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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外一时哑口无言,那群小混混互望了一眼,蹑手蹑脚地忙着散了。
这里枇杷看了李管事手下那人一眼,淡淡道:“你们也下去吧。回头,叫上各路职司采办人等,另外有请管事的,找个咱们底下人可议事的闲置小花厅,咱们都见见。以后各人也好知道,有什么事来找我,就不必劳烦公子了。”
直到一众人等散去,李浅墨方才卸去一脸故作淡然的神色,松了口气。
他又有点儿害羞,又有点欣喜地望着枇杷道:“枇杷姐姐,你怎么来了?子婳姐她可好?真亏了你……”
他挠挠头,苦笑着叹道:“要不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却听枇杷笑道:“回砚公子,我家小姐很好。这不,她也在长安,因听说你最近在长安城的这些事儿,包括搬进了连云第,就预先猜想公子只怕要受到些家务苦恼,她说你没经历惯的,只怕为那些底下人折磨,所以专派了我来砚公子身边,帮忙料理的。”
说着,他俏丽一笑:“不过,我这也算毛遂自荐,只要砚公子不厌烦我,肯把我留在身边,我就不走了。若是厌烦我……”
她还未说完,李浅墨已急得期期艾艾道:“我怎么好厌烦姐姐……”
枇杷看他着急,加之天热,头上都浸出了一点汗来。只觉他这时自有一个年少子弟的那种青涩味道,不比她原见过的当日玄清观中,自己小姐遇险,谢衣受厄于李泽底手下时、李浅墨一剑来袭时那般的清刚风范,全是种腼腆含糊的态度,却也不免心中一动,有如长秭突逢弱弟,目光流转,不由就一笑。
一笑后,她望向珀奴,却见珀奴也在那儿笑。
两个女子,虽第一次见面,但好像都喜欢看李浅墨着急的样子,有此共识,彼此相互一笑,竟转眼亲密起来。
却听枇杷笑道:“好漂亮的小妹妹。我在小姐家里就听人来回报说,砚公子最近收了个绝色的小妹。当时还只道传言难信,今日一见,却果真如此。”
珀奴听到夸赞,忍不住满脸高兴,却做了个鬼脸笑道:“绝色有什么用,我就算好看,却是个笨蛋,他碰到麻烦时,再帮不上一星半点。”
自从枇杷来后,不上三五日,李浅墨只觉得前些天那一向乱哄哄、是非不断的连云第,突然变得齐整称心起来。没再听到底下人叽叽咕咕,分明要说与自己听的那些口角,也再听不到这里那里的鱼缸花盆的破裂之声,一时只觉得这个连云第格外可爱起来。心中不由对王子婳又是佩服,又是感激,亏得她专门为自己派了枇杷来。觉得子婳姐对自己的关心,实在无可为报。
说来也怪,看那枇杷,平素一贯也语笑温和,可短短几日,却整治得合府上下,自李管事起,无不对她敬畏如神,连索尖儿手底下那批小混混们,也个个把她敬为天人。不上几天,她就把内宅外院规划得齐齐整整,事有专责,再不见混乱局面。还专拨了一个小跨院,与索尖儿手下兄弟人等住,叫他们无事之时,不可再随意来内宅骚扰。
她探知李浅墨的意思,选了近十余个兄弟以为护院,另选出些精壮的弟兄,是愿意跟随索尖儿的,都遣去了嗟来堂,其余的无论大小,看其志向,有愿意自谋生计的,就一一荐入各类铺子去做学徒伙计,另留下了七八个年纪尚小且无处可去的童子宅内行走。
眼见她处置得当,李浅墨一时只觉得心安,心中有什么烦难,就开始拿出来与枇杷商量。枇杷出的主意大多极为妥帖,连方玉宇之事,她都代李浅墨办得极是利落,邀来与李浅墨共同教授嗟来堂的兄弟们一些基本拳术,李浅墨也就有机会与他共同研习谢衣所赠的《判然诀》,可以不负谢衣所托之事了。
众人只觉平日里也不见枇杷有多忙,却不知她怎么能做好那么多事情。这些日以来,她竟还腾出手来安排了李浅墨的四季衣裳。珀奴私下里悄悄问她,为什么原来那些让公子头疼无比的手下人等到了她手里一个个就服帖了,枇杷笑答道:“那很简单啊。这是我家小姐教我的,就两句话:你说话要温和,但命令要斩断。”
珀奴费尽脑子使劲想了半天,不由吐舌道:“可惜我脑子里面都从没想明白过,命令又怎么斩断得起来?”
所以李浅墨从她身上,竟学到了很多。心中不由感叹:普天之下,真真人人皆可为师。枇杷教会他的东西,怕是连肩胛、罗卷、谢衣……连同虬髯客也教不了他的。
这日,因为夏意渐浓,李浅墨与方玉宇教完了拳,相互切磋完毕,回到屋里,先洗了个澡,出来,就见枇杷让他试新做的衣裳。
李浅墨依言在屏风后去换,却见是一条簇新的白纨裤子,一件白纨内衣,外配一件湖青纱衫。
他穿上后,一时只觉得内外衣物都轻薄细软。方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就听得珀奴一声尖叫,李浅墨不免吓了一跳,连忙望去,却见珀奴又笑又跳地蹦到自己身前,一迭声地道:“好看,好看,真真好看!我早说过你是一个王子,这下果真像一个王子了。”
李浅墨不由微笑道:“什么王子?那是这衣服像王子,不是我像王子。”
珀奴笑道:“那也要人像王子才成。你别瞧不起衣服,衣服是这世上顶顶重要的事了。”
李浅墨一见,就知道她又在想着前些日突然来人送她的那几箱衣料呢。有了那几箱衣料,倒也是好,平素李浅墨要是不理珀奴,就只会见她郁郁烦恼,这时有了那些衣料,就算李浅墨一连好久没空睬她,她自会回自家屋里翻来覆去摆弄那些料子。李浅墨曾好奇地问过她怎么至今没见她动剪刀,却听珀奴道:“一旦动了,就没什么好玩的了,就是事先想着才有趣嘛。我舍不得,要想够了,再看怎么玩。”
这时,他笑看向枇杷,却见她也正笑看着自己。走到自己身边,这边掂掂,那边抻抻,看衣服是不是合适。
一时,李浅墨不由游目四顾。这些天,枇杷按他的喜好,已把他屋内的陈设调换得差不多了,去掉了原来那些为李浅墨不喜的华丽繁缛的装饰,只觉四周更加窗明几净。窗外,是几根韵竹敲打着窗子,而窗下案上,只见笔砚诸物,房内装点,也不过炉瓶三事,虽陈设简净,但样样看着俱都极为精致。
李浅墨一时不由心神恍惚,暗道:这是自己的家吗?自己怎么会现在身处于此?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照着,照得竹影映在窗上新糊的银虹纱上,照得他心里都恍惚起来。
他本来习惯自己身世如浮萍也似,无根无系,可一转眼间,只觉一下竟认识了这么多的人,身边多了……这么多归于自己“名下”的物事,心下只觉舒适,却模模糊糊地在想:这些,果是自己想要的吗?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离原来那个自己所熟悉的“自己”越来越远了呢?也离肩胛……越来越远了?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这里正自出神,却听,枇杷最近安排的跟从李浅墨贴身随侍的龚小三在窗外禀道:
“公子,有客来访……”
【二十、车马客】
来访的人姓瞿,正是魏王府中的瞿长史。
这连云第本是李靖的私宅,初建成时,其宏阔华美之名,就盛传一时,可惜外人往往不得入内而观。何况魏王是李世民嫡子,李靖为了避嫌,在朝时一向少与诸王子交接,瞿长史更是不得其门而入了。
其后闻说这处宅院好像换了主人,具体详情外人也不得而知。今日他前来拜会李浅墨,正可趁机参观下李靖旧日的私邸。
一路走来,果然不出所料,连他都觉得这宅第修建得太过宏阔华丽了,较之魏王府,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堪比宫禁。
李靖在朝中允文允武的声名可谓久著,今日瞿长史见到他征平吐谷浑后修建的这所华宅,心中感受,却非他人所可比。
以他识见,自然知道李靖当年的功绩——李靖于武德年间,就南平萧铣;贞观四年,又北破突厥;其后贞观八年,再西平吐谷浑,李唐王朝的大好江山,怕有一半与他有关,真可谓挟不赏之功,怀震主之威,当年修建这个宅第,之所以要建得这么华美,怕倒不是为了什么贪图享受,而是全然用以自污,让李世民放心,以求自全的。
所谓“见贤思齐”,以瞿长史胸中之谋略,一见之下,忍不住心中感慨:他年,自己若真扶佐得魏王登基,高居九五之位,那自己是不是也该仿效李靖,学学此等作为,以免得兔死狗烹之哀?
一转念之下,他不由又怅然自失:就算辅佐得魏王登基,得继大统,自己又何尝能及得了李靖的万一,有如他那般的丰功伟绩?
何况以魏王之为人,自己比谁都清楚,在他手下,要想谋得个全身而退,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只怕是万难的。
不过,当年那草莽烽烟的日子已成过去,自己身为男人,既不甘于此生平淡,唯一可发挥的,也只有在这太平年间,跟随魏王身侧,助其谋夺大位了。
他一边自叹,一边已走入后宅。
一入后宅,穿过一个月亮门,却见眼前景物大变。
那前宅修建得是宏阔壮丽之至,让瞿长史都不由不感慨:如此建构,怕不太过奢侈?
而这后宅,却别有清幽之境。
只见一座废石垒就的假山之上,引来泉水一脉,鸣珠迸玉,似瀑布飞溅。而这门后,自有满庭苍翠,触目皆绿。却为这片亩许园庭里,种满了芭蕉。那蕉叶阔大,如古嵯峨者衣衫的遗袂,四处披拂于小径之畔,让人颇有一见息心、窥此忘返之念。
顺那小径走去,绕过假山,却见山后别有一境。
却见一堵粉墙,上覆乌瓦,斜斜伸展在那座假山后面。粉墙下有一个井台,台上之石,青濯濯触目可喜,而井上玉虎牵丝,井边夹竹桃正自盛开。满树粉红的花朵下,却有一张竹榻就放置在那井畔。时已五月,天气燠热,而这井中之水与假山上引出的瀑布却匀净得满院生凉。
那张竹榻上,正有一个少年,身着湖绿丝衫,白纨裤子,赤着脚,吸着一双木屐,半仰半卧在那榻上纳凉。
那少年身畔,却有个绝色胡姬手执一扇,正在辫那扇柄上的五彩丝线。只见得她十指如酥,睫长颈软。那胡姬正是珀奴,当时她一现身长安,瞿长史原就上门见过的。另有一个容长脸儿、身段俏丽的女史,坐在榻后,手执一书,似刚刚还在念与那少年听。
这女子瞿长史却不识,只觉其风范气度,明显出于大家旧族,倒非新贵人家所能使用得出的。
只见那少年身段颀长,衣衫轻软,衬着这满院芭蕉,数竿修竹,加上身边的落花,更显出细腰窄臀,韶华正秀的风采来。
瞿长史一见之下,几乎忍不住吃了一惊,断没想到李浅墨居然会现出眼前这般风采。
他与李浅墨原见过一次,那还是参合庄上,李浅墨陡然现身,只剑来袭,面对虬髯客这等盛名前辈,却开口即道:“凭此一剑!”
——当日锋芒,如挟烽火余烟,大野荆棘之气,至今令他思之凛冽。
没想到今日一见,李浅墨却全非那日留给自己的印象。瞿长史只觉一望之下,陡然在自己脑中泛起了“王孙”二字。
——似此这般,只怕才是真正的王孙之气。
却听李浅墨正在那榻上闲吟:
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