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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以及倚在车门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高大身影。
男人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身上面料考究的衣服打得精湿,一层又一层的贴在身上,雨滴顺着打湿的额发而下,流过高挺的眉骨沁入眼里,以至于他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才看清楚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伸直手臂撑伞的举动有些费力,严皓晨有些恼火地一把扯过尚在雨中发呆的男人:
“上去。”
男人仿佛温室里的大型移动冰块,一进屋便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严皓晨看不过眼地把他一把塞到浴室去。屋里没有男人可以穿的衣服,他出来时只裹着严皓晨扔过去的一袭厚厚的毛毯,只露出一个还蒸发着热气的脑袋,犹如沙漠里行走的阿拉伯人。
严皓晨翻出一罐啤酒砸到他怀里,懒懒地坐到他面,语气不善地:
“心情不好就跑去淋雨,又是从哪出电视剧里学来的?”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光着身子裹在一张驼色的毛毯里,低垂着头微弓着背,全然没有了往日西装革履社会精英的气势,倒像是哪部电视剧里一夜倾家荡产跛行街头的落魄少爷。严皓晨皱起眉头,最近并没有听说恒远有任何动荡的消息,相反股票还一路看涨,这个人是为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几个月前“风向”奖失利的时候严皓晨曾经跟霍剑开过玩笑:
“‘天霸杯’输掉冠军,被记者追着打听出身,‘风向’又没拿到奖,为什么我最落魄的样子都被你看去了?”
却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个男人最落魄的一面。
同居了将近半年,朝夕相对,不可能留意不到身边人的情绪起落。霍剑一向自持,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或是其他原因情绪低落也是有的,但他最多也就皱一皱眉心,独自一人喝点酒听点音乐,开着车到海边兜一圈,之后就能平复下来,因为生气而声量稍大,对这个男人已经算是最大的失态了。而现在……就算是一个小时前,有人跟严皓晨说恒远集团的霍大总裁学着三流言情剧的经典自虐桥段雨中问苍天,严皓晨也只觉得这个人的脑子被淋坏了。
男人“啪”地一声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啤酒后才抬起头来,一向锐利的黑眸仿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声调也是平和的:
“雨下得太大,银河路被淹了,车过不去。”
严皓晨莫名其妙:
“那和你没有关系罢?”
那是条死路,路的终点只有一个地方——本市最大的墓园。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平静地说:
“今天是我家人的忌日,我本来要过去那边扫墓。”
哗啦啦地雨声中,男人暗哑的嗓音压得很低:
“我在英国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我的家人——我爸,我妈,还有哥哥,趁着圣诞假期飞过去看我。他们在那里呆了一个星期,就走了。我本来是要跟着他们一起走的,可是隔日有个同学要开生日派对,我贪玩,留了下来。结果,他们坐的飞机失事了……”
男人把脑袋埋在掌心:
“连骸骨也没有找到。”
严皓晨愣住了,霍剑说他二十岁被迫接手恒远,说他没有跟家里人一起住,搬过来的时候不必担心不自在——严皓晨从来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是这层意思。
男人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仍然平静,只是眼角微微发着红。他自嘲地撇撇嘴角: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只是今晚没有办法过去扫墓,突然觉得没有地方可以去。”
男人捏着啤酒坐在那里,眼神有些茫然,严皓晨突然觉得心头一震。这个人比他年长,性格又冷静沉稳,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两个人认识以来,霍剑一直都默默在身边替他撑开一个空间。再困难的时候,严皓晨想到那个带他去看海的硬气的男人,就有了不认输的勇气。仿佛天塌了压下来,这个男人都会脊背挺直地站着,任何事情都打不倒。
而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后这样无助的神情,把类似于脆弱的情绪□裸地袒露在他面前。看到男人像个白痴一样站在雨中的时候升起的恼火消退得一干二净,严皓晨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那种软弱的感情,是一种他十九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陌生情绪,汹涌得如同窗外铺天盖地的豪雨。
希望自己的肩膀,能成为这个人的依靠。
严皓晨站起身来,把屋里所有可以找到的啤酒都翻出来,堆到茶几上,简单地说:
“我陪你喝。”
男人的酒量不浅,可是几瓶啤酒过后居然就开始神智模糊,枕在严皓晨的大腿上有一句没一句地絮叨,严皓晨安静地喝着啤酒听他说话,时不时应上一声。
“我小的时候很顽劣,父母看不过眼,早早把我送去英国留学,可是我去到那边照样不学好,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去飙车、打架,喝酒吸烟……”
“嗯。”虽然听这个人提起的次数不少,可是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和道貌岸然的霍老夫子联系在一起。
“我哥和我不同,他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人也稳重,我父母都打算好了等他拿到经济学硕士学位,就将恒远交给他……”
“嗯。”听起来,这个更像是你吧。
“我父母,他们在世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们很烦,什么都要管,而且不给零花钱,要买些什么,都需要自己打工去挣,我那时候真的很讨厌他们……”
“嗯。”原来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也有这种烦恼么。
“他们过世之后,我就把原来的房子锁起来,没再进去住过,每次见到,总是忍不住会想,为什么我不跟着他们一起走……”
“嗯。”真是个笨蛋。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去给家里人扫墓以后,心情不好,随便挑了家酒吧进去坐。我明明不懂音乐,可是听了你的歌,却觉得很震撼,心情也好了很多……”
“嗯。”难怪,原来就觉得他的气质打扮和那种地下酒吧格格不入,还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男人琐琐碎碎地说了许多,严皓晨居然不觉得厌烦,还不合时宜地觉得那个不为人知的“霍剑”,挺有趣的。
男人口齿不清地说:
“今天这些……你不要让皓晨知道……我这个样子……不能让他看见……”
严皓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俯下身去:
“喂,我教你一个让心情变好的方法。”
“嗯?”
“很简单很好用。”这个人就是太笨拙了,才会相信电视剧那种又花哨有不实际的一套。
沉重的毛毯“啪嗒”一声从沙发上滚落到地板。随后其他衣物陆陆续续地掉落在上面。窗外的雨声仍是哗哗啦啦地响个不停,屋内一切细碎的声响都仿如被雨水浸润了般模糊不清。
第 76 章
严皓晨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楼顶的积水打在遮雨板上,发出断断续续的脆响。紧贴着他的身躯有着结实紧致的肌肤和暖融融的体温,触感极佳。严皓晨睁开眼睛,满足地轻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有睡过那么踏实的觉了。
在他身下充当人体床垫的男人明显已经醒了,前一晚才逞足了凶的部位此刻分外精神地贴着自己的大腿内侧。严皓晨看了看他闭得紧紧的眼皮,忍不住兴起恶劣的念头,伸手就往那个物体的顶端一弹,男人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蓦地睁开眼睛,伸手捏住他的手腕:
“皓晨,别闹。”
严皓晨嘴角一勾,笑得别有深意:
“怎么?霍总裁终于舍得醒来了?”
霍剑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转开半张脸,严皓晨看着麦色肌肤底下那道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的微红,成就感十足地继续调戏:
“明明被占了便宜的是我吧,怎么不好意思的反倒是你?”
男人转过脸来,神色颇为尴尬无奈:
“昨晚的事,你记得多少?”
啧,居然为了这件事装睡。严皓晨挑眉:
“我记得昨晚好像有人跟我说,不许把他那副丢脸的样子告诉皓晨。”
男人的表情精彩异常,一副恨不得把舌头割掉的样子,和严皓晨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才把头埋在严皓晨的颈窝,用挫败的口气和他商量:
“你能不能把昨晚的事情忘了?”
见惯了冷静淡定的夫子脸孔,严皓晨忽然觉得霍剑这副任人蹂躏的可怜模样顺眼得很,忍不住学这人以前对待自己一样,犹如给家养的猫顺毛般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发顶:
“不要自欺欺人,我最多只能‘装作’把昨晚的事情忘了。”
男人难得地由他放肆,只闷声地为自己辩解:
“最近一个人,睡眠不好,情绪也跟着有些不稳定。”
本来只是很简单的一句陈述,联想起男人昨晚说的家人去世后,他再也不忍在原来的家呆上哪怕一晚,以及自己最近也不怎么好的睡眠,严皓晨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
男人接着有些愤然地抱怨:
“昨晚大概真是被雨浇坏了脑袋,真是丢脸。”
严皓晨把手从头顶移动到男人的耳朵,继续揉搓着:
“其实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你知道了我的身世,我现在也知道了你的,公平得很。”
男人连耳朵也发着红,却突然释然地笑了起来,眉眼舒展的样子灿烂得让严皓晨一瞬间都恍了神。
接着男人便正色地收敛起表情,拍了拍他的腰:
“起来,一会还要拍摄吧,我们这样子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啧,这么快就回复了正常,真是不无趣。严皓晨从男人身上爬起来,腰后传来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霍剑关切地看着他:
“很难受?”
严皓晨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
“你说呢。”
饶是当时的气氛再温柔缱绻,积压了将近一个月的yu望爆发出来仍是江河溃堤般激烈,醉酒的人又比平常少了几分自制力,做到最后严皓晨直后悔为什么不把身上那个没有节制的禽兽扔出去继续淋雨,教他“那种方法”的自己简直是自寻死路。
男人一脸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身体要不要紧?还能拍照吗?”
态度良好得无可指摘,严皓晨胸中那点晦暗的小火无处发泄,只好指挥着男人来来回回地收拾:
“啤酒瓶、沙发、还有毛毯……”
“好,这里有我。你赶紧去洗澡,小心着凉。”
严皓晨满意地弯着丹凤眼,抬起下巴:
“还有。”
“什么?”
“今天拍摄就结束了,今晚过来这边一趟,有些东西要带回去,顺便还要找房东退租。然后再去一下环亚那边的公寓,我还有一些行李放在那里。”
男人笑着对上他的目光:
“好。”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这个人的情况,再把他孤身一人扔在那个地方住,似乎有些不厚道。在自己最不堪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没有放开过手,所以这次,他决定搬回这个睡眠不好情绪不稳的人的家里,这是他欠他的。等到他们的关系结束,他再离开。反正已经被温水烫了八成熟,再跳出去也不会变回原样,所以还是继续在锅里煮着吧。
第 77 章
搬回去的日子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