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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鸿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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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婉秋傲眉上扬,冷笑道:“荒谬,他又怎会自己过来?”

    小陌一张不羁的脸上,现出笃定神色,道:“这你得问问郓城第一名妓,幽鸾小姐了!”

    幽鸾身子一怔,不可思议的看向小陌,眼中春水奇寒,流淌着无底之境。
第三十三章 节度使薛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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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背椅上刻凤雕龙,圆梗均匀排列,其上卧有一人,艳抹浓妆,眉间有股子傲慢与威严。她头戴凤飞九天镂空冠,金步摇与玛瑙翡翠点缀其间,耀以万丈光泽,她便是薛崇正室,大梁一品诰命夫人冷梓月。

    她举目远眺,见两个妙龄少女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从两旁林立甲士的甬道中走将过来;她连忙迎了上去,笑道:“母亲今日可是过得舒心,此次寿宴非同往年,排场自是不必多言。方才一日,寿礼已然堆积如山,道贺之人遍及各州,纵使王母蟠桃盛宴也莫过如是。”

    薛母脸上皱纹清晰可辨,仿佛讲述着曾经一波三折的往事。眉眼间慈祥仁爱,体态却是康健,毫无龙钟之状,道:“吾儿有心,只是每年寿宴皆是大同小异,如此劳民伤财,却也不必大操大办,甚是铺张浪费。”她虽是极为满意,但嘴上却说着违心之言。

    薛崇卸下赤色战甲,一袭墨色便服裹紧圆鼓酒囊,皮肤粗糙如麻,胡须怒张,双眸烈如冥火;恍若钟馗在世。只是身躯不及五尺,肥胖臃肿,少了些许勃然之气,道:“母亲高兴便是,莫要顾及旁骛。整个郓州皆是犬子封地,这偌大江山,我已占据十中有一。莫说区区筵席,即便攻克开封坐拥天下,也是不无不可。”

    薛母微微下陷的眼窝里,流露不悦之色,怒道:“怎可妄谈如此忤逆之言,能在乱世苟活已实属不易,休得怀此灭门之念。”

    冷夫人眉如翠羽,心比天高,素手搀扶薛母,柔声道:“母亲不必挂怀,他那点微末本事,您又岂能不知?在家里说说大话也就是了,哪有什么壮志雄心?在这郓州城里耍耍威风,充其量算作一方霸主,又哪里有什么九五之相!”

    薛崇肥面堆笑,似是怕极了冷梓月,大手抚摸虬髯,道:“还是夫人最是了解,母亲只管享乐,孩儿过了嘴瘾,纵不敢有何逆天之行。”

    赤盔闪着悚然之色,李儒托着披风,匆匆赶来,见冷夫人在侧,一时犹豫,叩首道:“义父,孩儿有重要军情相讨,不知父将可否移步议政殿商榷此事。”

    薛崇虎目与李儒对视,见其瞳仁飘忽,目光闪烁,瞬间会意,道:“母亲在此小憩一番,夫人好生服侍着,孩儿去去便来。”

    薛母银丝皎洁,不安道:“不会是晋军犯境罢?出了什么事可千万不要隐瞒老身。”

    薛崇笑道:“母亲莫要疑心,郓州固若金汤,就算天兵骤降也休想入城半分。母亲把心放在肚子里罢,先用些晚膳,填补腹中之饥。”大手连鼓三下,秋菊遂端着餐盘翩翩而入。

    冷梓月笑靥如花,齿若编贝,安抚薛母道:“母亲尝尝冷儿亲自为您烹饪的杏仁佛手,不知可否合您口味。”

    她接过秋菊端来的餐盏,汤匙已送至薛母唇边。薛母衰年善忘,却偏爱美食,这一转眼的功夫,已是沉浸于仙乐食色间,忘却身外俗物。

    薛崇见状,随着李儒出得观景台,向议政殿大步而去。琉璃馆共有七七四十九处观景台,分布馆内各处,对外秘而不宣,机关重重,有重兵相守。薛崇每隔半柱香的功夫便是换上一间,其谨慎程度可见一斑。

    李儒驻足,眼含笑意,解释道:“孩儿见夫人在侧,莫敢多言,故以军机谎称。”他从袖中取出沉香珠囊,接着道:“这是幽鸾令孩儿转交于父将,说是有要事相商。”

    薛崇接过熏囊,见其素绢缝制,施以彩绣,狭长精巧,内有花椒、茅香和辛夷等物,遥忆幽鸾那句“芳心罗帐寄影衾,合字香囊藏轻语”,此囊正是幽鸾随身之物。

    薛崇将熏囊放于鼻间,深深一嗅,顿时神清气爽,笑道:“儒儿越来越是长进,忠义效节都皆是骁勇之辈,粗鄙不堪之人,也只有吾儿颇具慧眼,附庸风月,深知我心。”

    李儒见这马屁拍得甚为受用,立时喜形于色,带着薛崇来至临华殿前,道:“孩儿守在殿外,若是见到夫人来此,便大声知会父将。父将如有需要,可随时传唤,儒儿随叫随到。”

    薛崇短舌舔舐嘴唇,双掌摩挲发出窸窣响动,笑道:“若是听得什么风吹草动,莫要大惊小怪,免得搅扰义父清梦。”

    李儒笑得淫邪不堪,连连颔首,道:“孩儿明白,孩儿明白,义父自可放心。”

    薛崇显得极是心焦气躁,轻叩朱门,催促道:“鸾儿快些开门,莫要延误时辰。”肥腻的脸上激动得有些发抖,悲喜掺半。喜的是又能见到幽鸾,悲的是冷梓月即在不远之处,一颗提吊的心终难放下。

    月夜糜深,一轮圆月遥挂当空,肃索之景仿佛孕育无穷杀机。

    临华殿内,幽鸾身着云霏花缎锦衣,胜雪肌肤画得淡淡烟熏,显然作了一番打扮,款款欲推殿门。

    榻上放着泉玉抱香枕,铺着玉罩叠罗衾,小陌将幔帐拉下,六尺矮榻上,竟藏有赵隶、许婉秋与小陌三人。

    赵隶为避男女之嫌,蜷于床尾,小陌却和许婉秋挤在床头,二人离得极近,小陌已然能够嗅到婉儿发香。

    许婉秋握着金扇,眼中杀机四伏,金叶映得雪肤通明,透出婉约之美,全然未觉小陌已是近在咫尺。

    小陌坏笑着对许婉秋眉间吹了口气,青丝浮动,现出娇羞玉面,小陌摇首叹道:“小娘子,想不到我们这么快便已同房。你今日梳了发髻,修了妆容,虽仍是穿着男装,却也着实惊艳,相公我颇感欣慰。”

    许婉秋方才回神,见小陌躺在身侧,呼吸直欲喷到脸上。小陌一张俊逸之容,如精雕细琢的琼丽美玉,精致得令人一阵恍惚。婉儿素手掐紧小陌脖颈,怒道:“小淫贼,休得猖狂,待得杀了薛崇,便是你的死期!”

    小陌毫无惧意,他已猜到薛崇并非真凶,胆子自是大得许多,笑道:“欲杀便杀,只惜你又哪里舍得?”
第三十四章 乐平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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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月高悬天幕,宁静安详,仿佛狞笑之容,睥睨万生。

    水蓝色绸裙铺在醉云阁飞檐一角,月色纱衣罩着诱人香肩,三娘媚眼望着兰桂坊方向,已是静候多时。

    鸨妈迟迟未归,朱扉紧掩,灯熄烛灭,四下里漆黑一片,想是姑娘们皆已睡下,偷来这难得闲适。

    阿弥陀僧袍浮动,一张笑面显得极是阴郁,道:“三娘何故相信那个油尖嘴滑的小鬼头,竟然将此大任承于其肩,若是出得差错,恐怕三娘无命离此郓城。”

    三娘亭亭玉立,如琼枝一树,缓缓道:“如此月余,三娘明察暗访,终是无果,现下也只能姑且一试,别无他法。我观其逻辑严谨,思维缜密,倒是个可造之材,日后必成大器。”

    肥厚皮囊在月色下闪着油腻之光,阿弥陀露乳坦胸,打着一双赤脚,立于檐侧,道:“三娘莫不是有意拉拢,想他入六扇门不成?如此滑头之人,乳臭未干,只是耍耍小家之聪,哪里会有大智大慧,想是三娘看走了眼。”

    三娘一双美目,灿如繁星,娇笑道:“若是他的计谋落得实处,助我六扇门寻得乐平公主,自是奇功一件。尚书大人向来赏罚有度,邀其入六扇门又有何不可?此时正是用人之际。”

    阿弥陀肥手击顶,稍加思忖,道:“这小子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对着本门藏书《大唐图鉴》雕出乐平锁的仿制品,却也是个奇才。只是他满口荒唐之言,直若地痞流氓,难登大雅之堂。”

    三娘纤腰一束,不盈一握,明眸顾盼流连间,已是万种风情,道:“四神捕中,属江一燕最是机敏,他为人洒脱,行事不拘一格,向来独往独行,我观小陌神色之中竟有江一燕的风骨!他小小年纪,既能想到伪造公主身份,引蛇出动,此计化被动为主动,玄妙至极。”

    阿弥陀厚唇阔口,肥耳垂肩,道:“如若贫僧是公主,见到旁人戴有乐平锁,自是不敢多问。至于是否会私下寻找,却也并非定数。”

    三娘眸子水遮雾绕般灵动朦胧,笑道:“弥勒若是公主,恐怕生下来便已被昭宗掐死,断不会留此怪胎存于世间。”

    阿弥陀见三娘拿自己打趣,不以为意,道:“如若不巧,幽鸾正是前朝公主,岂不是将其拱手让人?江湖中有人欲杀之,有人欲夺之,而琉璃馆内各州富商齐聚,这口耳相传,不出一日,必招惹杀身之祸!”

    三娘红唇微张,丰泽嫣然,笑道:“弥勒多虑了,乐平公主能隐藏一十八载而未被发觉,念其必有过人之处。幽鸾若是公主其人,又怎会索性带此信物招摇过市,表露于众人之前?三娘料其并不知情,故而公主仍在这兰桂坊中,风满楼提供的线索从未出过差错。”

    风满楼是六扇门四神捕之首,乃刑部尚书心腹之人。乐平公主本在其管辖范围内,但因尚书另有委任,命其追查搁置十载的博王朱友文一案,故而三娘中途接手。

    阿弥陀与风满楼素来不和,眼中透着杀气,怒道:“如此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若是无人出来,汝将奈何?”

    三娘美目含俏,魅笑道:“平心静气,真相自当浮出水面,弥勒莫要心急。”

    夜色如墨,静观星移斗转,沉湎不化。风过柳梢,寒意涤荡满楼,兰桂坊红绡粉幔,飘摇往复间,竟真的现出一人来。

    三娘眉间来了精神,见其青纱掩面,毡布盖顶,鹤氅裹身,一路张望轻行,甚是谨小慎微,转眼已出了兰桂坊,向内城走去。

    三娘肤光胜雪,回首道:“此人真假难辨,或许调虎离山,不可不防。三娘且跟将过去,弥勒你留在这里继续监视,切记不可漏了行踪。”

    阿弥陀揉搓空顶,觉得三娘所言极是,但不可表现得过于木讷,怒道:“贫僧还不至容你指指点点,如此肤浅道理,又岂能不知?”

    三娘回以娇笑,绸衫舞动,盆底素履凌空,转眼已是踏风而去。

    古道空无一人,青石板路折射出翡碧之光,隐约可见两侧商铺横栓闭户,皆无灯盏。举头远望,遥见琉璃馆灯火通明,映得一轮血月悚然惊魂,仿佛恶魔之眼,洞悉痴人命途。

    鹤氅宽大,隐约弱骨纤形,裙摆间露出小巧花履,辇着碎步,行得不急不缓,姿态蹁跹。

    月色如常,风吟依旧,转过枯木层林,现出一座破败屋舍,四周杂草丛生,似乎已将柴扉掩死。幸得矮墙坍塌,可通往来。

    两侧木牌分立,雨水腐蚀,蛀虫糟粕,文字虽是残存,却已难辨,凭着臆测亦可通读“泗水文章昭日月,杏坛礼乐冠华夷”,竟是一座荒废经年的夫子孔庙。

    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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