用力挣扎着,她轻轻的说,好容易才从那粗糙的手里挣脱。
青崖少主似乎很欣赏她挣扎的样子,嘴角又裂开了,笑着,拿出了一串钥匙,扔给了她:“大婚典礼在下个月举行,明天起我要去琼州为那里的渔民祭祀龙王,婚礼前我会回来的……女人,你在这段时间里,就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吧!”
“是的。”她低下头,轻轻回答,把钥匙轻轻抓在了手里。
金属敲击着,上面用珐琅盘出美丽的花纹,有各种的颜色。
“哪把钥匙开哪扇门,昊天总管会告诉你。老实呆着等我回来,别想耍什么花样,女人!”青崖少主再次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出门。
“您慢走……”恪守着淑女的准则,在未婚丈夫出门时,她仍然保持着微笑,在门内敛襟行礼,同时,极力让自己的目光平静的注视在那一张丑陋的脸上。
她必须要尽快习惯……那个人是她的丈夫……
看见她的目光,丑陋的人的眼睛里,忽然有一点点的意外。
“还有!给我记住,那扇紫色雕花的门是不准打开的,知道吗?”人都已经走出了门外,忽然青崖少主回过头来,严厉的警告,“那个地方,必须要到大婚的那一天,才能作为洞房迎接新娘!”
“好的,我一定不会进去。”她低眉顺眼的回答,轻轻的说。
青衣的童子掌灯引路,她的丈夫象鬼魅一般的飘然而去,衣衫在风中娑娑作响,但是走在木廊上却没有脚步声,在走到走廊尽头后,转了个弯,然后消失。
那里,只有一盏水晶绣球灯在夜中飘摇。
珠箔飘灯独自归。
她的目光看向了旁边那扇紫色雕花的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串钥匙,纤细的手指轻轻握紧。有些稚气的眼睛里终于有害怕的表情。
昊天……昊天。你住在哪里呢?
莺歌屿的夜,静谧的出奇。
远处的海浪无休止的拍打着礁石,偶尔有海鸟什么的叫声,诡异而凄厉。
侍女们都睡在外间,空落落的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连呼吸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千湄在锦被中瑟缩了一下,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忽然间,她的呼吸停顿了……有人!有人在房间里!
虽然没有走动的步伐声,但是那样细密的呼吸却隐约传来。不是幻觉吧?不是吧?
为了辨别,千湄用力屏住了呼吸,却仍然听见了空气中轻轻的呼吸声。
然后,声音渐渐靠近,靠近……来到了床边,呼吸的气流几乎触及了她露在外面的发丝,似乎是俯下身来,注视着躲被子里的她!
千湄只觉得全身僵硬,手下意识的在被子里抓着什么,却什么能用的也抓不到。
“唉……”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在咫尺的地方叹息,森冷,不带一丝人的气息。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放了上来,隔着被子轻轻抚摩着她的头,“真漂亮……真漂亮……”
“花一样美丽的女孩阿……”
“请记住不要欺骗……不然的话,是要变成鸢尾花的……”
“第十二枝鸢尾花……真可怜。”
说话时呼出的冰冷的气息弥漫在左右,千湄心剧烈的跳动着,跳动着……在对方没有再说话后,一分分的积攒着勇气,终于唰的一声掀开被子,猛的坐了起来!
“谁?谁在那里!”她颤声问,大声招呼外面的侍女,“点灯,快点灯!”
老侍女闻声跌跌撞撞的进来,点起桌上的红烛。
昏暗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但是,在妆台上镜子的里,她居然看见一双眼睛闪烁的光亮!
有谁在看她……有谁在看她!
千湄蓦然回头,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她回头,正看见墙上挂的夫人的肖像,拈着一朵火红的鸢尾花,有些忧郁,有些诡异的微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居然看见画像上美女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她恐惧的瞪大了眼睛,扑到画前,却发现那只是一张薄薄的纸而已……
“少奶奶,怎么了?”老侍女张着昏花的眼睛,漠然的问。
“刚才……刚才,有人进到房间里!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第一次,由于恐惧,她摆出了主人的口吻——“在外间睡,也不知道把门关好!”
另一个老侍女这时出去看了看门,回来,冷漠的回答:“禀告少奶奶,门是关好了的,没有人进来过……绝对没有。”
她们的脸,在晃动的灯火下,看起来如同鬼怪。
毕竟才十六岁,千湄颓然坐下,把头埋到被子里,嘤嘤哭泣了起来。
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昊天……昊天在哪里呢?
“小姐,这就是最后一间房了……”打开珍宝室的门时,英俊的总管回头对未来的女主人说,“里面的东西,如果小姐喜欢,可以随便拿一些去自己房里。”
门一打开,闪烁耀眼的珠光宝气刺的千湄几乎睁不开眼睛!
就算是在最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也无法梦见这样的情景:四壁上全部是的金子打造的柜子,一直顶到天花板,雕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盛满了各种无价的珍宝。房间里整枝的珊瑚树如同树林一般密集,树枝间坠满了各色的宝石和珍珠。
千湄脸上有做梦般的神色,轻轻伸手,拿起了一粒水滴状的紫水晶,美丽的光线折射在她脸上:“真的……真的好像进了龙宫呢!”
“以前所有来过的人,也都是那么说……”昊天看着她眼睛里迷醉的神色,嘴边却有冷漠的近乎锋利的笑意,“当上了龙家的女主人,这里所有的一切就都是小姐的了。小姐喜欢什么?属下帮您拿到房间里去。”
“啊……什么都可以拿吗?”有些不可思议的,千湄抬头问,在珠宝的光辉中,有着蓝黑色眼睛的男子英俊的近乎天神。
“是的……只要小姐您高兴,我什么都可以为你拿来。”昊天看着她,用极度魅力的眼睛,带着说不出的深意,低低说,“只要小姐您高兴,这里的一切都是您的。尽管拿走一切您喜欢的,除去一切您厌恶的——只要对属下说就可以了!”
他的声音,忽然带了些邪恶的引诱的意味。
然而,似乎没有领会到对方的意图,女孩的声音忽然明快了起来——“啊,那么,再给我一朵新摘的火焰鸢尾,好不好?!”
蓝黑色眼睛里的邪气忽然凝结了,总管看着眼前女孩喜悦的脸,带着意外。
“鸢尾花?你喜欢那个火焰鸢尾吗?”
“是啊!在我看来,那可比什么珍宝都重要呢!”千湄笑了起来,但是眼睛里是认真的神色,“那朵花被少主砸烂后,我一直想再要一朵……”
昊天低下了头,看了她很久,脸上有很奇怪的神色,忽然轻轻说:“好吧……不过,那可是很不吉祥的花啊……传说中会招来恶灵的花!”
“不吉祥?才不管哪……”千湄嘟起了嘴,执着的回答,“我就是喜欢!我才不管什么恶灵不恶灵,只要是我喜欢的就是好的!”
“只要是喜欢的,就是好的?……”看着她,昊天眼睛里有复杂的光,轻轻重复了一遍,忽然回答:“既然小姐你喜欢,那么,跟我来吧!”
他走了出去,千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关上了那扇金色的门,然后把一串的钥匙都递回给了自己。
——不吉祥的花吗?会招来恶灵的花?
她忽然想起了那夜里幽灵般出现的女子,冷汗忽然沁满了手心。
“请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您摘过来。”带着她来到自己所住的银色门前,昊天对她说,然后回头,顺着长廊走了下去,“请稍微等片刻就好。”
千湄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变小,顺着长长的廊道走着,在尽头,转了一个弯,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这个长廊,到底是通向哪里的呢?
长廊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十六岁女孩子的眼睛里,忽然有掩饰不住的好奇。
看了看周围,那些侍女都不知去了哪里,然后,眼睛骨碌碌一转,果断的提起裙子,顺着走廊小步跑了起来——青崖并没有说过不准去那里吧?
只是不准进那紫色的门而已……去廊道那一边看看,应该没有关系吧?
黄昏。血一样的黄昏,檐角的风铃在孤寂的摇响。
在空荡荡的木走廊上跑着,她的鞋子在上面敲打出轻快的声音,旁边的门一扇扇的在身边过去……
“唉!”在经过那一扇紫色的门时,她陡然听见门内有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千湄蓦然顿住了脚步。
“谁?谁在那里?”她闪电般的回头,问,在余光的扫及之处,她看见有一双眼睛迅速地从镂花窗子的空格后面移开了。
有谁……有谁一直在看着她……
在这间屋子里,究竟有什么呢?为什么,即使作为未来女主人的她,也非要在婚礼举行的时候才能够被准许进入?
她再也忍不住,走了过去,手指握紧了那一串钥匙。
现在没有人……没有人在……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从钥匙中抽出了那一把紫色珐琅累丝的钥匙,轻轻插入了锁孔。
渐起的暮色中,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