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烂铁也不嫌异,照抢不误。京三师已经撤到前街,对打小抢从不关心。也许是因为坏人太坏,连小天的坏才不起眼,大家只当他恶作剧。
连小天强装笑脸:“平大叔,你的头发白了不少,儿子回来过没?”
平大叔买了一辈子糖葫芦,先是跟老爹卖,后来跟老婆卖,最后自己一个人卖;老婆换了三次,普遍觉得卖糖葫芦没前途,跑了。儿子也不认他,动不动就踢他,让他上街乞讨,还叫他“老不死的”。小时候,连小天受过他不少照顾,偶尔也能尝尝糖葫芦,所以现在还感恩不尽。
远远的,站着一个女子,脸很白,没有血色,穿着红裙子,扎了个小辫,双手垂着,炙热地看着连小天。连小天心头扑扑乱跳,一个女人,两双明亮的眼睛,装着他的童年,初恋,一切的希望。
那个雪天,第一次,他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去正街买过年礼花,他挑了个蝴蝶簪子,亲手插在她的头上,她乐了。
那个夏夜,第一次,在城郊外,他搂住她,彼此交换初吻,她笑了。
……
今天,隔着一条街,曾经的爱人,就站在对面。连小天像一影子,丢失了主人,站在街中,不知何去何从。不由自主,他冲了上去,叫道:“梁可可!”门里歪出来了一个老头,跟着个汉子,见到连小天,如同见到前世的仇人,眼睛大睁,可以装下整个人。
汉子很熟悉,衣衫鲜亮,带了大队人马,居然是金不归,圣城大财主,大恶霸。
金不归吼道:“死婆娘,好好守家,别没事乱跑,让我瞧见你会男人,就打断你的腿。”连小天楞在原地,金不归是谁,丈夫,不会的,梁可可爱的是自己。
金不归见到连小天,一口气冲上来,拳击鼻梁,血如瀑布一样洒下。
“金不归,你疯了,无缘无故打什么人?”大家厉声斥责。
“我没有疯!”金不归挥动着拳头,像发狂的野兽,喝道,“你敢近我老婆一步,揍你。听见没,娘的,怎么不把你也撞死。死了,太平了,没烦没恼了。”说毕,又凶狠地对梁可可道,“进去,不准出门。”
梁老头也不吱声,反是帮着金不归,低声咕咕地说:“女人就该守规矩,嫁这个想那个可不太像话。你这小贱人就学了你娘,见到公的就发神经。金小爷,我女儿嫁了你,你可得看小心咯,跑了,可不能怪我管教不好。”话一转,突又嘻嘻笑脸,对金不归伸出枯瘦的手:“好女婿,给几个钱,我去买点花生吃。”
金不归眼珠子一转,骂道:“没出息,老东西,要钱还不老实,拿去,输了就不要再回来。”
梁老头点头哈腰,连声说“是”!
梁老爹,渺小形象实在可怜,其它他早年风光过,算半个大老板,全城的棺材,他垄断一半,可惜后来娶妻不慎,看不稳,将家当一卷而空,也跑了。连小天清楚地记得,那个冬天,雪花卷遍大半个天,很适合私奔。王老头年纪上来,身体下去,加上后辈的竞争,店铺迅速倒闭。十多年,全是风风光光,突然惨淡了,性格也大变,成天泡赌场。见到梁可可,就联想到跑掉的老婆,直叫狐狸精,或者叫狐狸精二代,横眉怒目正常,喝了小酒后还要动手。金不归瞧中了梁梁可可,砸了把钱,修了个新屋子,又替他还了赌债。于是乎,梁可可也就成了别人的花。
争端平息,连小天却如同跌进了冰窟,他那最平凡的愿望,一瞬间被轧碎。
梁老头是守财奴,讲完梁可可,还要讲讲连小天,喝道:“你听好了。我女儿要嫁也得嫁金小爷这样的有钱人,像你这种小混混,没资格娶她。快滚!”
连小天失魂,落魄,高一脚低一脚往家里赶去。
三婶的家老样子,东倒西歪,是危楼,不过还好,能挡住半面风,遮去半片雨。
站在门口,见到了阔别数年的三婶,白发更多了,望去一片雪。人瘦了好几轮,脸黑了,眼睛不太好使,盯着门口的连小天,看了半天,然后眼泪扑的流了出来。伸出枯老的手指,想叫,却又叫不出。连小天冲上去,捉住手,只叫了一声“三婶”。桌子摆在跟前,上头放了两个碗,一个乘着红薯,一个是凉水;三婶牙齿不好,只有把红薯磨碎了才能吃下。双眼一抬,手脚全凉了,台上贡着一个灵位,后面是一个小坛子,上面写着“连之远灵位”连小天楞在门口,脑海全空了。
三婶挣扎着起身,捉住连小天的手,流水应声而下,道:“孩子,别难过,你爸没受苦,没受痛,他只是操心你,操得心都碎了。军队的人说你死了,我就是不信,你爸也不信,都不信,你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死。你看,你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连小天捉住三婶的手,连问:“怎么回事?你爸呢?他人呢?在哪里?快让她出来见我……她儿子回来了……”
三婶抱着他,只是叫“苦命的孩子”。
许久,他还跪在骨灰与灵位前,手上拿起一个戒指,低声说:“爸,我们不用买个大屋子,只要有个小屋子就好,我不去当兵了,以后守着你老人家。”停了半晌,连小天接着说,“宋道三你晓得么?他和我一同长大的,我们被分到一处地方了,玩,吃饭,都在一起。他人很好,是我的朋友,我们谈得来。我跟他说了,以后一起发财,一起享福。”
三婶陪在旁边,安慰说:“孩子,别难过了,你爸一直盼着你回来,早上一醒来就问我,今天是不是小年了。我就说,不是啦,老头儿,还没到呢,今天才是十一月。这老头子,成天问,成天问。到了上灯的时候,就端把椅子坐在窗口,盯着路口直瞧。碰到声音,就催我,说,三啊,来人了,小天回来了,快去开门。”
连小天双眼红了,看着眼前这光景,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直说:“我没用……回来晚了!”泪水扑簌簌流下。他想父亲,但没有父亲想自己多,他一直觉得,赚到钱,开了店,娶了媳妇,就是对父亲最大的孝,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就算把全世界都给了父亲,也比不上见自己一面珍贵。
一直跪着,三婶劝,连小天听不进,他只是默默地流泪,为母亲而流,为父亲而流,两位老人,一辈子老老实实,从不争长论短,从来好善乐施,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大,结果却什么也没得到就撒手人世了。
没有吃饭,也没有合眼,连小天像一个木头人,脑袋里纷纷扰扰全是过去的旧事。
三岁的冬天,母亲给富家洗衣,带了个半块蛋糕回来,虽然被纸压扁了,连小天却吃得很开心,连小天知道,这是母亲舍不得吃留下的,他更明白,母亲看着儿子吃,比自己吃更开心。七岁的时候,母亲就得了重病去逝了,从此,三婶就是连小天的母亲,相依为命,从来都不极艰难的。十岁的时候,他第一次上学,被人欺负,吓得不敢去学堂,三婶第一次打了他,说他“没骨气”。连小天顶撞了三婶,说自己不想读什么书,书读得再多,也不能变成钱。他冲出去,三天没有回家,害得三婶从街头找到街尾。
当了兵,三婶与父亲还是不断递话来,说冬要加衣,夏防风寒。
人,痛着长大。生老病死,时时轰炸生活,将原本的希望化为乌有。
一切全完了,连小天陷入了迷茫之中。
02 午夜私奔
一连两天,沉默着,跪着,双脚麻了。
天亮了,东方一片白,连小天说出了两天的第一句话:“三婶,我是不是很没用?”
三婶抱着连小天的头,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半天之后,才说“壮了”。然后说“该吃饭了”。连小天闷声摇头,摇了半天,却招来三婶一记丁弓,三婶骂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娘可不太喜欢你现在的熊样!快吃饭。”该恨谁?恨金老二,恨柯梦,恨该死的钱,恨天,或者恨地,都于事无补。到头来,连小天只恨一个人,那就是自己。
饭,不叫饭,几只烤红署,连小天吞了一个。脑海中全是过去的旧影,神思乱飞,坐不是,站也不是。只好一个人带着两条腿,在街心逛来逛去。
三婶盯着他左瞧右瞧,也说“壮了”,然后又说“多吃”,突又谈起了父亲:“你父亲身体不好了,大热天也叫凉,要盖两床被子,我问过医生,也说不清楚。半夜时常做梦,叫你的名字,我劝了好多次,也听不进去。”连小天将风向东给的两千块掏出来,递给三婶,三婶硬是不要:“钱你就留着,你寄来的那些还没用完呢,这些钱,给你娘买点东西补补就好。”
“还是拿着吧,不多,明天去勇士团报到,军饷会高些,我带回来给你。”
三婶摸着他的头,说:“有出息,不像东胜的儿子,成天打架,没个正经,上次还砍断了人家一条腿,拉到牢里去了,听说要坐十年。挺好,没有过不去的坎,坎一过,就会越来越好的。你爸走了,我就无牵挂了,明天我就去土布村,那是我娘家。记得,没有过不去的坎,要开开心心,乐观面对一切,不开心的,放下。婶晓得,你是个干大事的人,以后的路上还有许多艰险,只要挺住,就能迈过去。”
“恩,我不会垮的,我还要更大的事情要做。”
坐在坟头,远处的青山挨着更大的青山,水像丝带,从眼皮底下滑过。阡与陌,交错成网,织出美妙的光景。新土,新坟,埋着故人。鸟在追逐,自己的蓝天在更大的蓝天上飞舞。高高的云上,一无所有,只有望不见的梦想。母亲,弟弟,然后是父亲,都远去,这个世界,从此一人独行。失去什么,已经无法挽回,拥有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开一间大大的万和药店。”这是唯一能为家人所做的事了!
本来,他可以买幢大屋子,然后守在父亲旁边,幸福下去的。全拜那恶女人所赐,一骗骗个精光,现在,什么都没了,五年的努力,全泡汤了。夜空跟过去一样,没有半点衰老的迹像,倒是人,发疯的长大,许多梦想,都完蛋了。他踟躇着,站在街边,对着那盏昏昏的油灯,细细打量灯下的人影,心头无比酸楚。离开,或者留下,这是一个问题。
唯一不能舍的只有梁可可。
对着明窗,他打了两下口哨。没有动静,又打了两下,门吱呀一声开了。连小天欣喜若狂,招招手,示意她出来。她不敢,东张西望,害怕之下,脸白得像一块水晶。连小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扛起她就跑,她不敢叫,生怕被人发现。
背后传来一阵咆哮:“浑小子,你……你……不归,拿菜刀来,你婆娘跑了。”一道影子,拖着长长的扁担,狂追不已。
“原岳父追原女婿,这真是世上少有的怪事。”
梁可可趴在他背上,完全不当回事,说:“爹生气了。”生气不奇怪,生孩子就奇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绑架旧情人,就要逃,天有多宽,地有多远,就走多远。
连小天建议梁可可:“老太婆,我们私奔吧!”
话刚出口,背后又涌出一帮人来,全都提枪抡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