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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她最好的证明。
果然,花鸢听到她爹的名字一震,连一句争辩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何况这些姑且不谈,就像你说的,你越来越不将人的性命当一回事,这样下去,你怎么能保证某一日你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呢?”王神医知道花鸢在一条危险的路上,他努力想要将她拉回来,于是顿了顿,接着道:
“鸢儿,你仔细想想,也许回头的路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伯伯既然已经遇见了你,就不会不管你,伯伯会帮你,如果你想嫁人,伯伯物色极妥当的人给你,绝不让你被欺负,如果你想学武,伯伯送你到大门大派去正正经经的学……”
说到这里,王神医突然想起若是封堵了花鸢的经脉,在制止了魔功反噬的同时,武学修为上只怕也难就精进了,于是忙改口道:“或者伯伯收你为徒,将一身所学传给你,退一步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或者又是一番海阔天空呢?”
花鸢望着王神医,她何尝不知道王神医的苦心,可是……
“……或许您说的对,但是——”花鸢惨然一笑:“我已经做了选择,对不起,我辜负了您。”
她神色疲倦而决然,也不再解释什么,转身离去。
王神医看着花鸢即将陷入夜色中的那道孤寂背影,突然想到什么,道:“是不是因为和你一起的那个少年?!”
脚步一顿,她停住了。
“听你们说,这几年你们都在一起,他也身怀魔功,你这般不情愿,是不是与他有关?”花鸢与沈青愁相依为命的几年,她也大了,王神医不能不想到这一点。
“伯伯,如果下一次遇见我……”花鸢没有回头,她望着从云里冒出尖角的月亮,目光里的哀凉,更甚于今晚这令人心碎的夜色。
“而我又正好身受重伤的话,请不要救我了,不值得。”
随着话音而落,花鸢一咬牙,踏出鬼行步,飘然而去。
“鸢儿,鸢儿回来——”王神医迈过门槛追去,但他岂追得上花鸢?
很快,她便消失在重重夜幕中。
……
从翠龙峰上下来,沈青愁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他不喜欢那个地方,尽管对王神医还保留着一份感谢,但那人试图改变花鸢、甚至还想改变他的行为,让他不舒服。
现在,这样,就很好。
如果说,花鸢道现在心里还有一丝的矛盾,沈青愁便早已坚定的认定了方向,不会再犹疑。
所以他需要花鸢这么个人存在,不止是在武功方面,他已经意识到了,他需要花鸢的程度,比花鸢所想的,也比自己所想的多得多。
昨夜他们本来欲留下一封书信,偷偷离去,可最终花鸢还是亲见了王神医一面。
之后他们连夜下山,到了山脚下的镇子,便上客栈补了一个眠。
他们之所以走的这么急,便是因为沈青愁知道花鸢念着旧情,未免夜长梦多,生出变故来。
一觉醒来,两人就在客栈点了一些吃食,沈青愁心情好,吃得心满意足,瞥了一眼花鸢,见她正拨弄着筷子,有些恹恹的,倒没有吃许多。
“怎么?是还没睡醒还是心理不痛快?”沈青愁轻笑道。
花鸢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人有苦恼,总是因为选择太多。”沈青愁放下筷子,拿起桌子上的一壶茶,倒进了手边白瓷的杯子里。
“比如方才我点东西吃,我就在清汤鳝丝面,和芙蓉包上想了许久,我到底要吃哪一个?”
花鸢看了看桌子上的鳝丝面和芙蓉包,道:“可是你都点了,这个问题显然没让你为难很久。”
“这是我有能力都选,可是人们常常遇到的是无法双全的选择。”沈青愁含笑,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沫子,道:“比如一个男子要娶妻,听说东家姑娘漂亮,西家姑娘贤惠,所以他犯了难,到底要向哪家去提亲。”
他饮了一口茶,继续慢悠悠道:“比如一户店家,铺子里生意很差,在考虑是继续做下去,还是索性变卖出去,哪个利处更多一点。”
“比如……”
花鸢不赖烦了,道:“你能不能痛快点,整这些虚的干嘛,有话就说了罢,磨磨唧唧的。”
“呃……”沈青愁很扫兴,放下茶杯道:“其实我是想说,你没必要烦恼,不就是在想王神医的话么?在想自己做的对不对,或者是无聊的内疚感作祟?”
花鸢明白了,神色鄙夷的道:“你又偷听了?还真养成了听壁角的臭毛病?”
显然,昨夜她去找王神医的时候,某人尾随了。
“我说我是散步,正好经过你信吗?”沈青愁貌若无辜状。
“用轻功散步?嗯?”若是不用轻功,他跟在后面,她又怎么会没有察觉。
沈青愁继续无耻的笑道:“武功这东西,是应该勤加练习才会提高……不过暂且不纠结这个,你根本没必要胡思乱想,因为在你面前,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我跟在你身后为什么吗?昨夜若是你被劝服了,我便准备直接绑了你拖走。要知道我俩现在在一条贼船上,你——”
他食指指了指花鸢,然后收拢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还有我,船不靠岸,一个都别想下船,因此你做的选择是对的,没有必要怀疑自己。”
花鸢想了一下,问:“那何时我们才能靠岸?”
“约摸,等我们冲破第七重吧。”沈青愁道。确然他们一起修炼,冲破第七重事半功倍。
花鸢手边也有一茶杯,里面有半盏微冷的茶,她一边用食指指尖在瓷壁上轻轻摩挲,一边道:“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只是想你送我去昭南王府,结果后来我们结伴江湖,那时你是要心法,我也答应了等我十五岁便放你自由,而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们的目标却又变成了‘第七重’……我们这条贼船是越行越远了。”
花鸢抬头向沈青愁看去:“你觉得,到了‘第七重’我们真的能‘下船’么?“
“……”沈青愁望着花鸢莫名的眼神,突然一下有些不知道她究竟是在问什么。
她究竟是在问什么?
她自己也想知道,因为她方才一直在想的,并非是对自己选择的疑虑,或者对王伯伯的愧疚,而是在想那句话——是不是因为沈青愁。
如果没有他,她还会那么坚定的拒绝王神医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花鸢叹了口气,不等沈青愁回答,便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我的确是想多了,快点吃吧。”
说着,她伸手抓起桌子上的芙蓉包,一口狠狠咬下去。
沈青愁有些默然,没有人了解他幽暗的目光下,隐藏着什么样子的想法。
正如他不会了解,突然变得狼吞虎咽的花鸢,其实嘴里根本索然无味。
第七十章
垫饱了肚子,就该上路了。
似乎,他们总是在路上,花鸢突然回身看那家客栈。
“怎么?”沈青愁道。
“接下来,我们上哪里?”花鸢收回目光,打气精神,嘴角微微上挑,眯起眼睛问道。
这一段时间,因为受伤,她和沈青愁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低迷,而后又因为王神医的缘故,她又被纠结住了。
但是,徘徊不定并非她的性格,既然做出了选择便要走下去,如果这条路不通,山穷水尽之处,杀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沈青愁看到花鸢面上沉郁淡去了,有些暗自高兴,眉眼一挑,抬手打了个响指,理所应当的道:
“取道凤阳,上京。”
一路而来,刀光剑影,几度生死,为的是什么?
上京!
完成紫檀堡堡主单史崇的嘱托,以期那位被单堡主推崇的大理寺刘少卿能为紫檀堡几百人的灭门惨案伸冤。
这其中一直追杀他们的明月楼也逃不了关系。
就和当日单堡主说的一样,想要摆脱永无天日的追杀,就必须让刘大人揪出幕后真凶。
丢出“烫手山芋”,重新恢复安宁,才是他们迫切要做的事。
短短三月,虽不可说是度日如年,却是度月如年,日子过得从未如此难捱过。
而从这里取道凤阳,然后从凤阳上京,快得话七日之内便可以到。
还有七日,只要挺住七日,一切便可以结束了。
“但是明月楼……”花鸢磨牙。
“有些怪……不好说。”沈青愁瘪了瘪嘴。
上次明月楼的袭击,令他重伤,花鸢几乎丧命,而此后那些竟然销声匿迹。
要知道,沈青愁在送花鸢上翠龙峰的一路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根本没想到对方没有出现。
这种时候,竟然不追加致命的一击,便是连受害者沈青愁自己都觉得,这明月楼的人莫不是脑子给门夹过?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
“算了,横竖在我们面前只有一条路,走不通,杀过去!”花鸢身子恢复了,骨子里的煞性便也现了出来。
沈青愁闻言一回之笑,拉起花鸢的袖子向街上而去。
如果回顾过往,不难发现花鸢此时的心性,离她十岁那年初遇沈青愁时,潜移默化的变了许多。那时的她早慧,但不见得有如今的血腥气。
一方面这是因修炼修罗功之故,一方面也是沈青愁引导所制。
而沈青愁早有察觉,但是他不说,乐于所见,昨夜听花鸢对王神医所说的话,才知道她也意识到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
沈青愁瞥了一眼身旁的花鸢,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一抹邪气,他不会放开她,也不会让她放开自己。
话说二人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上街买马,当日沈青愁的马在天姬山被明月楼的人杀了,此后坐的是二宝找邻居借的马车。
因而昨夜乃是步行下山,若要上京,还需得找两匹脚力好的马。
此处是一个小镇,买卖人都集在一处,出了客栈不远,便找到了卖马的地方,谈妥价钱,正要牵走,街上却来了一帮子披着红裳,吹锣打鼓的迎亲队伍。
骑马走在前头的新郎官,是个相貌黝黑的憨壮青年,今日是他大喜,脸上自是乐开了花。
镇子小,街上的道不宽敞,沈青愁与花鸢,也是识趣的,于是向马棚那边退了两步,让人家先过。
不想在新娘花轿过去的时候生了变故,一个青红的苹果居然从轿子里掉出来滚到沈青愁脚边。
沈青愁见了,眉头一皱,却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这时候旁边有看热闹的人也见了,忙叫:“停下,停下,新娘子的苹果掉啦,快停下。”
顿时吹锣打鼓的人们都停了下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新娘上轿带着苹果,寓意平平安安,中途掉了,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遇见计较的人家,就此停娶,借口新娘子带煞,将她送回娘家都有可能。
因而可见,说话这人不大厚道,用得着这样呼呼囔囔的?
好在新郎官是个实诚汉子的,他听闻了急忙下马,拨开人群过来,见沈青愁手上的苹果,一边满头大汗的道谢,一边讨要苹果。
沈青愁便把苹果递了过去,那新郎又是连连道谢,并感激的请他们若是有空便去喝几杯喜酒,然后将苹果往轿子里一塞,道:
“阿麻,可要拿好,莫再不小心了。”
沈青愁闻言,眉眼一抬,往轿子里看去,但轿帘已经合上,看不到里面新娘子的样子。
沈青愁一直目送着迎亲队伍离去,言语沉默,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