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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气是有理由的。我跟欧鹏,有些暧昧。这家伙,我认识有将近一年了。别人请客,带他到我们店里做按摩,做了几次,熟悉了,这家伙开始疯言疯语,动手动脚,嘻嘻哈哈,打情骂俏。
后来,他会定期到我们店里来。当然不是占便宜——尽管我们老板娘巴不得他来占便宜——每次都有人请客,后来,有人专门给他办了卡,他就来得更勤了,每次都点我,让我帮他做。只要是单独来的,他都会点单间,把门关上,我跟他做按摩,他给我讲笑话。
给他服务,很让我开心。
我不知道我跟他算是什么关系。应该超过了按摩师跟客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像朋友,但是又好像不止。他对我不错。常常带水果和零食给我。他说是别人送的,吃不完,丢掉可惜,不如送我,让我养颜。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不过我喜欢听。
欧鹏说话很温柔,人又幽默,常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逗我开心,也有说不完的黄段子。我们常常笑声不断,嘴巴叽叽喳喳,抢着说话。
欧鹏很帅。虽然看不见,可是我知道他很帅。同事们都说他长得帅。比我高,比我黑,比我壮。穿衣服虽然不赶时髦,却很高档。当然也不是最高档的那种,毕竟他是一个公务员,不能太嚣张。不过我听对衣服最有见识的阿咪说,他只穿杉杉的,一件夹克总要上千呢。
我对他的外貌的了解,只能通过别的方式。他身上气味很好闻,有香水味,淡淡的,却让人觉得很舒服。他的头很圆。啊,不是,我是说,他的顶骨很圆,圆溜溜的,鼻骨很挺,颧骨的弧度很好,上颌骨和下颌骨吻合度不错。他的这个头,如果剃光头的话,头型一定很好看。
他的椎骨也长得不错,肯定没有驼背,也不是斜肩。肩胛骨比较长,所以他的肩膀很宽。四肢骨都比较长,所以他呢,手长腿长。这个人,必定是身体修长的。
他的皮肤一般般。当然,男人不要跟女人比皮肤。别人说他的皮肤比较黑,黄黄黑黑的,比较有男子气。我觉得很奇怪,又黄又黑,就男子气了?他们也说我太白,所以有点娘娘腔。我是不怎么服气的。我白,是因为我基本上不出门,很少有在外头晒太阳的机会。再说了,我白,是因为遗传,我老娘就很白。未必因此我就娘娘腔了?
当然,我不会因此跟别人吵嘴。说我娘娘腔的,都是些同事和交情比较好的客人,他们说这话,是打趣,不是骂人。
欧鹏也送过我衣服,一件羊绒衫,那个什么,羊羊羊牌的。阿咪说,这件羊绒衫很好看,淡青色,恐怕要一千多块。我不肯要,却被那家伙逼着换上了,还说这颜色,衬得我面如白玉,好看得很。既然如此,在天冷的时候,我就天天穿着。不过说老实话,我穿着不习惯。那衣服,太轻了,不够扎实。老娘打的毛衣,比较重,穿着很踏实。
欧鹏喜欢搂着我的肩,搂着我的腰,摸我的脸。
我给他做的按摩,慢慢的,有点儿不符合职业道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我并没有做穴位按摩,而是,那种,嗯,不规范的按摩。胸腹按摩的时候,我会故意在他的胸前流连,直到他的乳 头立起,才暗自坏笑着换地方。推背的时候,会比较多的在他的屁股上揉捏——他的屁股,很厚实,捏起来,挺过瘾。腿部按摩的时候,会故意地靠近大腿根,偶尔,擦过他的小老弟。
这是诱惑,是玩火。我知道。问题是,他先。
直到有一次,我帮他做胸腹按摩时,那家伙硬了。他硬嘛,也不关我的事,谁知道这家伙拉过我的手,让我帮他揉揉硬了的部位,我很踌躇,却抵不住他的央求,就帮了他一把。出乎意料的是,那家伙也帮我揉了起来,揉来揉去,两个人都爽了,之后,就常常多了这样亲密的举动。他会摸我,也会亲我,甚至,也会亲我的嘴唇。讲老实话,我第一次接吻,用到舌头的那种,就是跟他一起做的。当然,帮别人揉小弟弟,或者让别人帮我揉小弟弟,他,也是第一个。
欧鹏是很,怎么说呢,会玩的一个人,什么娱乐场所都去过。他和他朋友说话,也常常不正经。当然,说得最多的是女人怎么样,偶尔,也听到他说如今男孩子如何如何。
我们之间的这种举动代表着什么,我知道一些,但也有些懵懂。店里面同事们说话,常常会或隐晦或直白地开一些带色的玩笑,按摩这一行,也常有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我们店里的阿标,就是这一类人,跟同□往的。我常听的一个台,也有播出这样的故事。
但是,对于现实社会的同性接触,我知道的真的不多。虽然我接触的人很多,可一般不是同事就是客人,真正的朋友,屈指可数。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娘外,对我最好的一个,王新民,比我大很多岁,是个医生,很老实很好的一个人。这种事情,我不敢向他请教。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我喜欢同性。那个,十几岁的时候,准确地说,十四岁的时候,我就喜欢上男人了。那个人,就是王新民。不过他喜欢女人,怕失去他,我不敢对他表白。当然,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表白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怎么样。
那是一段苦涩的记忆。当时,我在特殊学校读书,那儿的学生,都是特殊人等,像我一样的盲人,还有失聪的聋子,哑巴,等等,都是残疾人。当然,我们也知道自己是残疾人,不可能不知道。
我生来就看不见,小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慢慢的,知道别人是看得见的,而我是看不见的,而且,因为看不见,不仅生活很不方便,也不能正常地读书。再大一点,了解了失明到底是什么意味后,我差点崩溃。我不知道什么叫光明,因为我面临的永远是黑暗。我不知道颜色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形状是什么——大部分的东西都是不规则的形状。我不知道花的可爱,也不知道动物的有趣。想象,因为从来没有见到过,贫瘠到可怜。
进了特殊学校后,开始学盲文。那些书,尤其是图画书,极大地开阔了我的“视野”——这个词,真他妈的让我不快——同时,也更让我了解到我从未拥有也不可能拥有的一切。于是我变得蛮不讲理,变得愤怒,变得绝望,直到王新民走入我的生活。
他真是个极有耐心和爱心的大哥哥。作为志愿者,他和其他同学一起来到特殊学校,而我很幸运的,得到了他的青睐。跟其他的志愿者不同的是,他不是一年来一次或几次,而是每个星期都来,跟盲童聊天,帮助我们用手指和其他的感觉器官去尽可能地了解这个世界。
他带来了小狗,让我摸着,感觉着。带来了大狗,让我体会着狗有不同的种类。可爱的狗,彪悍的狗,稀奇古怪的狗。前前后后,他带来过十二只狗。
他任我发脾气,任我撒娇,任我胡言乱语。
我怎么可能不爱上他?
然后,他带他的女朋友来看我。当时我已经十六岁,想着他□已经有一年,已经完完全全爱上了他,想要终身依赖他。当他说那个有着银铃般嗓音的女孩子是他女朋友时,我觉得天都塌了。
可是我已经长大,已经成熟,已经明白,如果我任性的话,他将永远离开我。因为很明显,那个女孩子在他心中,比我重要得多。
所以我表现得很好,非常好,好到让我自己吃惊。只是等他走后,我哭了整整一夜。然后,是许多夜的不眠,许多夜的哭泣。只是他每次来,我都表现得很正常。
然后,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让自己真正绝望,并且,走出了这段无望的单恋。
欧鹏,是我喜欢的第二个男人,也是让我有欲望的第二个人。
第 3 章
3。
“先生最近染了风寒吧?我听先生说话有些,呃,沙哑。”韩叔问那位詹先生。
我暗笑。说不定,那詹先生就是天生的鸭公嗓子呢。
“咦?你怎么知道?咳咳,是有些不舒服。喉咙痛,头痛,好像也有点低烧。”詹先生回答。
“我是觉得有些热度。不如詹先生,换个项目吧。我们这儿有种推拿项目,可以治疗风寒。”韩叔虽然讨厌那人,不过还是有职业道德。再说了,顾客满意,就能做回头客,要折磨他,有的是机会。
“瞎说吧!”詹先生嘟喃着:“怎么可能,江湖郎中哦……不用了,呆会儿我去买些感冒药。”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韩叔的声音隐约带些怒气。詹先生不但又说了个“瞎”字,而且质疑了韩叔的专业操守和专业技能:“不要一味相信西医。中医,是中国文化中最宝贵最实用的一部分。再说了,欧先生是我们的老顾客,您是欧先生的朋友,我们不可能乱来的,您说是不是?”
韩叔的话,颇有点棉里藏针。别看韩叔平时话不多,毕竟年数大,见多识广,又长期从事服务行业,他真要开口,一般人还不是对手。
欧鹏也哼哼地笑了起来:“詹远帆,试试吧,没关系的,大不了没有效果。这儿的几位按摩师,还是很厉害的。你这家伙,就是名堂多,这也不信那也不信。你自己不也说过,感冒是治不好的?我看你也从来不去看西医。”
“不是我说的……”詹先生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韩叔说:“请你把上衣脱了。”
“嗯。”詹先生话里还带着不情愿,不过紧接着的唏唏嗦嗦的声音表明,他还是照韩叔的话做了。我估计,他有点怕了韩叔——韩叔那手劲,可不是盖的。
我让欧鹏转个身,躺下,站在他头的一侧,开始头部按摩。
“……是医生说的。”詹先生话没说完很不甘心,所以继续感冒的话题:“医生说,感冒是治不好的,总要有个把星期,不吃药,也会好。那些药,只是减轻症状而已……啊啊,真舒服这样……”
房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是韩叔在给詹先生做精油推背。我心中又止不住要暗笑。现在还算舒服,然后就会有得疼了。而且这种精油,刚挨上皮肤还是爽快的,过了一会儿,就会让人有麻辣的感觉。
我左手托着欧鹏的头,右手捏着他的颈部,再按摩他的枕骨。欧鹏的枕骨长得很好,我喜欢的那种,圆鼓,按摸骨的理论,这家伙非富即贵。当然,跟那种富贵没有关系。他不一定能当上大官,也不一定成为千万富翁,但是生活肯定会富足美满。
嘿嘿,我很喜欢他的枕骨。我并不是贪财的人。不过有钱总好过没钱。现在的社会,在城市,没有钱,寸步难行。就算我几乎不出门,也知道钱的重要性。万一我丢了工作,没了收入,每个月的物业管理费,水费,电费,我就没法子负担。再加上我可以不穿好衣服,可是不能不吃饭吧?尤其我爱吃水果,而水果的价钱……不说了。
詹先生又在哼哼起来:“啊啊,好痛!师傅,您轻点儿,好不好啊……”
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