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面,我看到我爸的尸体……他的头上都是血,他的脸……”她猛地颤抖一下,无法以言语描述那样凄惨的画面:“警察说,爸爸的身体卡在车子里,他们花了很久的时间才锯断车身将他抢救出来。所以,他的脚、他的腰……都碎了。”
“不要讲了。”关泽辰叹息一声,心疼地俯身抱住她。
张晨莹抽噎两声,终于止不住溃堤的情绪,再度放声号哭起来。
今天在馆子外面看见的那个鬼,好像爸爸啊……她还能清晰地想起爸爸那因剧烈撞击而歪曲的身躯,以往既高大、又强壮的爸爸,那时却委顿无助地瘫在白色的病床上,任凭妈妈哭倒在他身上,都没有丝毫反应。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最爱的亲人。
原本以为彼此的陪伴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到分离时才蓦地惊觉,过往的种种竟是如此珍贵而易逝。
爸爸甚至来不及等她考上大学,就匆促地离开这个世界;守灵的那些夜晚,她不断地回想从小到大关于爸爸的点点滴滴,懊恼自己不够懂事、不能让爸爸再高兴一点,气自己居然因为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就与爸爸呕气……
爸爸走了,一切都太晚了。
如果时光能倒转,她一定会更加努力、更加听话,让爸爸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地过,而不是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多希望能有机会让她弥补过去的任性,她要以加倍的爱意去对待最亲爱的父亲……
不擅长安慰人,关泽辰只得被动地任张晨莹揽住他恸哭。好半晌,才感觉胸口急促用力的呼吸声渐缓,啜泣的频率也降低,他才敢开口:
“好啦,眼泪擦一擦。”
他承受着她全身倚上来的重量,勉力拉长手臂抓来茶几上的面纸盒,抽两张塞到她手心。
“再哭,你爸爸会难过的。”话说完才感觉讶异,自己的口气竟然活像是宠爱小孩的慈父。
“他哪会知道我在难过。”张晨莹闷闷的嗓音,听来像是心情平静许多。
听见她恢复元气的抱怨,关泽辰动手将她的脸扳离自己领口,抓了张面纸拭去她眼角的泪滴。低头瞥瞥自己惨不忍睹的衬衫,他无奈地开始清理她方才边哭边揩到衣服上的眼泪鼻涕。
“不是我在讲,你怎么这么怕鬼?”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丧父的她,只好赶紧换个不痛不痒的话题。
“怕啊,怕死了……”张晨莹回想起见鬼以来每天上演的血腥画面,又忍不住开始发抖:“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头破血流。”
她从小就讨厌看恐怖片,什么“半夜鬼上床”、“猛鬼吃人”的。她现在的心情活像演“恶灵古堡”的女主角,被一群喷血号叫的鬼怪包围,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
关泽辰睨她惨白的脸。
“你真的很没胆。”鬼有那么恐怖吗?怎么他从来不觉得?
张晨莹怨怨地瞪着他。“正常人都怕鬼吧!又不像你,自己长得就像鬼……”不小心又提及往日疮疤,她赶紧噤声。
“鬼并不可怕,至少你死后也会长得跟他们一样。”
关泽辰懒得计较她对他外貌的偏见,难得好心地想导正她偏差的歧见。
他勾勾手,要张晨莹随他站到窗边,往下方的马路望:
“你告诉我,哪些是鬼?”
张晨莹睁大眼睛用力扫视。行人来来去去,看来都很正常,没什么破肠流肚的骇人画面……
发现她果然瞧不出端倪,关泽辰热心揭晓正确答案:“楼下有一半都不是人。”现在可是七月半的旺季,热闹滚滚的。
“骗人!”
张晨莹张口结舌地瞠视关泽辰,后者决定替她上一堂灵界实战课,索性对着窗口喊叫起来:
“喂──楼下的!要不要上来喝茶?”
张晨莹被他无厘头的举措吓住了。“哇咧!你干嘛?很丢脸耶──”
话来不及说完,更惊悚的画面在她眼前出现。只见部份行人只是抬头往他们望一眼后,便自顾自地踱离,却有另外一半行人倏地咧嘴笑开,双脚轻飘飘地往上一蹬,'奇+书+网'就这么往上浮了过来!
“请进,请进。”关泽辰大方挥手欢迎众鬼,招呼他们鱼贯由窗口入内,同时不忘向张晨莹谆谆教诲:“你瞧,这些鬼不是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其实你看见那些四肢不全的鬼魂只是小部份,因为不能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外型才会残留在死亡那一瞬间的惨样……”咦?人咧?怎么不见了?
“可是他们是鬼啊……”人鬼殊途,怎怎怎……能和平共处?
早已怕得躲到茶几下的张晨莹打颤不止,顶得桌面喀喀作响,招来围在茶几四周的鬼魂忿忿然抗议。
“不要动啦!”害他们的茶都打翻了,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重温人间茶香的说。
“鬼又怎样?你是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所以才那么怕鬼?”
陡地一个清亮童稚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张晨莹一楞,磨蹭着往后掉头边辩驳着:
“才没有──”瞧见眼前晶亮亮的一对眼眸。声音倏地梗在喉间。
一头黑色长发又柔又亮的小女孩就蹲在她眼前,笑眯眯地凝视着她。
“你是鬼,还是人?!”张晨莹又惊又疑地盯着小女孩红润饱满的脸蛋。一屋子鬼魂乱窜,哪分得清楚谁是人、谁是鬼!
小女孩但笑不语,嘴唇忽然转为紫色,柔软的发丝无端滴下许多水珠,脸庞死白而浮肿、眼神空茫:
“我是溺死的……七岁那年的台风天,好冷、好冷呀……”
“哇啊──”
张晨莹尖叫着爬离茶几,一路攀到关泽辰脚边,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球。
“小紫,你吓到她了。”关泽辰对着蓄意现出死状的小女孩大摇其头。这种吓法太刺激了,一不小心他就得将张晨莹送医院急救。
一转眼又恢复为娇俏可爱的模样,被唤做小紫的小女孩嘟嘴:
“少爷,明明是她自己太没用,别怪我呀。”
在台南初次见面时,就觉得这位小姐特别胆小,现下这么一试,才发现她根本是没胆。
关泽辰笑着摇头,将吓得腿软的张晨莹一把捞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其他小鬼呢?”怎么只有小紫出现?
那群在他家寄居十余年的小鬼全跟着他上台北,说是关家太闷、太无趣,想要跟着少爷换环境,因此现在全窝在他的套房里落脚。
“四个在橱柜里睡觉。阿俊则是一大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去哪了。”
小紫管家般的报告小鬼群动态,瞥见张晨莹偷偷睇着她,嘴角恶意一挑,黑亮的瞳仁缓缓往上翻……
注意到小紫恶作剧的意图,关泽辰蹙眉阻止。“别闹了。”
阿俊又不在家?自从上台北之后,他就老是往外头跑,只说是喜欢台北热闹的气氛,想多走走看看,于是早出晚归。只是关泽辰瞧他并不像是热中于游玩的兴奋貌,反而总是一脸落寞、魂不守舍的怪样。
“年轻人,茶都冷啦。”
一旁大叔嚷嚷着举起茶壶,十数只鬼眼全都望向窗边的关泽辰与张晨莹。请人家进来作客要有点诚意嘛,怎么空有花茶,连点饼干零嘴都没有?
“小紫。”
察觉被冷落的众鬼心有不满,关泽辰朝小女孩努努嘴。“快去泡茶呀。顺便把厨房里的点心都拿出来。”
小紫一双眼睁得老大,似是不服气的模样。
“还不去?”关泽辰笑得邪气。“那我找时间把你们送回叔叔那里,既然你宁愿五鬼运财也不想泡茶……”
“我去就是了嘛!”好可恶,居然威胁她。
小紫气呼呼地往厨房跑,小手在空气中一挥,原本紧闭的橱柜瞬间敞开,四名睡眼惺忪的小鬼东倒西歪地横卧在内。
“起来泡茶了啦!”她迁怒似的摇醒他们。
“你……你养小鬼”“张晨莹目瞪口呆地遥望五名小朋友在厨房里忙上忙下,惊骇的情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来学长根本就是鬼王,还养了半打小鬼当他的奴仆?
“借来的。”施法将夭折童魂召回人间的人是他叔叔,他只不过是顺手牵鬼罢了。
压根忘了自己上一秒还因满室幽灵而畏惧得迹近晕厥,张晨莹发觉此刻真正可怕的人,反而是看似善类、却深藏不露的关泽辰,赶紧将身子挪得远远地,一面以戒慎恐惧的态度嗫嚅地发问:
“学……学长,人家不是都说,养小鬼很邪门吗?而且一不小心还会招来厄运……”
“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关泽辰摇头叹气。“人家说人家说,别人说你就信?妳真的养过吗?”
“这……”她只养过巴西乌龟。
“不要看电视、看杂志说了什么就通盘接收。就像你怕鬼,但是鬼真有那么可怕吗?
还是你只是被那些灵异节目洗脑,认定鬼必然会害人、喜欢吓人?“
“说得好啊!”
众鬼汇聚的沙发一带欢声雷动,抓着蛋卷猛啃的阿伯哀凄地率先控诉:
“还以为我们多喜欢害人,讲得恐怖兮兮,多冤枉啊。不要说鬼吓人了,我还常被人吓到咧。”偶尔遇见机缘巧合窥见他身形的活人,无一不抱头鼠窜、尖叫逃离现场,坏了他凌空散步的好兴致。
“就是嘛。”旁边的大婶附和着:“都嘛是人在吓人的啦!等妳做鬼妳就知道。”
刚由人变鬼不久的她感触最深。
眼见自己的言论被众鬼围剿,张晨莹还努力想扳回一城:
“那、电视上说小鬼要用自己的鲜血喂养……”
双手端着两个托盘的小紫飘至客厅,凉凉插话:“我个“鬼”偏好林凤营鲜乳。”
喝血?光用想的就觉得恶心。
关泽辰双手一摊,眼中漾满笑意。
“当事者现身说法,够有力了吧?”
但愿经历这堂震撼教育课后,学妹的幽灵恐惧症可以得到有效控制,从此摆脱见鬼就昏的梦魇,也别再替他添麻烦。
张晨莹吶吶地接不上话,显然是过往的逻辑被全盘颠覆的后遗症;关泽辰也没再为难她,径自加入茶叙的行列中:
“尽量吃,大家难得一年回来一次,不要客气。”
“……少爷。”小紫奉上一杯热茶,语带疑惑地注意到关泽辰架在鼻头的黑框眼镜:“怎么你这阵子都戴着眼镜?”以前不是总戴着隐形眼镜吗?
“有人说这样比较帅。”关泽辰哈哈一笑,有意无意瞥一眼还杵在窗边的张晨莹。
只顾着害怕的她,显然没留意他们的对话。
张晨莹瞪视着眼前众鬼举杯热络聊天的景象,开始质疑自己是否还在人间……
“喏。”
一枚夹心饼陡地靠近她鼻尖。张晨莹强自定了定心神,这才发现一名小鬼就飘在她面前,笑容可掬地为她递上饼干。
“谢……谢谢。”
她怯生生地道谢接过,跨出这辈子人鬼友谊值得纪念的第一步。
“不去跟大家一起坐吗?”小男孩的口气好亲切,丝毫不介意她方才对鬼魂表现出来的强烈排斥。
“不了……”她摇摇头,觉得尴尬。
小男孩突然往上轻跃,移至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可是我看见姜露美也在那里哟。”
“什么”“
张晨莹双眼登时射出万丈光芒。“在哪在哪?”
循着小男孩的指点,她果真瞧见今年初甫因气喘骤逝的影星姜露美,正优雅地端着白瓷杯啜饮花茶。
“怎么可能?那是我妈妈最喜欢的演员耶!”
张妈妈最大的嗜好,便是按时收看八点档连续剧,而实力派影星姜露美更是她的最爱,每当姜露美有新作上演,张妈妈必然排除万难地按集收看。自从姜露美过世后,张妈妈的人生乐趣顿时锐减,看连续剧时,更不时将女主角拿来与