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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18)
心眼(18)
费劲一沉默,詹远帆就开始胡思乱想。
吃完饭送完各色人等,两个人回到家,照例爬楼梯。詹远帆已经很习惯爬楼梯了。几乎没有人走的楼梯,像是一个私密的空间,但是确实又是公共场地。跟费劲同居后,詹远帆在无数次的爬楼梯的过程中,总计遇到过三次旁人,其中一次,一个老头,打开感应灯,看到俩青壮男人无声地爬楼,差点给吓出心脏病。还是费劲解释了好久,老头才没有打电话报警。老人家气呼呼地说,你们俩爬楼就爬楼,干嘛不出声,干嘛不开灯。费劲很诚恳地说,他是个盲人,开灯浪费电,而他的这一位朋友,特意没开灯,是为了体会做盲人的辛苦。
老头被哄得差点流下泪来。
所以詹远帆常常在思考一个哲学或是人生的问题。人撒谎,到底看不看得出。一个人,一天究竟要撒几次谎,撒谎之后,会不会内疚,会不会心虚。他想的所谓“一个人”,其实就是指的费劲。当然,詹远帆本人也会撒谎的。做生意,搞应酬,十句话中不一定有一句是真实的。但是总的来说,詹远帆避免撒谎,因为他觉得,谎言被拆穿,是一件无比恐怖的事情。尤其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
但是费劲撒谎,只问目的,不问对象,不看场合,不管结果。詹远帆知道,费劲之所以这样,是为了避免麻烦。那是个超级怕麻烦的人。詹远帆不怕麻烦,不怕吵架,甚至是翻脸或是干架,他也毫无所谓,所以,他挺看不惯费劲的,却不得不忍着。事实上……他也乐意忍着。
费劲的手暖烘烘的,被他握着,很舒服。所以詹远帆虽然不满,却没有甩开那人的手。他想问,却不知该怎么问。王新民肯定跟费劲讲了跟詹远帆的父母套近乎的方式方法和途径,但是费劲怎么想的,詹远帆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估计爬上十楼了,费劲才慢条斯理地说:“你爸妈身体怎么样?到底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什么时候,你抽个整块的时间,最好是晚上,白天我要上班,总是请假不好。嗯,你带我去你家……”
詹远帆扭了扭屁股,跟上费劲的步子,低声问:“那个,我爸妈都很老实,不会跟你吵,可是肯定会不理你的……忒委屈了吧?”
费劲嘻嘻地笑:“爱人哪,你不会让我委屈的,是不是?不过我话要说在前头,我怎么做,你可不能醒我的门子。当然我也没有什么计划,不过对你爸妈的态度,肯定不能用对我老娘的态度是不是?总而言之要随机应变。嗯,我问你呢,你爸妈身体怎么样?我得做些准备,看带什么样的精油。哦,还有啊,你们那儿味道真的是难闻,可以考虑改进一下哈……也许你们家的人闻惯了。不过改变一下总是有好处的……当我没说,我对这个也不懂。”
詹远帆抠费劲的掌心:“我知道的啦,我们那经理也跟我提了,技术上面要提高嘛……规模要扩大,要上等级,但是需要一步一步来……我爸妈身体还可以吧,不过以前太操劳,腰肩什么的,老是喊疼……”
“恐怕还是要去医院看看呢。照照片子什么的,对症下药比较好啊。这样,你去找新民哥,央他托人带你爸妈去看看,然后我再去做按摩,或是弄点什么设备做理疗……我估计你爸妈也不会出来弄那个……我也问问老板娘,或是嫂子……快点去办,哈?”
詹远帆很高兴地应了。看样子,费劲并没有多大的不快。
实际上,费劲挺不快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费点力气费点心思讨老人的喜欢,这个并不为难。讨厌的是,也许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当然脸色他看不见,也因此格外地敏感。人是喜欢他还是厌恶他,他耸耸鼻子就能够闻出来。因为看不见,所以一般的侮辱和伤害,到他这里,被放大到很多倍。詹远帆总说他心思重。的确,是喜欢想东想西,可是他不高兴,发泄出来,也就完了。费劲可是一直只能自己开解自己呢。并不是抑郁,不开朗,可是化解的途径,对费劲而言,太少了些。
所以王新民提出那个主意时,费劲心里蹦出了一个字,馊!馊主意!难道费劲不知道这样是一种接近他们家的很好的一种方式吗?搞定他父母还有他俩姐姐,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费劲觉得,这个应该詹远帆唱主角,他最多在边上帮衬一下。要知道,儿子再怎么得罪老子,那也是儿子,父子没有隔夜的仇。他一个外人,在那老两口的心目中,也许还是罪魁祸首的人,一旦出了什么西西,再要取得谅解就更不容易了。
可是王新民一说,费劲还不好说不。詹远帆的持久仗,似乎也没有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是,他们家不盯着要他去相亲了。的确,也没有人说他是变态了。可是冷冰冰的家庭氛围,让詹远帆很伤心。那家伙每次回家,就好像去冰窖里待了一回一样,回到他这里,总是有那么一阵子缓不过神来……呃,很是影响生活质量呢。
就这么着吧。迟早要忍气吞声得到他们家的赞同的,干脆豁出去,低眉顺眼,混过这一关再说。新民哥管闲事,就让他多管一些。费劲心中闷笑,请新民哥带着二老做全身体检吧,忙不死他!
费劲小心眼地做了个计划,詹远帆倒不知那小心眼的家伙动的小心眼,只觉得这个安排十分周详,第二天一早便打电话联系王新民。好在二号,医院是上班的,王新民很高兴地答应了。然后詹远帆就去公司交代了一下事情,回家把二老带上,去医院做体检。
詹爸詹妈其实也算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可是同一般的辛苦起家的老人一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舍不得。吃肉舍得,吃药舍不得。不说是一身都是病,但是确实一身都不得劲。腰酸背疼是常事。就算不舒服了,也就去去小诊所,大医院,很少去。人太多,医药费太贵,最主要的是,那些个医生护士看上去非常冷漠又不耐烦……他们有些害怕。
但是这个王医生非常耐烦,很和善,带着他们一个科室一个科室的跑,外科内科心血管科,耳鼻喉科,老年病科,妇科(老太太),男科(老头子),甚至连精神科都去了。期间穿插着CT,X光,B超……就差核磁共振了。把两老人转得头昏眼花,心惊肉跳,心乱如麻……这得要多少钱啊。看着儿子不停地去交款,老俩口肉疼了。
中午王新民请客,去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店吃点东西,又说下次来不要吃早饭,验血,做做血液方面的检查。詹爸心里扑腾扑腾直跳,倒不是担心得了什么病,而是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激动。这个医生看样子很厉害,又很和蔼可亲,老头子颇有些受宠若惊了。
下午接着看病。詹爸詹妈跟在王新民和自己的儿子后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打转,看着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对王新民也都挺客气,叫他什么的都有,王医生,王教授,王副教授,王老师,王老板……老俩口彻底晕了。
到快下班的时候,王新民拿着好厚一摞检查的结果跟他们一一地交代。大病没有,小病不少,基本上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不注意的话,就会比较麻烦。血压心脏都还过得去,只是椎间盘突出,那个没什么特别好的治疗手段,电视广告上的,您别信。需要多休养一些,做些按摩拉伸的理疗,这个,可以去医院,也有盲人按摩师可以帮助,很有效果的。又说去帮他们看看理疗的机器,最后,王新民笑嘻嘻地对詹爸詹妈说:“您们二位身体其实蛮不错,感觉不舒服是有些不太注意,以后多调养一些。我去找朋友弄些食疗的方子,你们也不要太劳累了。哦,对了,我弟弟阿劲说你们二老对他很好。他从小看不见,怪可怜的,他妈妈拼命挣钱,照顾他也不多,我呢,没办法,也结婚生小孩了,不能总陪着他。远帆对他很好,你们也不反对,他呀,开心得不得了。我们也一直想要登门拜访呢,只是您瞧,我们这连过年都只有两三天的假期,每天都要查房……我想,过年的时候我带我老婆孩子去给你们拜年,谢谢你们那么疼我们的阿劲……远帆,你送你爸妈回去啊,我医院还有好多病人等着……”
王新民吐了一下舌头,转身走了。
詹爸詹妈站在马路旁,完全彻底地呆住了。
詹远帆也被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王新民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费劲那家伙的狡猾劲,肯定是王新民言传身教的!他一说完就走,自己怎么了难?
詹远帆苦着脸,拉着俩魂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老人上了车,将他们送回了家。路上就给俩姐姐打了电话,告诉她们说今天带俩老人家体检去了,要她们回家一起商量该怎么办。然后把电话挂了。他不知道,他那两个姐姐差点被他吓死。此刻他管不着。一定要趁热打铁,趁火打劫,趁着老人家对王新民的印象大好,来把他跟费劲的事情搞定。
把父母送回家,詹远帆又飞快地开车去接费劲,把一天的行程认真老实地交代了一番,然后咂嘴道:“你那个新民哥,这一手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呢,我跟你说,我爸妈有点吓着了。”
费劲跟着上了车,奇怪的问:“有什么好吓的?当然新民哥损了一点……其实还不够,应该让新民哥去交钱,然后你私下偷偷把钱还给他,让你爸妈以为,欠了好大一笔人情,还有好大一笔钱……”费劲咯咯地笑了:“你们家大富翁,不在乎这点钱吧?新民哥是拿话将你爸妈,可能吧,他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又喊你姐姐做什么?”
詹远帆得意地说:“他们已经完全彻底地站在我这一边了,只是不好当面跟我爸唱反调,她们在,可以缓冲一下。呃,阿劲,你委屈一下哈?”
费劲点点头,也有些紧张了。见面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呢?绝对不能叫爸爸,还是叫詹伯伯吧,或者詹爸爸?他们二老,开口第一句话又是什么呢?
很快费劲就得到了答案。他们一进门,詹爸劈头盖脑就问:“你不是独生子吗?怎么又多了一个哥哥?你哥怎么姓王,你又姓费?”
费劲愣了一下,立刻低下了头:“他不是我的亲哥哥……”费劲表情沉重地给老人家解释了这个疑问:“想当年,我爸这么那么,然后我妈不得不这么那么,我这么那么,然后去了这么那么,很痛苦很孤独得以至于这么那么,吃没吃的穿没穿的读书连书本笔都买不起等等这么那么,再加上这么那么,所以我觉得生不如死那么这么,当时有志愿者,新民哥就是一个,他告诉我这么那么,他就像我的父亲,他那么这么,我这么那么,后来这么那么后来……”
费劲站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头却始终低垂着,手里拎着工具箱,声泪俱下地说着他悲惨的童年和少年,到了青年时代,他终于懂事了,知道不能消沉,要努力养活自己,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所以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饭喝水都在店子里面,赚的钱舍不得花,存下来自己买了房子,房子里面好多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