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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个态呢!你这个态一表,刘重天非垮不可!”
齐全盛回转身:“这个态我不表,我相信省委,相信秉义同志,当然,也要看看他们!”
李其昌这才悟出了什么:“齐书记,那你的意思是——”
齐全盛一字一顿道:“我要看看中国共产党的一级省委对反腐倡廉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话刚落音,一连串惊雷炸响了,窗外变得一片通亮,恍若白昼。
李其昌禁不住想起了从欧洲招商回国那个雷雨之夜,笑道:“齐书记,今夜雨真大,还雷鸣电闪,真像我们回国那夜,——你老爷子说,是不是太有意思了?!”
齐全盛意味深长:“有什么意思呀?啊?再这么风狂雨骤,可要洪水滔天了!”
李其昌这才想了起来:“哦,对了,齐书记,还有个事忘给你说了:刘重天手下那帮废物现在总算搞清楚了,——杨宏志是被债主绑架,专案组昨天通过省公安厅对王六顺讨债公司的王六顺发出了2001第十八号通缉令,现在恐怕正在省城四处找王六顺呢……”
齐全盛没等李其昌说完便笑了:“嗬,可真够热闹的呀,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个重要证人杨宏志!也许抓到王六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杨宏志了!好,好,这办案思路很好嘛!啊?”
李其昌会意地大笑起来……
葛经理总的来说还是讲道理的,那天喝着二锅头,和杨宏志说了心里话:“……杨老板,你基本上是个死老虎了,我这单生意是亏定了。可我不能怪你呀,要你写的信你都写了嘛,也没再耍什么花招,应该说是尽到心了。我呢,该走的程序没少走,也尽责了嘛!所以,杨老板,这一百一十八万咱就先放在一边吧,从今往后咱就当好朋友处,有事你只管招呼!”杨宏志马上招呼,提出了一个关乎阳光的问题:“葛经理,我这一天到晚蹲在地下室里,晒不到太阳,对身体影响很大哩!你看能不能像监狱放风那样,每天让我上去晒晒太阳?”
葛经理搂着杨宏志直笑:“老弟,又不够朋友了吧?上去一见阳光,你还不蒸发了?你虽说是死老虎,总还是只老虎嘛,再不济我们王六顺讨债公司也得落张虎皮嘛!关于你身体健康的问题,我倒有个考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生命在于运动嘛,你能不能多运动运动?”
杨宏志虚心求教:“葛经理,在这三间地下室里,你看我该怎么运动啊?”
葛经理教诲道:“运动有多种形式,比如说,给我们讨债公司的同志们擦擦皮鞋,洗洗衣服,也是一种很好的运动嘛!既锻炼了你自己的身体,又帮助了我们的同志,还增加了朋友之间的感情,不比上去晒太阳好得多?当然喽,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小小建议,既不是命令,也不代表组织。我再重申一下:我们王六顺讨债公司,是个信誉卓著的集团公司,文明讨债是一个必须坚持的基本原则,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投诉我,我是绝不认账的,这话事先得说清楚。”
杨宏志忙道:“葛经理,你看看你,这回是你不够朋友了吧?我哪能为这点小事去投诉你呢?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给你们添的麻烦够多的了,让你们操了这么多心!”
葛经理似乎动了感情:“你老弟知道就好!我还从没为哪个业务对象操过这么多心哩!你也知道,目前我们市场经济还在初级阶段,法律手段和制裁措施都很不完善,于是就出现了许多像你这样赖账的杨白劳,我们身上的担子也就比较重了,既要讨债,又要对你们进行法制教育。杨老板啊,你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寄生虫的日子也过了好久了,不是外人了,你凭良心说,看着我和同志们这么为你忙活,惭愧不惭愧呀?啊?就没想过替讨债公司的同志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为我分点忧?就光想着晒太阳?比太阳更温暖的可是同志之间的感情啊!”
杨宏志被说服了,从此以后成了葛经理讨债公司的编外成员,虽说不参与公司的主营业务,辅助业务全包了,洗衣服,擦皮鞋,扫地,揩桌子,忙得不亦乐乎。身体也在这忙碌之中有了点健康的意思,脸上竟生出了些许红润的光泽来。朋友之间的感情更是大为增加,葛经理和同志们对他的表现相当满意,每当穿着锃亮的皮鞋出门讨债时,总忘不了表扬杨宏志几句。
然而,对阳光的怀念仍是那么强烈,杨宏志做梦都梦着阳光下的自由,——尽管这奢侈的梦想有点对不起葛经理。为了重获这份阳光下的自由,杨宏志不要任何人催促,仍天天写信,开头第一句话总是“华玲我爱”,弄得葛经理和同志们一看他写信就先把这话说了出来,让他挺不好意思的。这期间,也留了点心,暗地里干起了很不够朋友的侦探工作:擦皮鞋时,杨宏志会根据皮鞋上尘土的多少,污染程度,判断皮鞋的主人是在城里还是在乡下逼命讨债;洗衣服时,杨宏志会翻遍衣服上的口袋,寻找衣主们可能留下的犯罪证据。
这时,杨宏志对自己的遭遇已不无怀疑了:种种迹象证明,这不像是一次简单的讨债,他好像落进了某种精心策划的陷阱中。这一怀疑竟是正确的,那天他终于在葛经理脏衣服的口袋里发现了两封没寄出的信,其中有一封竟是他十几天前写的!这一发现让杨宏志吃惊不小,杨宏志本能地想到:也许他写下的一封封信从来就没寄出过,也许人家是想让他死在这里!他们是些什么人?是不是和蓝天集团腐败案有关系?一时间,恐惧像潮水一般把杨宏志吞没了。
那天在家值班的是黑脸老赵。杨宏志揣摸了一下,觉得凭自己的力量和手段打倒这位五大三粗的老赵夺门而逃可能性不是太大,遂决定和老赵做一次生意,——葛经理讲原则,拒腐蚀永不沾,老赵未必也这么讲原则。这些日子处下来,杨宏志已经知道了,老赵养了一堆超生娃,日子过得挺紧,为了点加班费几次在背后大骂葛经理。
一个人只要穷,只要爱钱,那就有空子可钻。
杨宏志拿着那两封没寄出去的信,和老赵摊了牌:“老赵,这是怎么回事?”
老赵挺意外,愣了一下,一把夺过信:“你……你这是从哪儿找到的?啊?”
杨宏志说:“从葛胖子的脏衣服里。”
老赵松了口气:“那就与我无关了,你去问葛胖子吧,这都是他的事!”
杨宏志诱导说:“就和你无关么?我老婆收不到信,不送钱来,你到哪儿挣钱去?”
这话戳到了老赵的痛处,老赵骂骂咧咧道:“可不是嘛,这个月奖金提成全屁了!”
杨宏志便说:“老赵,你的奖金提成我发了,给我拿纸拿笔来!”
老赵乐了,多少有点激动:“杨老板,你……你这人够意思!”拿来了纸笔,“我每月的提成奖金不算多,也就两千块左右,我为你忙活,你就给我发个两千吧,我不能坑你。”
杨宏志想了想,提笔写道:“华玲:即付来人十万元,性命攸关,切切!!!杨宏志。”写罢,将纸条递给老赵,说,“拿着我这个纸条到我老婆那里取钱吧,地址你们知道的!”
老赵看着纸条上的数字,眼光发直,手直抖:“十万?杨老板,你……你送我十万?”
杨宏志点点头:“就是十万,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了。”
老赵却又迟疑了:“你……你不会把这事告诉葛经理吧?”
杨宏志道:“我告诉葛胖子干什么?这是咱们朋友之间的事!”
老赵又问:“你……你没有什么条件吧?要放你我可真不敢,葛胖子他们可黑着呢!”
杨宏志笑道:“没什么条件,真没什么条件,朋友嘛,能帮的忙总要帮!你老赵有四个超生娃,日子过得那么难,又为我的事拿不到奖金提成,我不能不管嘛!”
老赵感动极了,“扑通”跪下:“杨老板,我……我替我家娃儿们谢你了!”
十万拿到手的第三天,又逢老赵值班,老赵很恭敬地请杨宏志喝了酒,把自己知道的向杨宏志说了。老赵说,据葛经理无意中透露,这次对他的绑架是一个大人物下的令,连葛经理都无权放他。杨宏志挺悲哀地说,那我就在这里等死吧,不过,就算我死了,有困难你照样找我老婆,朋友之间千万别客气!老赵惭愧了,借着酒意把反锁着的门打开了,要杨宏志逃。
自由的阳光就这样靠十万元买到了手,杨宏志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便冲出了地下室。
然而,一出地下室,一阵暴烈的阳光便将杨宏志击垮了。长期的地下室生活已使杨宏志接受不了阳光的强烈刺激了,走向地面的一瞬间,杨宏志眼前一片恍惚,整个世界都模糊不清了。在那个灿烂美好的中午,阳光几乎变成了无耻的杀手,差一点儿收回了杨宏志已获得的自由。那当儿,如果老赵变了卦,如果葛经理和手下这帮人回来了,他在眼睛假性失明的情况下,十有八九会被重新扔进地下室。
跌跌撞撞走到大路边,视力逐渐恢复了,杨宏志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快,去镜州!”
出租车司机打量了杨宏志好一会儿:“你先生去镜州什么地方呀?”
杨宏志心慌意乱,怕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再被谁一把没收,——这里毕竟是省城,
人生地不熟的。于是,先钻进车里,锁上车门,才急急道:“别问这么多了,先到镜州再说吧!”
出租车司机笑了:“那你先生可以下车了,这里就是镜州。”
“什么?这里是镜州?”杨宏志根本不信,“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可没这个心思!——真是的,我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这是省城吗?快,快开车,去镜州!”
出租车司机没开车,也有些不高兴了:“哎,你这人是怎么了?脑子有病啊?我在这里开了十年车,还不知道这里是省城还是镜州?告诉你:这里是镜州老城区,那边是独秀峰,这边是二建项目公司杨老板盖的那座烂尾楼,——蓝天科技城,不信你自己下车看看去!”
杨宏志没敢下车,摇下这边的车窗一看,独秀峰赫然撞入眼帘,摇下另一侧车窗再看,不远处竟真的冒出了那座他一手承包盖起来的蓝天科技城!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原来自己不但没到过省城,竟还是被关在离自己建筑工地不远处的一个地下室里!根据记忆重新判断,那座地下室应该是市粮食局的废弃粮库,蓝天科技城开工时,他还在那里安置过一些干活的民工。因此便想,葛经理这帮朋友也太不够朋友了,在这种事上都骗他!他呢,也是太糊涂了,竟然不识庐山真面目……出租车司机又说话了:“看明白了吧?这里是不是镜州?”
杨宏志连连道:“对,对,是镜州,是镜州!哎,你快开车,快!”
出租车司机把车启动了:“说吧,你先生到底要上哪儿去?”
杨宏志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家是肯定不能回了,信写了不下二十封,葛经理和那帮朋友们人人知道他家的地址;躲到公司也不行,迟早还得落到他们手上。想来想去,最安全的地方也许只有市检察院反贪局了,在那里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于是,要司机直接开市检察院。
司机显然没把他当好人,笑问:“你这个样子,去检察院干什么?”
杨宏志掩饰道:“哦,这个,啊,——捞个朋友,我有个朋友前几天进去了。”
司机越发怀疑了:“捞人?就你?我看你这样子只怕连检察院的大门也进不去。”
杨宏志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